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蒙俊升的骄傲

光绪三十一年八月二十八日一早，应谭浩明的要求，北流巡检司一百多杂兵在前开路，谭浩明带着荣字营两营兵勇跟在他们后面，杀奔了勾漏洞匪巢。一路之上都很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扰。在谭浩明出发不久之后，陈炳焜也是集合了剩余两营人马，跟在谭浩明不远处准备随时支援。

勾漏洞的地形并不复杂，整个山势就像一把太师椅，呈一个倒u字形，左右两侧的山峰之间是一片开阔地平坦的山谷，一条小河从山谷前面流过，在山谷底部有一条山路通向山腰的一个山洞，这就是勾漏洞，在山洞之上的山顶，还有一座荒废了的古庙，之前王大龙就在这里占山为王，蒙俊升来了之后对这里做了很大的改动，先是在山口的两侧的山腰上隐蔽处修建了火力地堡，用来封锁进出山谷的山口，另外在勾漏洞洞口两侧也修建了战壕和防御工事，用于防守上山的道路，同时山顶的古庙也进行了修整，将它改为一个瞭望哨口，监视整个勾漏洞内外山区可能出现的敌情。而他真正的基地，其实是在这勾漏洞山的后面山谷，出口也在另外一侧，和现在的勾漏洞没有一点关系，位置及其隐蔽。当然如果有人能攻占这山顶的荒庙，就可以俯瞰到他山后基地的全部面貌。

本地人只知道勾漏洞就在这庙的下面，至于是不是匪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以前这里确实有土匪出没。巡检司的人到了u字形山口就停住了，不敢贸然进入。很快谭浩明跟了上来。催促他们进入山谷打头阵，这些巡检那是一万个不愿意。可是没有办法，不进去的话谭浩明估计会先把他们做了。

这些巡检端着枪排着队。慢腾腾的磨蹭着进入了山谷，同时在内心不住的问候荣字营上下成员的父母和长辈。他们一路缓慢前进，一面随时观察两侧的山梁，生怕中了埋伏。短短不到两里地，他们差不多走了半个多小时。不过还好，直到他们进入到了山谷的底部，准备沿着山路上山时，匪徒们这才出现，借着山腰洞口的工事向他们射击。阻止他们上山。

一直在山谷外等候的谭浩明听到山谷之内传来了枪声，知道进入到山谷内的巡检和匪徒遭遇上了。不一会就有一名巡检兵勇气喘嘘嘘的跑出了山谷，向谭浩明汇报，说在山谷底部遇到了匪徒，双方已经交火了，匪徒们将上山通往匪巢的道路堵住了，巡检们一时攻不上去，所以请荣字营的弟兄迅速前往增援。

谭浩明问他两侧的山梁上有没有发现其他情况，巡检兵勇说没有。匪徒们都在山谷底部的山洞里，人数看来也不多。

这下谭浩明放心了，立即指挥手下的兵勇跟着巡检报信兵进入山谷之中。不一会荣字营的一千多兵勇就进入到山谷底部，汇合了正在和山洞对射巡检兵勇。谭浩明仔细的观察了周围的地势。之间两侧都是陡峭的山脊，山谷底部只有一条小路，沿着谷底的斜坡通向山腰的勾漏洞。这个地方地势其实并不险要，就是不走山路。也能借助斜坡上到山腰的山洞。

要想上山，就必须先将洞口的匪徒构筑的防御工事清除掉。于是他命令手下将带来两门山炮拖了过来，瞄准着洞口进行炮击。这一招果然见效，几炮下去，山腰洞口用竹木和泥土构筑的简易工事被掀翻，数名匪徒被炸死。

谭浩明见状立即组织先锋人员，沿着山路向上突进。一时间数十名荣字营的兵勇端着枪就沿着山路往山上冲去。当这些人行进到一半山路时，在山洞两侧早已经事先挖好的沟沿之内，突然冒出数十杆枪，对着上山的兵勇就是一阵乱射，瞬间将行进到半路的官军打得鸡飞狗跳，连滚带爬的逃回山下。

