98第 98 章
“小妇人当年年轻貌美,很是得甄三爷宠爱了一些时日。可是好景不长,没多久,甄三爷又看中了香满楼的另一个花魁,自从那花魁进府,小妇人日子就日渐艰难。这也就罢了,横竖在哪儿都是活着,小妇人但求有口饭吃,也不去计较。”得,这女人把自己说得多伟大,多大义凛然似的,不就是比不得新人吗?“就这么过了几年,这时候小妇人有幸有了身孕,小妇人乐得跟什么似的,想着,有了儿子,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了。小妇人战战兢兢地守着这孩子,生怕伤着半分,不了,最后还是被人算计流掉了。”白梨花的确流过一个孩子,那是她这辈子心头最痛。
说着就捂着脸痛苦起来,不知是哭自己有眼无珠,还是……
“休要在大堂上放肆,好生说话。”知府大人,被这女人嗡嗡的哭声闹得头疼,该死的,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真没是重点,怎么又开始扯她那甄家后宅的事儿了?
“呜呜,是,小妇人晓得的,只是,小妇人忍不住。呜呜呜,大人莫要生气,小妇人一定忍住伤痛,好生把事情说与大人您听,好让大人您给小妇人主持公道。”白梨花摇摇欲坠地说着,单薄的身子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然而,脸色那一道伤痕却让人望而却步,实在是太破坏美感了。
“小妇人孩子掉了以后,就落下个毛病,十分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园子里走走,因为小妇人睡不着,只要一躺下,就会听见一个婴孩的声音在喊,娘,你为何不要我,你为何不救我?小妇人……”说到这里,白梨花脸色越发苍白,其中还夹杂着惊恐,眼睛瞪得老大,快要脱眶而出了似的,“小妇人有一次……有一次居然瞧见大老爷跟二夫人……,他们……他们……”得,这般欲盖弥彰的模样,旁人哪里会不自行补脑?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还能做什么呢?
“他们居然在做那档子事……”白梨花仿佛羞于启齿,“小妇人惊得差点儿尖叫出来,可小妇人晓得,小妇人要是让他们发现,小妇人只有死路一条……”白梨花那瘦削的身子在凉风中摇摆,好似那份惊恐,现在都还心有余悸一般。
知府大人无语问苍天,这女人拉拉杂杂扯这么多,难不成是想告甄应嘉跟他弟妹通奸?她犯得着这漫无边际的扯吗?本想呵斥,可大堂外的那些人似乎听得津津有味,就是他身旁的小厮也伸直了耳朵……
“小妇人自那以后再也不敢去园子里逛了,成日里,能不出自己的院子就不出,小妇人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直到老死。万不料……”白梨花双眸中满满的都是痛苦,“万不料小妇人会被设计,那日小妇人在自己院子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可怎么也想不到,会在一片吵闹声中醒来,而小妇人身旁……身旁居然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就在这时,大老爷居然带着一帮子人忽然闯了进来,愣是说那个男人与小妇人通奸。小妇人不知道哪里得罪大老爷跟三夫人了,他们……他们为何要把小妇人的清白给毁了……”这话说得那叫一个余韵悠长啊,大老爷怎么就跟三夫人扯一起去了。
“说起来平日里大老爷都衙门里头忙,很少在家,可却会经常给家里的几位小姐带东西回来,还没出嫁的四小姐最得大老爷疼爱,想什么大老爷都会给她买来,不过听奇怪的,四小姐明明是三老爷的滴亲女儿啊,大老爷怎么比三少爷还疼?”白梨花又自言自语着。
“大人,刚刚小妇人说到哪儿了?”白梨花忽然抬头看向知府大人,即刻又道:“哦,说道大老爷带着一大群人闯进来,三夫人就指着小妇人骂小妇人不要脸,要打死小妇人。倒是大老爷让那个男人穿好衣服,让人带着他去书房了,小妇人听见大老爷叫那人左大人。大老爷带着那人走后,三夫人就让人打了小妇人板子,还说要把小妇人沉塘。这时候不知大老爷怎么想的,忽然让人来传话,说让三夫人把小妇人关起来。”
“倒是还记得给小妇人送饭,可每日就一顿,有时候还不送,送来的更是馊掉的。小妇人不知道大老爷跟三夫人要如何处置小妇人,这事儿三少爷,哦,现在应该叫三老爷了,他却不管,往日他可是很疼爱小妇人的。”说着,白梨花又抽抽搭搭起来。
“小妇人不服气,总想着,小妇人好好儿的,怎么就让人这般算计?就想着逃出来,可是,小妇人一介妇人,哪里有能耐?事情却有了机缘,府里吵吵闹闹的,守门的婆子也顾不上守小妇人,小妇人就趁机溜了出来。本想着去质问大老爷,当日为何这般算计小妇人,万不料,小妇人居然在大老爷书房外听到……听到大老爷呵斥两个人,言语中小妇人才晓得,那人……其中一人就是当日与小妇人一道被捉奸的那人,原来他……他尽然是这次乡试的主考官大人。原来……原来大老爷把小妇人送上那人的床,是想拿捏主考官大人,好通过他们谋取钱财。大人啊!您可得给小妇人做主,小妇人什么都没做,却让大老爷他们这般算计,大人,您是青天大老爷,您为民请命,您可得秉公执法替小妇人讨回一个公道啊!大人,小妇人状告大老爷跟三夫人暗害小妇人,求大人替小妇人做主。”
