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听我说吗?

第十一章 听我说吗?

余晓懒散地倚在墙壁上,漆黑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把漂浮在屋顶的方洛涵也算在内的话。余晓片刻不离地盯着方洛涵,偌大的排练厅沉寂无声,能听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他在等着证明自己的猜想。“没错!”当听到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而方洛涵在同一瞬间消失的时候,余晓在心里对自己说。

来人走进大厅四处望了望,才在昏暗的光线中找到余晓的位置,走近后惊讶地说道:“你不是余晓吗?”

“没想到校长居然会认得我,荣幸荣幸……”余晓微笑回答。

“你是体育系的高材生,学校老师都对你寄予厚望,我怎么会不认得呢?”然后沉声道:“但我想不到你为什么要自毁前程!”

余晓笑笑,他更愿意把这句话理解成:你把画交出来,咱们大事化小、互不相犯。“校长,你别吓唬我了,你能为了一幅普通的画大半夜一个人跑来抓小偷吗?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吗?”

校长原本不相信会有人知道自己的过去,但现在不得不承认:“你知道些什么?想怎么样?”

余晓很得意也很佩服看到校长这么干脆,其实他只要死不承认,多问一些问题就可以发现自己所知并不多,这也说明他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至少舍不得那幅画。既然如此,那就再赌得大一点:“我知道六年前有个人答应帮你复活女儿,他应该还给了一样东西,我要求不多,想看一下,马上还给你,之后的事就由你自己来决定,怎么样?”余晓虽然一直保持笑容,心里却忐忑成分,如果自己猜错就全露馅了。

校长非常惊讶,一是居然会有人知道那个人的事,二是这个要求和他设想的比较实在是过于简单。他只犹豫了一会,立马从脖子上摘下一个东西递给余晓,始终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意义。余晓伸手接过,这只是一枚在任何庙宇都能求到的平安符,校长也只被告知的也仅是如此。但在余晓的灵眼看来,符上散射着一圈少量但强劲的灵光,他将符合在双手掌心之间,一阵轻柔的微风从掌中穿出,抚过两人的面颊。余晓轻呼一口气,将符交还回去:“能再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吗?”余晓握住校长伸过来的手说道,“就这样回头看一眼。”

回过头,校长惊楞在原地,瞳孔不自禁地放大,想说话喉头却跳不出一个字眼。这个景象,他想像过很多次,也梦见过很多次,但当真降临,还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表达自己与这位陌生女儿相对而立时的心情……

“哐!”老式宅院的大门被重重合上,尽管如此,那种眼神似乎还在穿过门缝刺向自己,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永生都不愿宽恕的眼神。田重人艰难地从冰冷的雪地上爬起,忍着身上的痛楚,碰了碰嘴角的淤青。母亲准备的山茶油打翻在地,正“咕咚、咕咚……”地往外流,融开了一大片雪。他收拾收拾,拎着所剩无几的茶油,默默地走在风雪里,强忍的哭声渐渐变大……

记得小时候,村里来了个外乡人,他不会种地,明明是个大人,却连打猪草都比不上自己这个小孩。母亲说,他是来这学东西的,田重人觉得这个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的男人并不想学打猪草,不过他有一个好处,就是每天傍晚在村口讲的故事特别有意思,村里的小孩常常缠着要听,后来他才知道,这些故事的名字叫《三国演义》。这个人偶尔都田重人识几个字,而且告诉他自己以前是个老师,一天三顿吃的都是白米,不加番薯粉的那种,早晚有一天他会回去的。

13岁那年,男人真的离开了这个小村子,田重人也第一次离开那个山头,来到了那个叫学校的地方。母亲告诫他,你哥命不好,没赶上学习的时候,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高考,你一定要去大城里,虽然,田重人还第一次听说高考这个东西。大哥已经开始下地干活了,一家三口供着自己上学,田重人没有饿着过,但他还是希望努力当一名老师,想尝尝不加番薯的米饭是什么味道。学校里仅有几个人能吃到真正的白米饭,方茗玉就是其中一个。她是村长的独生女,也是成绩仅次于自己的人,两人每个月都一起走路上下学。就这样一过几年,两家人甚至都有了成全佳话的念头,田伯觉得自己能够和这位红军干部结成亲家简直是做梦。

