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孟曰取义
“既然如此。”唐周的手缓缓举起,“太平圣骑,听令!”
在唐周身后严阵以待的蒙面骑士们纷纷扬起了手中的蒸汽链斩,同时,近百匹蒸汽马同时切换到启动状态,白色的蒸汽烟雾成片腾空而起,如云霞降落凡间一般。
“铮!——”
许璟拔剑出鞘,《渡云功》加持之下,许璟身如电擎,已是抢先冲向了敌阵。
也正当此时,唐周举起的右手狠狠前挥!
“太平圣骑,破敌!”
“杀——”
顿时间,蒙面骑士们齐声大喊,而近百匹蒸汽马的铁蹄践踏在地面上,轰如雷鸣!
叶藏和李肥肥此时也双双站起来,各取了兵器在手,准备迎敌,而此时,许璟已经和冲在最前的蒙面骑士交上了手。
“阿藏你看!先生手中的那柄剑!”李肥肥忽然指着许璟的身影,兴奋大呼。
叶藏这才看清了许璟手中的剑,瞬间也是激动不已,“是那柄残剑!先生竟然将那柄残剑修复了?!”
“什么残剑?那是先生的镜花水月剑!”李肥肥纠正道。
十五年前,得“江东剑豪”之称的许崆,会遍江东英杰、豪放且有义名,以一功一决一剑,为人所称道。
功名“渡云”,决名“剑气纵横”,剑名“镜花水月”。
镜花水月剑,外形取古剑上制长剑:剑茎五寸,剑身三尺,重九锵,也就是剑柄握手长一十七厘米,剑身长一米,重三斤十二两。
剑身装备双面高频振荡刃,以“大周级”动力核心驱动,最大提供三十匹马力,需要后天大成以上境界元气驱动,是一柄灵活轻便,威力却奇大无比的异剑。
最先和许璟照面的太平道蒙面骑士,只觉敌人身形奇快,风一般掠过,眼中残影还未消失,他只能凭着感觉,尽力挥出了手中的蒸汽链斩……
“乓--”
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击中,蒙面骑士不可置信地看到,他手中从来都是绞碎别人武器的蒸汽链斩,在“乓”的一声中,干干脆脆地断成了两截!
镜花水月剑的双面高频振荡刃,配合可提供恐怖的30匹马力的“大周级”动力核心,面对同能量级任何武器的硬磕,都是怡然不惧。
太平道这些蒙面骑士手中的蒸汽链斩,虽然可说是达到了专业近战武器中的极致暴力,但毕竟其动力核心只有大夏级,和许璟手中镜花水月剑的大周级动力核心相比较,差了两个等级,而使用者双方的练气境界差距,又何止两级?
许璟此时,已经展露出了至少后天大成境界的实力,面对着一群只有聚气入道至聚气小成境界的敌人,自然如虎入羊群,全无敌手!
许璟每一剑挥出,因为剑速奇快,在旁人的眼中,只见一道利剑残影裂空而过,便有数名太平道的蒙面骑士立中剑招,不是手中的蒸汽链斩断裂破碎,便是人仰马翻。
纵然太平道的这些蒙面骑士悍不畏死,无一人畏战后退,但也只是徒增伤亡,拿许璟毫无办法。
看着己方颓势,唐周双眼中恨意更甚,似要喷出火来,但许璟的实力摆在那里,唐周一时间咬碎了牙关,也是奈何不得。
“停手。”
眼看自己带来的一百骑就快要尽数折在此处,唐周纵然万般不愿,也只能下令己方停手。他并非是好勇而无智的人,这场战斗,不管从那一方面上看,太平道这一边已经输定,唐周若是再坚持要战,除了全军尽墨之外,别无好处。
“许大家……”唐周强忍怒火,“太平道和太平青领道,同属南华门下,一向同气连枝,守望相助。许大家今日这般行事,半点不顾念同宗之义,莫非,太平青领道从此要和我太平道决裂么?”
许璟却不回话,身形如风,剑光连闪,将已经听从唐周之令而停手的最后十数骑也尽数斩落马下。
再回过身来,许璟手中的镜花水月剑一振,双面高频振荡刃功率全开,发出蜂鸣般的尖啸声,竟是一剑直取唐周。
唐周大惊,自知逃避无用,索性强运起全身元气,以《百裂拳》正面迎击,只求一个两败俱伤。
但两者炼气境界相差巨大,又岂是单凭意志可以弥补的?
许璟轻松闪过唐周的攻击,一掌拍在唐周胸口,唐周立时被震退数步,连站立的气力也无,两米多的高大身躯一矮,已是单膝跪在了地上。
“咔咔咔——”
唐周上身的蒸汽甲胄以被许璟掌击处为中心,裂出了数十道足有一指宽的裂缝,这件精钢打造的蒸汽甲胄,顿时成为废品!