谭浩明一看这种情形，估计两侧是没有匪徒伏击，敌人都在这正面的半山腰，借助修建的沟沿阵地对自己阻击，于是他彻底放下了心，立即命令山炮对准匪徒的沟沿工事不断进行炮击，同时一营进入到前沿，寻找有利的射击位置进行掩护射击，压制山腰匪徒的火力。然后二营沿着山坡全线突击，利用人数上的优势，争取一股做气冲上山去，占领匪徒的沟沿阵地。

可是战斗彻底打响之后谭浩明就发觉了不对劲，山上的匪徒一开始看似不多，稀稀拉拉的就那么几十人，可是等到自己的二营前部三百来人来了快冲到沟沿阵地时，瞬间山腰之上的战壕内冒出无数人头，不但有步枪，还有数挺机枪，这些武器一起开火，火力异常的凶猛，将冲上来近在眼前的数百人打得惨不忍睹，官兵一时死伤无数，没死的也被压制在山坡之上动弹不得。

山坡下进行掩护射击的一营由于射击距离过远，根本起不到很好的压制，只有那两门山炮，不时的在山腰的阵地上炸出一团团烟雾，可是就两门山炮，根本照应不过来。谭浩明根本没想到这货匪徒竟然还有机枪，一时间二营的半个营死伤过半，剩下的全趴在山坡之上，上不去也下不来。

蒙俊升站在山顶荒庙门前，居高临下，将整个山谷之内的官军进攻的情形看的是一清二楚。今天守在山上的就是他手下的四营，其中两个连队守在山腰阵地，每个连队配置了五挺麦德森轻机枪，另外三个连队都隐藏在山洞内做随时支援。至于其他的五个营，根本就不在山谷之内，全部在勾漏洞附近不远的山里隐藏。当谭浩明的两个营全部进入山谷之后，他立即让身边的人在山顶之上挥动红旗，提醒手下强敌已到，必须全力抵抗。

陈炳焜带着两个营一直跟随在谭浩明不远，相距不到三里地。并随时和谭浩明保持着联系，当他听说谭浩明杀进了勾漏洞山谷。于是他立即前行到山谷口做接应，以防谭浩明中埋伏。

山谷之内传来的激烈枪声。让陈炳焜意识到了对手的强劲，往来联络的手下也向他汇报，谭浩明虽然没有中埋伏，但是进攻却已经受阻，匪徒人数不少而且火力强悍，还有数挺机枪压阵。

陈炳焜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莫荣新会败的那么惨，原来这不是一般的会党游勇，能有机枪压阵。难不成这些人是革命党？可是陈炳焜还不知道，谭浩明是没中埋伏，但是他自己却已经被人围住了。

当得知陈炳焜的两个营到达了勾漏洞山谷口的时候，早就事先埋伏在附近山中的周正文，程绍伟，姚东奎，张新辉四个营的人马也是立即出动，程绍伟和周正文迅速的率部绕道济字营来路的南面，姚东奎从东面。张新辉在西面，三面向陈炳焜合围而来，只给陈炳焜留了个北面的缺口，而北面就是勾漏洞山谷。

陈炳焜完全没想到匪徒会有这么多人。当周正文和程绍伟的两营人马从南面向他发起进攻时，他是大惊失色，急忙率领本部应战。双方很快就在勾漏洞的山谷口展开了混战。由于双方人数和武器装备都差不多，陈炳焜还能暂时顶住进攻。可是还没过一会，又有两队匪徒从东西两面杀入。同时攻击陈炳焜的侧翼，这下陈炳焜就顶不住了，于是他急忙让手下进入山谷，告诉谭浩明赶快撤兵，出来和自己汇合突围。他当然不会退入山谷，因为那样死的更快，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

谭浩明在山谷之中进攻不利，正烦恼之际，猛然听到山谷外传来激烈的枪声，马上感觉到事情不妙，于是连忙带着手下撤退，还没等他走出山谷，陈炳焜的报信人员就到了，说外面的两营人马遭到数千装备精良的匪徒围攻，情形十分危急。

谭浩明现在也没时间去琢磨这数千匪徒是从哪里来的，只想经快出去救援。可是进来容易出去难，想再出去山谷就没那么容易了，当他眼看就要出到山口和陈炳焜汇合，这时山谷口两侧的山峰上的地堡和暗沟内，左右各有十挺轻机枪进行火力交叉，外加一个营的步枪帮衬，将出山口给封锁住了，陈明所属营部一分为二，就守卫在山谷口两侧的地堡之中，外面的陈炳焜打不到，但是封锁山谷口的进出还是可以的。

