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万念俱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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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一刻,苏曼画才真正尝到了心灰意冷的滋味,别人都说孕妇的情绪比较不稳定,易怒,任性不讲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是的,她曾经把他当作是自己的全世界,牢不可破的信仰。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高的致敬方式,便是把他当作自己的信仰。
没有人告诉她,当信仰都不可再信,那么……
整整三天,苏曼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杨嫂戴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心如灼烧地等在门外,三叔公每每对着木门连连叹气,但又没有办法。
因为,除了维持体内胎儿的营养外,苏曼画拒绝其他的一切方式,一个人默默地和外界隔绝。
这个时候,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权铎来过几次,但什么都没有解释,气得三叔公差点对他动用家法,但他每次都停留不过三十分钟就匆匆离开。
不过短短的时间里,窒息和沉闷像黑幕一般严严实实地包裹了整间屋子……
“权铎,你到底想怎样?”莫心盈从醉醺醺的男人手上抢过一个酒瓶,忍不住大声喝道,“你这样自暴自弃,能挽回什么吗?”
“想想你那天衣无缝的计划,想想在不久的将来你要给我姑姑莫玲叶的致命一击,想想你的权氏集团,想想你的父亲……”
“闭嘴!”
权铎双眼根本没有办法聚焦,但光听声音也能知道来人是谁,他摸索着从柜台上又拿了一瓶酒,仰头就往嘴里灌。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他只想让自己麻木,这样……心就不会那么痛。
莫心盈气急败坏又要去抢,谁知被他一个用力推倒在地上,手臂狠狠地压在一个玻璃酒瓶上,顿时怒从心生,她猛地站起来,“权铎,别让我看不起你。”
男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喝了一大口酒。
“权铎,你混蛋!”莫心盈半跪在他面前,双手发白地揪着他的衣领,一遍一遍地重复,“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是,”权铎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最终放弃,失去焦距的视线仿佛被抽去了灵魂的空壳,“我是混蛋,是……混蛋。”
所以才会让我心爱的女人……这么伤心,这么悲痛欲绝,她甚至还怀着他们的孩子。
一想起那天晚上她离开时看他的最后一个眼神,那么的绝望,那么的冰冷,权铎感觉一双手攫住了自己的心,使劲地往中间收,直到把他逼得退无可退……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她了,想到这里,阵阵鲜活的抽疼从心脏处传出,传遍他的全身。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所以他必须要用酒精麻痹自己。
“权铎,”莫心盈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发现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确定真的要这样功亏一篑吗?”
权铎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第一次看她的样子,他仰头冷笑了几声,“哈哈哈哈……”
这就是他的回答。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清醒了,外面天黑还是天明,应该和他再没有关系了吧?
他的全部思绪,都被临走前她那个眼神占据,每浮现一次,心便增加一分的疼痛。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恐惧、退缩,逃避……他权三少要什么没什么,但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不是不想解释的,但她是个多么心灵通透的人,她说出那样的话,或许只是一时的冲动,但对于毁灭他,够了。
“权铎,我们离婚吧。”
这一句话,击中了他藏得最深的惶恐不安,直到那时,权铎才知道自己最害怕的,便是这七个字从她口中说出。
可她还是说出来了,当着莫心盈的面,当着他的面,她一点都没有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可以当做是她一时愤怒,口不择言,她那么单纯的一个人,连感情都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而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所以他并不怪她,但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离婚啊,这两个字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出口呢?是不是那些他没有陪在她身边的日子,她其实已经萌生了这个念头?
这个女孩子藏不住心事,她如果真的说出口了,那已然代表……
这就是这段日子他一直不敢找她解释的原因,他怕一开口,两人就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她现在有了孩子,他又多了一层顾虑,他不想她离开,也不可能让她离开,但又害怕她告诉自己她已经对这段婚姻绝望,她要放弃他了……
他怕自己会心软。
因为只要她坚持,只要她认为那是对自己好的,无论他会多痛苦,都会……成全。
或许这就是他最后能给她的。
窗帘被猛地拉开,突然射进来的光线让权铎顿感不适,他伸手挡了挡眼睛,“你怎么又来了?”
