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又是几日过去，黄龙真人再度告别自家徒弟，外出远游了。
在三清门下，师兄弟、师徒之间的感情通常非常深厚，但绝不会擅自干涉他人。所以无论是姒白龙亦或是黄龙真人，打算出门之时，也不过就是留了个信告知对方，便径自离去了。
彼时姒白龙正在修炼，结束之后看到师父的信息，想了想，便也走出了麻姑洞，径直向着南方飞去。
龙族向来善飞，腾云驾雾不在话下，不多时便已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大6之上难得一见的活火山，山顶上方烟雾蓬勃，从上空看甚至可以看得到火山口内的明亮火星。
身为亲水种族的龙族，面对活火山简直是压力巨大，才接近到半里之外，姒白龙就有些受不住火山口周遭的高温了，浑身银甲滚烫滚烫的，烦的她恨不得一口水喷灭了那点火星。
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自己的烦躁，降落在火山口的边缘，伸着头往下看。
只见翻滚着的岩浆波涛之中，火焰明灭之间，一颗五彩圆石在岩浆之中翻滚。那石头有拳头大，看上去圆润晶莹，像是玛瑙质地，映着火光，五彩的光辉也在同时跃动，如有生命一般。
好像是察觉姒白龙的存在，五彩石突然停了一下，接着懒洋洋地跳动了一下，就像是打招呼似的。
姒白龙露出了笑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这儿也太热了，每次来这儿我都快变成鱼干了。”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一声，姒白龙扒拉着火山口旁边的岩石，眼巴巴地看着那颗五彩石。“明明本……龙观此物与我有缘，为毛这家伙就那么喜欢呆在火山口里呢。”
洪荒有个和谐的风俗，大凡灵宝出世，多有天地异象，众仙蜂拥而至，这时便会有人大喇喇地宣告“此物与贫道有缘”，然后其他仙人便会纷纷感慨着“恭喜道友”四散离去，几乎少有为了灵宝而大打出手的。
这倒不是因为洪荒众仙有着极高的思想觉悟，而是因为……灵宝出世之后，天道便会在与它有缘的人身上盖个戳，感觉到的，自然欢欢喜喜拿走，感觉不到的，也不敢顶着天道无处不在的目光硬要抢夺，也免得犯了忌讳，惹了因果。
要知道因果这东西，虚无缥缈，又要人老命。一个不注意欠个因果，呕心沥血还上了还算好，若是还不上，或者自己压根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孽债，那就惨了。
拖累修行还算是轻的，重点的，天道直接找个什么事就把你给灭了，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只会觉得自己时也命也，天生苦命。
所以对于仙人们来说，这种事情还是能避就避，也不会因为一两个灵宝而冒风险了。
但有些灵宝，天道也不大去管，谁得了它也一点声音都没有。这种时候，就会有些仙人厚颜无耻地照搬“贫道有缘”论，直接抢了还要摆出一副欠揍的脸对别人，好像在说：“劳资就是有缘，这东西归劳资了，你敢抢？”
……这事西方教干得比较多。
尤其是准提。
这种事发生的多了，洪荒的仙人们也就秒懂了。
除了西方教的人，其他谁拿他们都不会太纠结，反正大家都是纯良的好居民，不像西方教都是群不要脸的。
因而整个洪荒对于灵宝的态度，多是和谐谦让得让人难以置信。
……开玩笑，**oss都说了，这玩意是那个人的！你敢抢？抢了你也保不住！还会丢饭碗！你还抢？好啊，你抢啊，抢了还没用上，你就得死成渣！你抢不抢！？
当然这也是有例外存在的。
比如涉及到圣人之位，便谁也顾不上天道了。
据说开天辟地之时，圣人的数目便已定好了。鸿钧祖师将鸿蒙紫气授予这些天定圣人之后，红云道人得到的那一缕便被人杀人夺宝，最终下落不明。而夺宝之人，同样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但红云道人终究是身死道消了，别说圣人，连生存的机会也无了。
有缘？
干死你，看你还有没有缘！
可见天道也不是万能的。
但在姒白龙看来，天道依然还是很恐怖的。
谁知道红云道人这一得失，不是天道早就注定好的结果？
天道莫测，因而众仙敬畏。
现在姒白龙对于这颗躺在火山口里岩浆中洗澡的五彩玛瑙石，就是“此物与贫道有缘”的感觉。说白了就是“看到会觉得心跳，看不到会觉得苦恼”，要不是这玩意就是一块五彩石头，姒白龙几乎要以为自己在洪荒谈恋爱了。
连黄龙真人都感到她近来时常外出，就全是因为这玩意的缘故。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恋物癖的。
这都是因为冥冥之中的缘分好么！
姒白龙又抹了一把汗，看着五彩石在岩浆之中浮浮沉沉。