“我爸说女孩子能把书读到高中已经很好了,所以想让我放弃大学。”高考之前,方茗玉告诉自己,“他说会帮我在县政府找一份工作,而且……而且觉得你也可以一起去……”

田重人并没有答应,他说自己会到大城市当一名老师,虽然已经不是为了一天三顿的白米饭。村长并没有反对,还夸他有志气,伤心的方茗玉也就没有反对。之后,田重人只有过年回家一趟,方茗玉送他时都会将自己的一笔工资塞给他,守候四年,田重人终于毕业留在学校,那个春节,也是他们私定终身的日子。望着窗外的白雪,田重人答应,明年回来向她家提亲,带着她去城里生活。只是最后方茗玉等到的是一封信和一笔还款。

那年夏天,田重人还是选择了和自己大学校长的女儿订下了婚约。这年冬天,春风得意的田重人回家兴高采烈地告诉父母这一年的一切喜讯,得知的却是独自带着婴儿失踪的方茗玉的消息。母亲将原本准备好的见面礼作为赔罪礼交到他手上,哭着让他去负荆请罪……

自那场大雪之后,田重人带着父母来到城里,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小村。二十多年来,他著述颇多、授业有道,一路平步青云,成了所有人公认的业内泰斗,那个村庄发生的一切除了偶尔的几个夜晚似乎很少再来打扰他。但命运的轮盘总要将会给所有的事情一个因果交待。

名校花车祸而亡,学校必须尽可能减少舆论压力,田重人决定开车前往方洛涵的家中向她父母陪罪。当他来到郊区那间普通的房前,好奇地推开那道虚掩的门时,映入眼帘的是已经被岁月磨去娇容的方茗玉——静静地悬在房梁下的那根麻绳上。跌坐在地的田重人看见桌上那封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连滚带爬地过去打开,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二十余年,携女进城,一直默默守望你实现宿愿,本来见女儿能得你一丝教养,心中宽慰喜悦,谁知世事究竟不如我愿,独活再无寄托,善自珍重。

离开村子后,田重人能感觉到激情的唯有自己的事业了,老来无子的他也将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其中。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心中悲恸,年近半百的他在那个灰暗的小屋中放声哀号。

等情绪平静下来,田重人报了案,一路目送方茗玉的尸体被运走,事后将母女二人葬在了一起。那天,他独自在墓前待了很久,想像着她们这些年来可能遇到的艰辛,细数着自己的罪过:如果你们能够复活该有多好……当他一个人驱车回到校园天空已经完全剩下漆黑,没有心情回家,便在校园里走走,试着感觉女儿曾经在这些地方路过的样子。

也就在这时,声称能够帮助自己复活女儿的黑衣男人出现在面前。当时百感交集的田重人既没有意识到这人怎么会得知自己女儿的事,也不相信复活死人的说法,只是自顾自继续前行。可没走出几步,感觉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完全不知道黑衣男人对自己做了什么。“不愿意听我说说吗?”听黑衣男人冷冷地问完这一句,田重人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悠悠醒转,田重人已经躺在排练厅的楼顶,黑衣男人将手搭在他肩膀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你是谁?带我到这干嘛?”田重人立马将身子后仰想摆脱黑衣男人的手,但使出的力气如同泥牛入海,身子纹丝未动。

“我觉得你先别问这么多问题,先看看还有人在这再说吧。”黑衣男人的语气依然冰冷,听不出什么语气。

田重人狐疑地转头看向旁边,顿时呆住了。距离两人不远处,一位全身泛着白光的白衣女子正侧立在那。田重人叫了一声方洛涵的名字,但方洛涵没有任何回应,仔细看去她两眼空洞,木偶一般。田重人立马喊叫着想冲过去,但身子仍是动弹不得,样子只是在胡乱地大呼小叫而已。

从始至终,黑衣男人都只是安静地按着情绪激动的田重人,一言不发,直到田重人挣扎得没了气力,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自己,他才淡淡地问道:“现在,你愿意听我说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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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魂灵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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