同时,唐周喉咙一甜,蒙面的黄布立时被咳出的鲜血染红。
将剑锋横在唐周脖颈之上,许璟却回头对叶藏道,“阿藏,《渡云功》、《剑气纵横诀》、镜花水月剑,如何配合使用,你可看仔细了?”
叶藏点头,“先生神乎其技,小子自当铭记。”
“非是此意。”许璟摇头道,“我是问你,你可看出我这一套武功的破绽?”
叶藏想了一想,诚实回答,“小子只觉先生身法、剑法、剑器皆精妙,却看不出破绽在何处。”
许璟以回忆的语气,缓缓说道,“当年我以一功一决一剑,纵横江东,也曾意气风发,肆意骄狂,自以为凭着自己这一套武功兵器,配合精绝,天下间几无敌手。但却有一人,看出我的弱点所在。他先用暗下迷药,破了我的《渡云功》,再用空手白刃的功夫,毁去我的兵刃,使我空有剑决,却无剑可用,最终轻易败我于虎丘之巅。你明知此事,为何说看不出我破绽所在?”
叶藏愤然道,“那卑鄙小人,以投毒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取胜,简直是无-耻至极!先生何必对此耿耿于怀?如果他日再战,先生必可轻取那无-耻之人的首级。一雪前耻,又有何难?”
“五年之前,我曾找到那人。这一次,光明正大,但我却只能和他战至平手。”许璟面沉如水,继续道,“我这才明白,当年他手段固然下作,但能赢我,也并非全为偶然,说到底,是我自己过于骄纵,才给了他可乘之机。阿藏,还是那句话,怎么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赢。”
轻轻一挑剑尖,许璟微微低头,对着迫于颈间利剑压力而使劲仰着头颅的唐周,忽然展颜微笑,问道,“你说,对吗?”
唐周哼了一声,道,“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不必羞辱于我,但求一快!”说完,唐周闭上了眼睛,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样子。
“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胆色。”许璟笑容不减,“听闻,大贤良师座下弟子,个个都是聪明机灵之人,如今看来,确实还没有蠢到家。不过,你在我面前,却是打错了算盘。”
叶藏正在思考许璟此话深意,却见唐周猛地睁开了眼睛,厉声道,“许大家不留回圜余地,非要迫使南华门下双宗反目成仇,这对太平青领道有何益处?!”
“我代表不了太平青领道,我只代表自己。”许璟叹了口气,“一个在忠义之间,左右为难之人,所作出的,自以为正确的抉择。”
许璟的话语声低如呓语,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但其中,恐怕只有叶藏、李肥肥,还有许璟本人,才能够真正明白,这一句话中所蕴含的全部意义。
自从许崆败于邓展,几乎殒命之后,便改名许璟,从此隐姓埋名,甘心在江东铸造司小小一个锅炉房中担任监工之职。
那柄被邓展所毁的镜花水月剑,也从此只是高挂于墙壁上饮风吃灰,再也没有被许璟取下来过。
所有人都以为,那个曾经笑傲于江湖的一代剑豪,已然远去。
但直到此时此刻,叶藏和李肥肥才明白,那几乎导致许璟命殒的一败,从未真正将许璟击倒。
在那个唯唯诺诺、好好先生性格的锅炉房监工身上,在那个谦逊和气的书生身上,在那个尽心传技、为人师表的许先生身上,在那个既忧心于国事、又困扰于情义的许璟身上……
叶藏忽然发觉:原来,江东剑豪的影子,一直存在,从未远去。
往昔之败,为的是个人名誉,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一件奇闻轶事,一时轰动罢了,时过境迁,又会有几人记得当年吴中虎丘之巅,那天下瞩目的一战?
而今,曾经的江东剑豪,手握修复一新的镜花水月剑,为了苍生大义,独身挡在太平道意图谋逆的必经之途上……
或许,这才真正不负“剑豪”之名。
镜花水月剑的刃面高速震动起来,蜂鸣般的啸叫渐渐响起。
唐周凝视许璟半响,最终默然。
唐周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明白了许璟的决心之后,他再无侥幸之念,而是真的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黄天,终是一个不可实现的梦想吗?为何……连许璟这样的人物,都不认同大贤良师的伟业宏图?”
唐周此时心中所想的,却并非是即将面临的死亡。
而是,第一次,他开始怀疑,黄天的理想。
这让唐周感到极度的迷惘和恐惧……
——远远超越了死亡。
而此刻,东方天际微亮,长夜终尽。
天光初现之中,却有一骑破开了晨曦,疾驰而来。
远远的传来一声高喊:
“剑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