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小人之心
晏渊冷漠地凝视着邱大人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仔细不放过他的一丝一毫表情转变。
邱大人被晏渊指控陷害晏修,樊老将军第一个不同意,“尤大人,你怕不是说笑吧?邱大人为什么构陷子楚?于他有什么好处?”
晏修是武将,邱大人是文臣,总不至于说害了晏修,邱大人能带兵打仗,操控兵权吧。
本朝固然文武不分家,可邱大人一介书生,让他去领军,显然于礼不合。
那么,动机也没有,邱大人这陷害一说,就有点牵强附会了。
面对樊老将军的怀疑,晏渊不急不恼,他心知樊老将军是满朝文武里最惦记着晏修冤案的忠臣良将,于是语气放缓道,“我晏某从不无的放矢,若陛下信得过微臣,便麻烦去一趟我的府里传召一个人过来,他会配合。也请樊老将军稍安勿躁,这桩案子迟早会水落石出。”
见晏渊说得言之凿凿,又胸有成竹,朝中一些人暗地里交换了眼神。
没有遗忘的老臣们自然记得晏修其人,而年轻官员最多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对于晏修,因习惯了乱臣贼子的定义,现在突然有人退出来替他喊冤,明显让不少人不习惯。
这样一来,头发花白的老臣们心有戚戚,没有开口,部分年轻人就不同了,开始斥责晏渊的信口开河,无礼僭越。
只不过,周佑楷发话了,“此案交给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审查,着限时破案,另外,依照尤少卿的意思,立刻马上去他府上请人过来配合调查。”
“皇上,这万万不可!”
“不可,陛下……”
刚刚那位老侯爷又来反对了,周佑楷不耐烦至极,呵斥道,“金銮殿内不许喧哗!”
周佑楷从当太子起便积威甚重,而今成了皇帝,威严与日俱增,无人敢欺。
果不其然,伴随着周佑楷的一声斥责,那些反对官员终于闭嘴了。
周佑宸抿唇微笑,不置一词。今天这种场合,有周佑楷就够了,她不需要多说什么。
“邱大人,这些日子就暂时请你到刑部一趟吧。”
由于晏渊的指控,周佑楷总不好无视了邱大人,自然也得请邱大人去刑部配合审讯了。
邱大人一听,神色莫明,后又道,“谨遵圣谕。”
“退朝吧。”
朝廷有意为晏修平反的消息不胫而走,因晏渊的横空出世,再度掀起了众人对晏修的追思怀念浪潮,与此同时也不可避免引起大家对当年案情的怀疑揣测。
下令处置晏修全家的是宣成帝,宣成帝晚年行事风格大变,变得残酷霸道,而随着宣成帝的病情加重,疑心病也越来越深,乃至当初身为太子的周景淳都要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连周景淳也得缩着脖子做人,何况是其他人?文武百官在宣成帝的高压统治下大气不敢出,隆武帝继位后,这个现象一直没有好转。
眼下周佑楷为帝,都是如出一辙的雷厉风行,可又多了人情味,不会过多苛责属下官员,朝堂内外也是因此风气一松。
宫里宫外又井井有条,秩序井然,不似隆武帝朝的混乱不堪,很显然,这不是隆武帝教导有方,而是萧太后抚育教导之功。
没有萧太后,就没有当今皇帝。
明年便要改元了,周佑楷早已和翰林院、礼部等官员商议,拟定嘉盛为年号,寓意吉祥。
话题扯远,言归正传,宣成帝处死晏修,又快又急,也不得秋斩,直接将晏氏一族屠杀殆尽了。
犹记得,门口那尸横遍野,血迹染红了青砖,就连门缝也被染上了死人的气息。那一天鸦声一片,乌云蔽日,无端使人烦躁不安。
宣成帝处斩了晏修,起初许多人不解其意,等隆武帝上台后,有的人逐渐悟出了什么——宣成帝如此做法,就是为了新君铺路,除掉手中的钉子。
只不过,受益者不是周景淳,而是恭王周景湛。
晏修成为了君王权谋下的政治牺牲品,可悲可叹可哀。
那些尚记得晏修功绩的正直官员,在下朝后特意去拜见了晏渊,又在他的引领下,给晏修的灵位拜了又拜。
昔日晏修的府邸被查封,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无一人居住,早已落灰破败,但那些记恩的百姓不管那么多,往门口放下一束花,或鸡蛋香烛等等,这都代表了老百姓们的一片心意。
当晏渊过来时,有的底层妇人还哭着说,“当年大将军见我们家可怜,给了我们一口吃的,又给我们碎银子,才帮我们家度过难关。现在,大将军没了我和孩子他爹总要来拜拜他。”
“大将军多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另一个中年大叔也哭着道。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几乎都是怀念晏修为他打抱不平的话。
人类诚然是健忘冷情的动物,可别忘了,恩情在一天,记恩的人永世铭记。
譬如晏修,有的人忘了他保家卫国、出生入死的功劳,却总有人仍旧记得他心系黎民、大爱无疆的品德功绩。
晏渊听完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跟在他身边的一老人更是泪流满面,“少爷,老爷在天有灵,一定会很高兴!”
