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其实真生气倒也不至于啦,就是装一装发脾气。

姜寒星现在对许多事情都已经很淡,难得有情绪波动时候,所以她有时候会刻意的,让自己看起来更兴奋或者愤怒一点。

她想让自己看起来仍旧是个真正的人。

但太熟的人跟前,人家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沈环眼皮都没掠起来。常言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姜寒星一直觉着,这句话是应当有条件的,就是恶人死之前才会善,善人死之前,还往往容易脾气大点,其实应该说比平时更反常才更为恰当。

——反正沈环现在就是这样,他像小时候一样,特别冲的:“不然我现在能还在这儿?”

“你现在当然应该还在这儿。”

姜寒星也没惯着他,直接趁着外头狱卒没注意,捏着他下巴,把药灌进了他嗓子眼里。

药是粉末状,她连点水都没给,就这么直接干灌,直噎得沈环咳嗽得都要掉眼泪:“这什么呀,又苦又呛人的。”

“假死药。”

剩下的纸,姜寒星就随便往旁边一扔。

反正待会儿沈环临“死”前,见过的人就她这么一个,要真有人有心想要拿这个做文章,她再谨慎干净也逃不过,那还费这个心思干什么,反正她一会儿人就跑了。

然后姜寒星才拿眼睛去睨沈环,她看着他很明显的错愕地神色,语气也很冲:“不然就你这样的,实实在在几条人命在身上,我还能光明正大的给你捞出去?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大能耐?能假死脱身就不错了,知足吧你。”

“哪里还敢不知足,”

随着咳嗽声渐止,沈环错愕神色也渐渐隐去,他看着她,忽然笑,然后跟她说:“谢谢你。”

姜寒星并不领情,还是冷着脸,再问:“谢我什么?”

“谢你这么多年,其实也仍始终如一。”

沈环一点磕绊都不打的,仿佛这话事先已先在心里念了无数遍。

姜寒星这才算是满意了,但她很快便又说:“其实也没始终如一,往后你也别信我一面之词。”

可往后还会再见吗,姜寒星其实也不知道。

不过她这人,惯不爱分离,也不爱伤悲,更不爱不潇洒,所以她并不说这些伤感的话,只同她说他往后:“这药约莫一个时辰起作用,杜国公,也就是赵夫人她爹爹,军中很有些威势,他那边都打点好了,你假死后,他会派人到乱葬岗接你,你到时候跟着他出城就是,杜将军驻地在甘州,那是个自由自在地,你到了那里,想做什么就做做什么。”

姜寒星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就算是什么也不想做,也没干系,我同杜将军说的是你与赵夫人感情深厚,算是半个儿子,到时候能帮她养老,其实就人家那家底,到时候还不知道谁养谁呢,这还真是人各有命,要真比起来,能气死人,我遵纪守法兢兢业业的,到最后还没你小子过的舒坦呢。”

沈环点点头。姜寒星话里话外,没表自己一点功,只是说还是赵夫人的干系,但姜寒星究竟都做了什么,他心里也未必不明白,不过他也并不多说旁的,只是说他知道了,又问既如此,那赵夫人应当也无碍吧。

姜寒星白眼横他,说他没良心,要是什么事都等他想起来问,黄花菜早都凉了。

沈环便也不软不硬地刺回去,说她这样东厂衙门里都能呆这样久的,若真想去甘州,难道还能真去不得,她自己心里还是不愿意罢了。

姜寒星不说话了。

天牢的牢房比之诏狱,要稍微干净些,至少没那么多的伤口流血流脓的腥臭味,也可以见阳光,巴掌那么大一点窗子,不过现在是晚上,也没光照耀进来。

姜寒星与沈环隔着门,”背靠背地坐着,良久,姜寒星也笑,然后问沈环:“今天痛快吗?”

沈环再点头:“痛快。”

是真痛快。

沈环毕竟没跟姜寒星似的,在官场这样深混过,他并不清楚他们也不过就是一坨烂肉,在他心里,他们永远高高在上,所以他一直想的都是复仇,而非昭雪。

但现在姜寒星把他们的真面目揭给他看了,虽然沈环现在也知道了,揭开他们的真面目,对他们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因为他们每个人也不过是在那里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他么的清高,今天他说的那些话,夫人说的那些话,过了今天,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但看他们在他们跟前不得不踉跄一下,出一下丑,还是很有意思的。

“是吧。”

姜寒星拍拍手站了起来,她得走了,再不走城门就关了,虽也不是不能混出去,但她估计她马上便会是上通缉令的人,多一事还是不如少一事。

她想了想,临走之前,还是又添上了一句话:“今天有个长辈跟我说,做了什么事就要说出来,就算你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你,也要让别人记得,恩与债,总归都有用得上的时候,生糊里糊涂的,很有可能死也会糊里糊涂的。”

后边这半句不是杜国公说的,是姜寒星自己又琢磨出来的,但她就借着他老人家的口,就都这么说了:“所以你以后也是,不痛快就是要闹起来。”

她拍着沈环的肩膀,像小时候要恶作剧那样,很不怀好意,却又很真心实意:或许闹起来也还是不痛快,但总归也叫那些叫你不痛快的人不痛快了不是?”

然而就是最后的这么一句话,硬生生叫姜寒星错过了走的时机。

她其实也没耽搁,说完那句话就回来了,也没留恋什么房子桌椅树木,一回来拿起包裹就往外边走,却还是刚拉开门,即正撞上林明雨。

就林明雨一个人,还抱着他那个小手炉。

姜寒星看着他,她知道林明雨肯定不可能真是一个人来,但有一瞬间,她还是思忖了一下,就这么劫持着林明雨离开,能有几成胜算。

她这人确实什么事都接受很快。

她现在已完全是狂徒的心态了。

幸好林明雨说话足够快,他问她:“晚会好啊寒星,清江,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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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安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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