蒙俊升为了这一仗早就做好了精心的准备，他知道不可能将荣字营的人马全部吸引进山谷中，对于这样的地形，陈炳焜和谭浩明肯定会防备这一手，一定会分兵留下接应的人手。于是他也不在山谷中埋伏人马，只是派遣陈明部进入山谷口两侧山峰中的地堡进行驻守，先把人放进来，再切断阻止山谷内外的敌人汇合。然后其他的四营人马全部在周边山中埋伏好，等到荣字营一部进入山谷之后就立即出动，利用人数优势，强行吃掉外面接应留守之敌。而后再回头对付山谷之内的敌人。

面对两侧如雨般飞来的子弹，谭浩明根本就出不去，完全给压制在山谷口，看着近在咫尺的陈炳焜部却不能汇合，而在他身后，蒙俊升带着更换了全部新式毛瑟98步枪的本营人马也是杀下山来。高翔给他的五十挺麦德森轻机枪，为了今天的战斗，蒙俊升只给本营留下二十挺，另外拨给了陈明二十挺守山口地堡，还有十挺分别给了姚东奎和张新辉部。周正文和程绍伟部有从白石岩带来的十挺五六式轻机枪，所以他就没有给他们分配。

看到出不去，谭浩明也只好调转头来和蒙俊升拼命，双方在山谷之内展开了激战，蒙俊升也是率部全力顶住。

由于得不到谭浩明的支援，陈炳焜部只能竭尽全力的顽强抵抗，但是面对三面如潮水一般的围攻，而且都训练有素的匪徒，他最终也抵抗不住。当周正文的白石岩部冲进了他残阵中进行最后一击，陈炳焜只能俯首投降。

收拾完山外的敌人后，四个营的兵勇乘胜杀进山谷，和蒙俊升前后夹击谭浩明，其结果可想而知。经过一天战斗，荣字营四营人马二千四百多官兵和北流城一百多的巡检杂兵，全部交代在了勾漏洞山谷内外。击毙近两千人，包括谭浩明和陈炳焜在内俘虏五百多人，同时救出了之前主动被俘的王大龙。

当陈炳焜和谭浩明被押到面前，看着两位号称是陆荣廷左膀右臂的大将时，蒙俊升不由的放声狂笑。他第一次为自己感到了骄傲。不到一年的工夫，自己率领一个连进入桂南，钻山穿洞，露宿荒野，受尽困苦，今天终于品尝到了巨大战果的喜悦。一仗干掉精锐的官军四个营两千多人，这是自打太平天国之后，几十年来广西境内还从无人做到的事情，今天被自己做成了。无论是陆荣廷还是王和顺，陆亚发还是游维翰，他们虽然名声响，但都不曾取得过自己这样的功绩。

三天之后，当郁林知府将荣字四营在北流全军覆没的消息上报广西巡抚衙门后，整个两个境内都为之震惊了。如果说之前莫荣新的贵字营在桂平被打残了，还没能引起大家对桂南匪情足够重视，但这一次蒙俊升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这不起眼的勾漏洞。可叹的是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整个广西境内的官员连这群匪徒的头目是谁都不知道。

李经曦头大了，他再次想起年初舒坚对他说过的话，“陆亚发虽然死了，但是广西境内却不一定会太平，没准按下葫芦浮起瓢”。现在看来还真的是这么回事，自打陆亚发被剿灭之后，安宁了不到半年，接着就不断发生大事。龙济光被刺，马存发作乱，刚把这事按下去，那知道桂南又爆炸性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两千多的官军一次性全军覆没，那得多少人的匪徒，天知道这些人下一步会要做什么。面对如此险恶的局势，李经曦也不敢再做隐瞒，马上向两个总督岑春煊发去电报，将事情如实汇报。

柳州巡防营衙门，舒坚此刻是心花怒放，蒙俊升在战斗一结束就派人给他送去了战报，并请求下一步的行动指示。舒坚马上给蒙俊升回信，指示先期离开郁林境内，南下进入廉州府，借道进入西进到十万大山山区，先期低调隐蔽在哪里，尽量联合当地的会党和清苦百姓，扩大队伍所部队伍，寻找合适机会，一举干掉陆荣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