有时候,最让人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遗忘。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也不指望所有人都记得他父亲做过什么,但求恢复清白,重新安葬。
然而看着这些真诚相待的平民百姓们,他心灵的一角被戳中了,似有什么在心间流动。
晏渊眼眶微红,只能低下头收拾好情绪。
等心情平复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淡淡道,“走,我们回家了。”
热心善良的百姓们见状,纷纷让开一条路,并不忘高呼,“晏家小公子,你的父亲是大英雄,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忘了他。这些年,逢年过节,四时八节,我们都有去拜祭他。现在你来了,”
因周佑楷下旨解封晏修府邸,并发还晏修的家产,晏渊才能光明正大地踏入这座府邸。
案情审理正在进行中,目前来说哪怕暂时未对大家公布真相,可晏修有冤是不争的事实。
因而,听从周佑宸的建议,周佑楷将晏修府邸并财产悉数还给了晏渊。
当年查封时,仅得官服宝剑、盔甲兵书,余财不多,所谓的归还,更多是让晏修一案有了更名正言顺、又安抚人心的作用。
想来又不能来,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可以重新收拾,但晏渊实在是谈不上有何兴致了。
这里是他的伤心地,死去的人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公子,晋王来了。”那位老人匆匆而入,将周益谦请到了大厅喝茶。
晏渊闻言,摇了摇头,决定去见一见周益谦。
这厢晏渊周益谦好一番长谈闲聊,而这头,周佑宸也不闲着。
今年最重大的一件事,莫过于是镇国懿英长公主的及笄礼了。
因处于隆武帝的丧期,周佑宸的及笄礼原先是想低调进行的,只不过周佑楷不答应。
对他来说,没有谁比得了妹妹更好,况且及笄礼,意味着一个少女成年,是何等风光重要,哪能草草了事?
于是,周佑楷让萧太后柯淑琴从中帮忙,特意在永安殿内举行及笄礼届时遍邀文武百官、贵妇女眷前来观礼。
这可以说是大雍开朝以来最盛大的及笄礼,历朝历代谁会为了公主的及笄礼请文武官员你?疼爱公主的皇帝最多是益封食邑,再赐下一门好亲事,就算是对这个公主的殊荣恩宠了。
周佑宸的封地恩赏本身就已经是历代公主之最了,更多的也只能徒增非议,私下里,周佑楷都给了周佑宸足够多的银子和田产铺子,玉器珍宝更是数不胜数。
赏赐已到顶点,封无可封了。
周佑楷想着,依照周佑宸对大雍的贡献,只是操办盛大的及笄礼算什么?日后,他给周佑宸的才是最好也最宝贵。
周佑楷的心思周佑宸全然不知,这会儿她为了一件事而头疼。
“你妹妹已经进宫了,怡亲王妃倒是喜欢她,举荐她考了宫廷女官,听说成绩不错。”周佑宸翻了翻负责盯梢记录汪问玉的簿子,意有所指。
汪问玉本就是为了往上爬不顾一切的人,兼得入了怡亲王妃的眼,到底是不一样了。
入宫是她的第一步,也不好说她的第二步不是周佑楷。
汪梦醒咬了一口苹果,一听此话,目光一变,“我妹妹年幼无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见谅。”
若不是出自一府一姓,她才懒得管汪问玉做什么。
“不怪你,我没有把她当成什么。”
周佑宸倒是很好奇,汪问玉进了宫能倒腾出什么。
“殿下,我妹妹她……”汪梦醒将苹果放下,神情难过,“固然不是什么好人,她又不知天高地厚地进了宫,一旦闯祸,我爷爷又要伤心了。”
汪问玉再不整齐,也是汪家骨血,汪阁老哪能置之不理?
正因如此,汪梦醒才会气恼心寒汪问玉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