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盏由来
辉煌的巅峰,便是低谷的伊始。
在齐振良六十岁大寿宴时,有一个瞎了眼的算命先生登门找了,不知出于什么事情。那先生秉烛与齐振良彻谈了一夜,而那一夜之后,齐振良便向全族一百多口人下了一个奇怪,而让人震惊的动员。
他告诉全族人,齐家要退出食通天,卖掉他们在北京的所有店面和田产。举家搬迁到北京远郊大山中,一个被称作狗王店的落后山村。
齐振良没有说搬迁的英勇,但为了表示决心,他甚至在自己的棺材寿木中盛放了满满一棺材的银元,让不愿意跟他走的人从棺材里拿银元做遣散费,誉为关门散元。
齐家自清朝被逐出禁宫起,在北平城里深耕了百多年。俗人对那皇城根有感情,自然都不愿离开。
因此,当齐振良启程去狗王店的时候,原本人丁兴旺,一百多人的大家族便只剩下稀稀拉拉二十几人跟随他。
而齐缘的爷爷齐诚便是在那个时候离开了本家至亲化名齐老实向南谋生。
齐家因为搬迁而伤了筋骨。可虽然如此,当齐振良来到狗王店的时候,他依旧是那个小小村落间数第一的富人,依旧拥有着大量的财富。
旧社会的地主老财都是一样的,走到哪里都要先盖房置地才有安全感。
齐振良来狗王店落脚后,自然不能免俗,这是让人意外的是,这位大龙头盖房时,并没有按照过去人的规矩请风水阴阳勘探宅基,而是雇佣了一百多个帮工。在整个狗王店钻土勘探。
一百多人在这个小村庄里,整整取土钻研半个多月。这样的场面齐缘虽没看见,但通过其中书信中那句昔日咱爹叹宅邸如蜂窝,打你腚如捣蒜一句还是颇感震撼的。而在半个月之后,当一个雇工小伙挖掘出了一盆与众不同的土时,众人才略微明白了齐振良的用意。
其中写给弟弟的信中,描述那一捧被老人看中的土及特殊离奇,土质红中泛黑,如肝血之痂。而且更奇怪的是,从九尺深洞中取出的土里却一丁点水分都没有,就好像那水分都被地下的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
在拿到那奇怪的土样后,太爷齐振良立刻认定,那是吉壤,并让族人由那取土处深挖。而随着挖掘的深入,那处血色土地又有更多的异象呈现在众人面前。血土之地的地质和平常的土地不大一样,越往下挖掘,土壤越发的干燥致命。
挖到六丈深时,已经断了一百多把铁锹和镐头。
在之后一般的挖掘工具没了作用,施工的只能如劈石一般,以铁钎大锤向下缓缓砸去,艰难的工程让雇工们怨声载道。
但因为齐振良的固执而依旧坚持,直到付出了一万升小米以及两条人命的代价后,齐振良的工程终于挖掘到了七丈深,并掘到了真正有些意义的东西。一口古井的井口。
信中描述齐振良所挖掘的那古井外有一尚书鸢飞戾天,鱼跃于渊的大石碑,封堵井口。
众人将石碑先开后发现井下终于有了湿土,土中泛着血色的汁液,井口中无有全脉,却挖掘出一只纯黑色碗,底数阳光金色的黑盏。
写这封信的齐忠提及那只黑盏很神奇,放进盏口中的水,即使置于三伏天的大太阳下,着口也不蒸发半分。
谁人若是得了疑难病痛,喝一口那黑碗中的酒水更会立刻痊愈。宝物神奇,齐缘的太爷爷挖掘到那古井和黑盏后,自然视为天赐的吉兆。
两人当即命令家族以那口井为中心,安宅置地,起了三十三间大瓦房,从此当起了狗王店的地主。
齐振良的发现,既神奇又兆头好。按一般的剧情,他安家狗王店后,应该是五谷丰登,人丁兴旺才对。
可随着阅读的深入,齐缘却遗憾的发现,他太爷爷那一只人的生活,并没有因为那只血盏的出土而有丝毫的改变,反而处境越发汹涌。
齐缘的太爷爷齐振良挖掘出那只血盏,并凭此安家后人生,并无时来运转。齐家没有种地的巴士,再加上他们落脚的狗王店,是山区地贫土地,还有土匪战乱,故而家业经营步履维艰。
十几年后,齐家竟从食通天的魁首龙头,堕到了几乎赤贫的地步。而且更不幸的是,或许是因为齐振良喝过那血盏中水的原因,老爷子活的岁数还不是一般的大,一百多岁尚才在贫困交加中撒手人寰。
因为当年错误的决定,齐振良受了半辈子的穷苦饥困和刀病折磨,临了,还给后人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不过赤贫也不是没有一丁点好处。建国之后,齐家人因为穷,全被划为贫下农,并由此大部保下了他们盖在狗王店的那三十三间砖瓦房,各种运动也没有受到大的牵连。