莫心盈径自走到他面前,并不开口。
权铎偏过头,脑袋疼得要死,身上也有一种怪味,满地都是酒瓶,这些天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很好,”莫心盈笑了笑,“既然你是清醒的,那么我们来谈谈婚礼的细节。”
“没有婚礼。”
“你说什么?”莫心盈愕然。
“我说,”权铎又重复了一遍,字句清晰,“没有婚礼了。”
“你想改变原先的计划?”莫心盈冷冷地看着他。
权铎沉默。
“呵呵,”莫心盈冷笑道,“就凭你这个样子,还想和我姑姑斗?我姑姑已经决定要提前召开股东大会了,你一定比我更清楚她的目的吧?”
莫玲叶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无非就是宣告自己是权氏集团最大的掌权者罢了。
莫心盈说着一边观察权铎的反应,她以为他应该会有反应的,哪怕只是轻轻皱皱眉头,或者不屑地哼一声,可是……都没有。
他面色平静,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平静,仿佛她刚刚说出的话无关痛痒,他丝毫不在乎。
那个女人……对他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吗?不过只是一次假的婚礼,连结婚证书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做给姑姑看、当不得真的……莫心盈握紧了拳头。
可她哪里明白,婚姻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的插足,哪怕只是假的。权铎懊悔无比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他太急于求成,或许会有另一种更好的解决方式。
“心盈,”权铎突然笑着看向对面的人,声音淡淡的,“你去过地狱吗?”
“没有。”
不过应该就快要去了。这一生她做了太多坏事错事,死后应该会下地狱吧?莫心盈心凉地想。
“我去过。”权铎轻轻说,“这几天我觉得自己身处地狱,这个地方……”他捶了几下自己的胸口,“万箭穿过一般疼,呼吸不过来……”
莫心盈心猛地一抽疼,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这些天,她亲眼目睹他从意气风发沦落到这个境地,也堪堪受了不少的折磨,不管是**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还有不到三个月的生命,或许就是上天对她最好的惩罚吧?
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爱一个人的初衷,不就是希望他幸福吗?既然她将不久于人世,既然会有另一个他深爱的也深爱他的女人陪他走下去……莫心盈微微抬起头,不让眼前的人看出自己的情绪。
她努力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要她,而那个女人,她的一言一行就能左右他的情绪,甚至他的人生……莫心盈清楚地知道,就凭着这一点,自己就彻底输了。
她承认那天晚上听到苏曼画提出离婚的时候,她心里是高兴的,她甚至幻想自己离这个男人又近了几分,但她还是太天真了,他越来越远……
“权铎,”许久后,莫心盈低低地垂着头,声音却是轻松的,“我愿意认输。”
权铎不解地看她。
“我……改变主意了。没有婚礼,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苏曼画终于在第四天下午走出了屋子,等在外面的人纷纷面露喜色,张罗着为她准备晚饭,气氛一下子被解冻。
“对不起,”苏曼画看了一眼心焦的众人,“我让大家担心了。”
那天离开前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和权铎提出了分手,这几天她除了伤心外,更多的是懊悔,所以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其实也只是一时赌气,莫心盈说过他会在送走她后提出离婚,在那样“人赃并获”的情形下,苏曼画除了相信就是相信,她说那句话,不过是为了气他罢了。
即使要离婚,也要心平气和地离,他必须要给她一个交待。
与此同时,新加坡某别墅,乔安宁刚从医院回来,外公的病情反反复复,她除了忙公司的事外,还要到医院照顾他,一天下来,身心俱疲。
放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撒了自己最喜欢的精油,在那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乔安宁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水微凉,乔安宁裹了浴巾,因为地板太滑的缘故,她一不留心脚刚落地,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往地上摔去,头部磕在一边的矮柜上,顿时血流如注……
同一时间,苏曼画心血来潮想吃苹果,一不小心被刀子划伤了食指,血一滴一滴地掉在地板上……
像一朵告别人世的微笑,唯美而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