这五彩石倒真像是活的一样，充满了灵性。从姒白龙第一次在火山口里发现它开始，它就表现得似乎能够听懂姒白龙的话似的，还会做出一些特殊的动作，比如跳跳打招呼，或者在姒白龙说无聊的话时直接沉下去装死什么的。
……比如“最最可爱的五彩石，你出来，跟我回去吧！”之类一听就很智障的话。
姒白龙也的确拿它没辙。
她一度怀疑这颗石头就是洪荒最初共工不堪受辱一头撞死在不周山上（不对）后，女娲熬石头汤补天用的五彩石中遗漏下来的那颗，也就是后世蹦出了孙猴子又被贾宝玉抓着投胎的那颗（喂），但是后来感觉也不是很像。
想象一下，当初女娲要丢石头煮成汁补天，抓起一块石头，还没等下锅，石头就开始吱哇乱叫鬼哭狼嚎……囧。
知道的明白这是在补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拿小孩子下锅呢，不要太残忍。
所以这块五彩玛瑙石应该跟女娲补天没什么关系。
但它就这样在岩浆里沉着，光是看到都觉得烫，更别说要让姒白龙自己跑下去拿了。姒白龙想要跟它交流让它自己跟着自己走，它也从来不理，有时候被念得烦了，还会直接沉下去，甚至……
姒白龙手贱地从灼热的空气里艰难地凝出一道清流，准确地泼向五彩玛瑙石。
五彩玛瑙石迅速地一个转身，搅起一团岩浆迎上水流，接着在岩浆冷却化灰的水汽之中准确地弹射出来，嘣地一声砸在了姒白龙脑壳上。
……没错，就是这样！
要是让它不高兴了，它就马上嘣她脑壳！
也不想想它有多烫！
姒白龙咬牙切齿地捂着脑袋上的红印。好歹是天生龙族，**还是比较坚韧的，不过因为身体是白鱼的缘故，到底还是比龙族要孱弱了些，这石头这么一砸，就出了个红印子。疼倒是不算太疼，但实在是烫，烫的她想嗷嗷叫。
五彩玛瑙石砸完她脑壳就掉下去了，继续在岩浆里浮浮沉沉，看上去惬意得很。
姒白龙瞪着它。
这玩意真的跟她有缘吗！？
说是这么说，姒白龙也已经被这油盐不进的石头虐了好几次了，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眼巴巴地跑来看它，哪怕只是看它在岩浆里翻滚，跟它絮絮叨叨地说些琐碎的话，都感觉好像心情安定了很多似的。
姒白龙很喜欢这样的感受。
“……你可真是的，泡在岩浆里就那么舒服？就没见你出来过。”
五彩玛瑙石装死不动。
“师父又没有被玉鼎太乙那些师伯师叔邀请聚会。说起来这个聚会也挺无聊的，一堆人坐在一起，又没什么音乐，也没有漂亮妹子跳舞，就几个叽叽咕咕地论道，吃点味道怪异的果子和光有灵气没有香味的酒或者茶，这样就能玩好多天！这还算短的，听说有些仙人一聚好几年的，这得多闲得蛋疼啊？！”
五彩玛瑙石在岩浆里翻滚了一下，搅起一团波纹。
“……我来这几十年了，要是凡人，早就老得不成样子了。”
姒白龙凝视着自己光洁无痕的小短手，出了神。
“……但我现在还是一副没有成年的样子，没胸没屁股的……我当年又不是玩军萝的！明明玩的是胸大腰细屁股翘的军娘御姐啊！”说着说着就暴躁起来。
五彩玛瑙石抖了一下，猛地向下沉去。
“明明有能力更强……但是怎么也摸不着诀窍。我不想像那个人一样，好不容易获得一次新生，却因为怎么也没有办法化形而忍受了百年牲畜的日子，还被人杀掉吃了……”
姒白龙抿住了嘴唇。
在她穿越到洪荒有二十多年的时候，偶然间她发现了一只没有化形的妖修，言行之间让她觉得有些熟悉，接触两次后才发觉那是个同样穿越的同胞，一时间二人都很兴奋。
姒白龙也因此频繁外出，因而一度受到了自家师父的瞩目——这也是现在自家师父如此关注她行踪的直接原因。
姒白龙想尽一切办法搜寻那位同胞修炼需要的灵草灵水灵果，把自己龙族的一部分修炼法门都交给了他，而那个人嘲笑姒白龙化形的萝莉样子，憧憬着自己化形之后会是如何地丰神俊朗。
两个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同胞曾经一起度过了好几年愉快的日子。
但慢慢的，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穿过来便是天龙，能够轻易化形，有着三清之一做祖师和一个关怀备至的师父的姒白龙，和修炼了百年依旧是兽形，不得不在地上找寻吃食，连腐肉都吃过，化形遥遥无期的那个人。
二者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那个人很快就崩溃了。
就在姒白龙毫不知情的时候，他将姒白龙送给他的灵果灵药全部吞了下去，经脉承受不住灵力而受了重创，被循声而来的一只猛兽生生撕碎吃掉了。
当姒白龙赶到的时候，就只看到一些残渣，满地鲜血和破碎的骨殖。
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一直没有什么真实感、甚至有些时候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的姒白龙硬生生地被这场惨剧给震醒了。
从此，姒白龙投入了疯狂的修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