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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闭上眼睛,道:“既然你儿子有交待,那你自己去问他吧。”

段伯烽的院子离老太太最近,大太太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把孙子安排进去,一天三回地跑,老太太还能真嫌弃活泼可爱的重孙。

兴许一高兴,传家宝都能赏下来。

可惜老太太不接招。

大太太只好让大老爷给省城拍电报。

段伯烽正在就日本占领胶东半岛的事,跟胡师长几个密谈。

曲秋民拿着电报信进来。

段伯烽以为有要紧事,暂时让胡师长几个退避,拆开信,看了两竖行,脸色直接冷了,把信扔了出去。

交待曲秋民,让给大老爷回个电报,说院子谁也不许动。谁敢擅动,要他好看。

曲秋民把信捡起来,立正道:“卑职领命。”

他总算知道张槐不是给了自己个香饽饽,而是扔了他个烫手山芋。

出来后朝张槐嘘气。

张槐冲他抱拳:“受罪啦。”

曲秋民点点他,意思是怪他不够仗义:“气得不轻,信都扔了。”

两人都是段伯烽的心腹干将,段伯烽既然没有交待要保密,他就跟张槐明说了。

张槐听得连连摇头。

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大太太等不及收到了回信,打开一看,气得眼珠都卯直了。

曲秋民这个心腹不愧为心腹,将段伯烽的交待,在电报里写得一字不落、掷地有声,并再三申明:谁敢擅动,势必要他好看!

一点情面不念。

大太太念着信,指着大老爷:“你的好儿子!”

大老爷气得呛她:“不是你儿子!”

让儿子这么指着鼻子削脸,两人的老脸算是丢尽了。

大太太恨得:“……他从小不在我身边,跟我不亲,可你呢,你是他老子,怎么他连你的账也不买……你娘教得好啊,叫老大现在连爹娘都不记了……原来她当年把我儿子抱去养,就是算定了会有今天我们母子离心!打得好主意啊!”

大老爷恨道:“闭嘴!发生疯!”

大太太冷笑:“我发什么疯,你不知道!”

信没看完,夫妻俩先吵了一顿。

消息传到李佳玉容那儿,李佳玉容心里发慌,听马嬷嬷的劝,抱着孩子赶紧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

到了院门口,往地上一跪,朝堂屋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头:“给老太太请安。”

陶妈跟老太太报信:“……在外头跪着,怎么劝都不肯起来……孩子也抱来了,说想让您见见……”

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半天后,叹了口气:“让她进来吧。”

陶妈知道老太太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便出去,领了李佳玉容进来。

李佳玉容远远的朝老太太跪下,当面磕了个头,道:“给您请安了。”

老太太道:“起来吧。”

陶妈扶她起来。

“……怕打扰您,不敢贸然过来……听说太太要您给我和孩子挪屋子,怕您听了生气,特地带孩子过来请罪……”李佳玉容道。

老太太看着孩子,道:“几个月了?”

李佳玉容道:“七十六天了。”

孩子在她怀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看。

老太太让陶妈把孩子抱近些,看了会儿,道:“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家待着吧。“

又让跟兄弟妯娌好好相处。

李佳玉容在心里赞叹马嬷嬷人老知事,计谋高,知道什么时候该委曲求全,弯下节腰。

见老太太肯交待她事,赶紧应了。

“孩子还没起名,请老太太体恤,给赐个名。”李佳玉容道。

老太太看了她两个呼吸,摇摇头:“让老大去想吧。”

到底过去名不正言不顺,她心里还是留着疙瘩的。

二太太知道大太太因为换院子的事,跟她说不成,便闹到了老太太这儿,结果至今都水落无声,可见这世上的风水,总会轮流转的。

心里十分得意。

待李佳玉容抱着孩子来拜访她,撑起当家主母的架势,告诫道:“家里人多,钉子更多。你刚回来,对这儿还一摸三不知,能少跟他们说事就少说。你是不知道,管这么大个家,简直能活活累死人。”

李佳玉容听得不太愉快。

长房竟然落到让二房管?

这像话吗?

跟马嬷嬷提起二太太这番言辞,马嬷嬷也气愤:“这二太太真不像样。也就是现在让她管管,她还能一直霸着家里的钥匙不放手呐?”

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没底。

大老爷夫妇在老太太那儿不得宠,她是看出来了。

便劝李佳玉容多抱着孩子过去。

二太太越跋扈,这边越要低眉顺目地安分。

以求来个以退为进。

……

胶东半岛的战争余波,很快就波及到了邻省,然后水波似的,一圈圈往外蔓延。

到了全国各地没有安生。

逃难的四处可见。

凤笙把自来水笔笔帽封上,揉了揉腰,问春雁:“都记下了吗?”

“快好了。”春雁埋头书写,点点头。

誊写完,两人又对了遍。

改了几处错。

见凤笙一直在揉腰,春雁要帮忙。

凤笙示意不用,道:“也不是很难是不是?”

“嗯。”春雁喜滋滋地点头,“就是这两个圈,老写不整齐。”

“两个圈不用分开,得靠一块儿。你看我。”凤笙道。

一笔慢慢写了个8。

春雁受教地点点头。

“这么多东西,捐出去都能堆满咱们家门前这条路了。”

“看着多而已。”凤笙道。

“您也不心疼。“春雁有些心疼。

晚上遇到俞书允,又跟俞书允说,“奶奶又列了好长一份单子,说明天一早,让您包几辆车,赶紧送去斐伦路、卢英路的福利院。“

俞书允失笑:“小小年纪,心眼倒多。怎么,怕发不出你的工钱啊?“

“奴婢也就是一说,大爷就是爱埋没人。“春雁嘟着嘴,”我怎么样都不要紧,可奶奶现在是——“

她后知后觉地住了嘴。

“什么?“俞书允道。

“现在……一个人孤身在外,不能,不为将来打算!您不觉得吗!“春雁道。

这话答得铿锵有力,俞书允不以为意,哈哈大笑:“真是谁的人像谁!“

他上楼去看凤笙。

凤笙坐在沙发上,在看书。

“那小丫头一进门就跟我抱怨,说你又往外捐东西。”俞书允道。

“学麒哥说今年玉米小麦丰收,难道真留着粮食酿酒?”凤笙望着他笑。

俞书允也笑了,在她对面的藤椅上坐下:“你要想,也不是不可以。”

凤笙摇摇头:“逗我是吧。”

俞书允拿了块点心,两口吃了,拍拍手,道:“容清说,后天他一位表兄上门做客。我想,既然大家现在是邻居,不如请他这位表兄过门来吃顿饭。远亲不如近邻,容清他为人仗义,也帮了我们很多。我们总得尽尽地主之谊。”

“我听大哥的。”凤笙道。

“就这么定了。”俞书允知道她不会反对,然而依旧很高兴。

他回来后,真正交好的朋友不多,走得近的更少。

难得交了贺容清这么个志趣相投的友人。

心里倒是很愿意撮合他跟堂妹。

不过时下风气依然固步守旧,女人一旦嫁了人,又失了婚,这辈子恐怕都难再嫁个好人家,而贺家远在西洋,家大业大,未必肯让子孙娶一个失婚女子。

这事还得慢慢来。

不急这一时半刻。

先得探探贺容清的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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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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