这白梨花拉拉杂杂东扯西扯的说了半天,一个重点都没说清楚,不过,到底让人明白,她是想告甄大老爷也就是甄家主事甄应嘉和甄三夫人,她的主母,一道暗害她。
然而,大家听到的重点却早已转移,甄大老爷跟甄二夫人,甄三夫人暗通款曲?甄四小姐其实是甄大老爷的女儿?那在金陵城风流浪荡的甄三老爷,当年的且不是被戴了绿帽当了王八?还有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那科举舞弊案,居然是甄大老爷在幕后指使,就是为了赚钱银钱,就毁了那么多考生的前程,这还有没有天理?十年寒窗,十年寒窗啊,就让甄大老爷这么轻飘飘的毁了,他也太恶毒了。
科举乃举国大事,朝廷国策,甄大老爷居然胆敢从中作梗,牟取暴利,这且不是罪大恶极?况且甄大老爷还是朝廷命官,曾经还出任过巡盐御史,他这般知法犯法为非作歹,肯定不是一日两日了。那不就是说他当巡盐御史的时候,也曾经公器私用图谋财物?
还有啊还有,甄大老爷如果真的这般不知检点,那……甄家宫里的两个女人,到底是不是清白之身?抑或本身就是奸生子呢?如此一来,那七皇子的名声且不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的母亲是这般不知检点淫邪无忌的人,他还有什么资格去争夺皇位?
“你们说,那个女人说的是不是真的?甄家……甄家真的如此的□不堪?里头都没个干净的人物?”
“这个哪个晓得?不过,这甄大老爷可真是胆大包天啊,居然胆敢设计主考官,拿捏来当把柄,从而唆使主考官收受贿赂,谋取钱财,这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这些天闹的沸沸扬扬的科举舞弊案,如果真的是甄家在幕后操纵,那可真是……”
“哎哟,你还不晓得啊,都说天高皇帝远,这甄家在咱们金陵城可是土皇帝,他们家说的话比皇帝还管用呢!”
“什么,这怎么可能?当今圣上会允许臣下如此?”
“你脑子可真不好使,刚刚爷我不是说了吗,天高皇帝远,圣上哪里会晓得这些?那甄家做的事情,想来远远不止于此呢!听说,还拿了人家银钱私了官司,放印子钱,掳劫良家妇女,强占民田……,除了还不曾谋逆,旁的事情,他们哪样没做?”
“你说的都是真的?”平日不太关心世事的人,第一次听到这起子耸人听闻的话,顿时瞪大了眼。
“当然,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没做过的。”
“啧啧,刚刚不是听见了,还跟弟媳通奸,还给弟弟戴绿帽子,让弟弟给养女儿,这可真是……”
大堂外各种讨论热火朝天的进行着,各人都显摆着自己的掌故见闻,那甄家曾经做过没做过的事情都一一摆谈出来,安放在甄家身上,那行状,真可谓畅快已极。
“肃静!”知府大人眼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甄家啊,这女人告的是甄家,外边议论的,同样是甄家,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甄家。啪的一下,惊堂木再次响起,然后最后吼出这么两个字,顿时,菜市场似的大堂内外都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冷箭破空而来,直直地朝跪在大堂中央的白梨花射去,白梨花应声而倒,捂着被射中的胸口,嘴角留着鲜血,建难地说道:“我……我就知道……甄家不会……放过我的。她甄家……有什么不敢做的?大……大人,我敢来这知府大堂,本就是了无生趣了的,但求……但求大人替我讨个公道……那甄家……,那甄家……”话没说完,人就咽气了,一双曾经美丽明亮的眼眸死不瞑目地,直勾勾地瞪向知府大人。瞧得那知府大人那个胆寒了。
而迅速染红的地面和脸色狰狞的疤痕,看起来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堂外的一干妇人,更是尖叫连连,大人立马捂着自己儿女的眼睛,生怕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抹上阴影。就是男子,也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半天不曾合拢,乖乖,他们看见了什么?那……那甄家居然当众杀人?这甄家果然什么都敢做,是不好惹的……往后还是避着些为好。
不过,刚刚大伙儿没说错,这甄家果真是土皇帝啊!
这次的科举舞弊案,是他们做的也不那么稀奇了,那可是甄家。
可转念一想,这甄家真是太过放肆了,居然胆敢在他知府大堂当众杀人,这不是挑战他知府的权威吗?公然与朝廷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