后来改革开放,邓爷爷画圈迁出北京的齐家人盼得了一丝生机回转。齐振良死后,齐缘的大爷爷,其中更是能折腾,他竟然以七十多岁的高龄依靠狗王店临近首都北京和通公路的优势,带着手下的三个徒弟,重新将保德宫的牌匾挂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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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老朽之躯又干起了餐饮的老本行,走上了勤劳致富的康庄大道。不过,保德宫是个大殿,其中再有本事也感觉独木难支,所以他才找到,并邀请已改名齐老实的弟弟,举家回狗王店本家落户帮忙。
而齐缘所看见的这些信件,便都是他大爷齐忠写给他弟弟,让他全家从太行山龟岭村前往京郊远山的狗王店。好一起成家业的邀约。
那几十封信,虽然只有齐忠来的信,而无齐老实往得件,但从写信人的文字间起源,还是品读出他爷爷对于迁回祖宅这件事,应是颇为愿意,却也颇为犹豫的。
而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老人的儿子,也就是齐缘的亲爹,不乐意回去。
字里行间中齐缘品出自己的父亲,不想让齐缘去当一个厨子世家的继承者,学习那些伺候人的末技。
相对于齐家的历史传承,他更希望儿子以知识改变命运,靠高考和大学进入大城市当白领、当公务员。
以此类推,齐缘以为也一定是父亲的阻拦。这一段齐家人的往事,他从不知道,爷爷也只能深藏夹缝。
当齐缘通过那几十封信的内容,拼凑出他这个家族几百年的沉淀往事后,他整个人的心激动而纠结。
之所以激动,是因为齐缘又一次看见了血盏的影子,并且明确血盏就在那个被叫做狗王店的和北京接壤的山区村落亲戚家中,看样子唾手可得。
之所以纠结,是因为他没有想到原来齐家四代人的命运都和那只盏有纠葛。而且那个主动挑出一切的小白,又有什么样的目的呢?
纠结与激动的交织中,齐缘用两个小时勉强捋顺了他家族的来历往事。
两个小时刚过,那小白的手机又一次响起了混合着江湖的蚂螂谣铃声。
“你也是庖刀鬼吗?”
“很接近,但不是,看完那些信,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救爸爸的命了吧。”
“回狗王店见我大爷爷齐忠,向他要到血盏,然后端水给我父亲喝。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利用我夺取那只碗,搞一出螳螂捕蝉。”
“你只是一只蚂螂而已,算不上螳螂,齐缘。面对你父亲的病,其实你还有第三个选项,要听吗?”
“说。”
“什么都不干,等着你父亲死,你拿不到心脏,去狗王店找本家,也不一定能得到你所需要的血盏。而且我们分析过,你父亲的病情,最多再撑十天他就会彻底衰竭。到时候即使你得到那只盏,也回天无力的。”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乡里的传统,父母去世时,孩子不在身边,是大不孝,会比邻里戳烂脊梁骨。与其背负一个不孝的罪名出去找盏。你不如等你父亲入殓后哭一腔,安心上大学。从此,齐家的一切往事便都和你没了关系,你也能够服孝双全,名利双收。”
小白颇为势利的话,句句让齐缘感到窝火,但是却又句句点在他的七寸上。
是的,齐缘去寻血盏,一旦失败,便可能落下一个不仁不孝的名声。到时候他非但不能救回自己父亲的命,在自己的家乡,更也彻底成了个人人唾骂的不孝子,白眼狼。齐缘不是故虚名的人,但这徒增的压力依旧让他难以抉择。
因此,他对着手机略微思考后才做出回答。
“哎,事儿挺大的,我得和我妈商量。”
“随便商量,不过,过了今天你父亲可就只剩下九天的命了。”
“不商量了,我去狗王店和我大爷要血盏。”
“噢,又这么快就决定了。”
“嗯,你以为我高中白上的吗?你话的本质是一道选择题,选项里只有一个对的,没有哪个考试会在错的条框间耽误功夫。我班主任曾经在高考前最后一堂课上说过,人生就是一场考试,想有出路,就要尽可能做正确选择。”
“逻辑能力不错,但还不够,我助你一臂之力,一个小时后来你村口和我汇合,我开车送你到狗王店,你可以节省许多时间。”
齐缘知道时间的宝贵,因此答应了小白的安排。在最后的一个小时里,他把手机和存折封进一只口袋,又写了一封交代因果的长信,通通扔进表姐家的院子,想让她明天带给县城医院的父母。
一个小时后,齐缘拿了一百现钱,穿着黑色的校服,抱着齐忠写给爷爷的那些书信。在村口的夜色下准时见到了一辆白色的轿子车和驾驶座上的小白。
当他钻进小白的轿车时,下意识的向家的方向望了一眼。
夜色中的龟岭村漆黑一片,只有表姐家的灯突然亮,仿佛一直默默注视她的眼睛,在给他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