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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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静流被老太傅松开,恨恨的瞪了一脸无辜的谢玉一眼,拂袖急步出了院子,剩下的几人也不耽误,丫鬟搀了老王妃,青霜扶了谢玉,一起出了院子前去主院。
“王妃,王妃……”主院里,荣阳公主从大敞的屋门里跑了出来,华贵的衣袍上还沾染着许多血迹,看着十分的斑驳扎眼,发髻也是散乱的不成样子,偏偏她毫无知觉,只知道拍着手在院子里边笑边闹,几个丫鬟围着她团团转,却偏偏不敢上前去抓,也不敢大声呼喊,只能小心翼翼的不时凑上去,轻声细语的唤两句,试图唤回她的心神。
“哦,哦,好多血啊,哈哈,好多血。”荣阳公主双眼亮亮的如同孩童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在阳光下揪着她的衣角冲着几个丫鬟傻傻的乐呵着,一边还好奇的伸手在那鲜艳的已经干涸的血迹上抹了抹,原本白/皙的玉手也是被蹭的红红的,院子里一众丫鬟已经不忍直视了。
想到王妃平日在院子里的疾言厉色,只觉得这样的场景说不出的诡异,又想到二公子火冒三丈的离去,心里又是一阵后怕。
这昨夜院子里可分明什么声响都没有,王妃好端端的出了事,追究起来,她们一个两个可真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香儿姐,这可怎么办啊,一会王爷回来了,咱们可要怎么说才好啊。”其中两个小丫鬟已经吓得快要哭起来了,一边轻言轻语的哄着荣阳公主,一边抬眼看向了此刻面色较为沉静的一个大丫鬟。
“昨夜你们可听到什么异常没有?”被称为香儿的大丫鬟看了周围围过来的几个丫鬟一眼,沉思了一下,颇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没呀啊,昨夜早早就睡下了。”其中两个丫鬟也是一脸懊丧。
“昨夜我们四个守的院子,先后也就只有翠红和两个嬷嬷回来,可是……”那丫鬟面色为难,看向了边上同样笑着乐着跟王妃一样已经发了疯的翠红,又拿眼瞅了瞅此刻已经被拖出来的两个嬷嬷,十分无奈。
这自从容嬷嬷去了以后,王妃性子也是阴晴不定了许多,除了自己信得过的,她们这些打杂的丫鬟哪里近的了身啊,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就没什么可是的,事情不是咱们做的,咱们问心无愧。一会王爷问起来,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老王爷和王爷都是明理之人,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为难咱们的。”香儿面色微沉的思量了许久,给众人递了个安抚的神色,一众丫鬟也只能是悻悻的点了一下头。
正在此时,老王妃一众人已经是浩浩荡荡的到了院子,看着面前乱成一团的主仆,老王妃自然是怒火中烧,龙头拐杖在地面重重的敲了一下,恨声道:“你们这一个两个怎么做事的,王妃的衣袍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人伺候吗?”
“回,回老王妃……”一众丫鬟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虽说刚才商量的很好,此刻看见这素来冷面的老王妃还是有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回事?说!”老王妃又是重重的一敲地面。
“回禀老王妃,王妃不知因何突然失了神智,请老王妃做主。”地上跪着的香儿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了老王妃,语气缓缓的说了实话。
“失了神智?怎么会好端端失了神智?昨天夜里是谁伺候着?”老王妃目光在地上众丫鬟身上扫了一遍,沉着的语气里透露出威严来。
“王妃不喜人近前伺候,是奴婢们四人守院,夜里只有翠红和两个嬷嬷先后/进去,然后就一直没出来,屋子里没有任何声响。奴婢早上进去伺候的时候,两个嬷嬷已经断了气,只有王妃和翠红坐在地上,可是任奴婢怎么问,王妃反反复复只会说一句话了。再后来,二公子就来了又走,王妃就跑到院子外面来了。”跪着的丫鬟里一个丫鬟组织了半晌说辞,这才开口将事情说了个原原本本,说完后,继续垂头恭恭敬敬的跪着。
许是因为心里没鬼,跪着的其他几个丫鬟也是慢慢的收了畏畏缩缩的劲,一个两个垂着头跪着的姿势十分恭敬规整。
老王妃听着这似乎完全没问题的说辞,脸上的神色更阴沉了些,这好端端的睡了一觉,当家主母疯癫成这样,传出去还不真得笑掉人的大牙啊。
“哈哈,哈哈,真好玩。”一声乐呵呵的笑声突然传到了众人耳畔,大家侧目看去,才发现荣阳公主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飘动的衣角,在原地转着圈圈。
“还愣着干嘛?不快点将王妃给扶进屋子里面去?”老王妃皱着眉斥责了一声,跪着的几个丫鬟应了声连忙从地上起身,齐齐围了过去,又是一阵好言哄劝,要将荣阳公主劝进屋子里面去。
这边的老太傅从进了院子目光就落在荣阳公主身上,看了半天,发现她果真是疯癫的症状,一时间面上已经有了些若有所思的神色,拿眼看了谢玉,半天什么话也没有问。
跟着的其他几个人一直恭顺的低着头,也就只有谢玉,目光落在荣阳公主的身上,嘘出了一口气。
其实刚才她对着江静流和老王妃说出的话里面,还是有着一丁点真心话的,怀有身孕,她无法让自己手上沾染鲜血。
因而最后只是让青栎和青霜将小七调配的可以让人失了心魂的药给自个这公主婆婆和那个小丫鬟服了下去,这自百花谷而来的药草原本十分稀缺,这两人即便服了药,一般大夫也是根本看不出来个所以然。
丫鬟们好不容易将荣阳公主哄到了屋子里,猩红的地毯已经被清理了出去,不多会,江静流将府医带了过来。
“王妃这是受了惊吓导致的精神失常,只是这什么时候能恢复……”府医把了脉以后,看着老王妃,言语谨慎,面露为难。
“受了惊吓?”老王妃似乎是有点不明白,这好端端的人在屋子里能受到什么惊吓,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肯定是你这臭丫头搞的鬼,我可是已经听丫鬟说了,这两个嬷嬷分明是母亲昨天送到竹园去的接生嬷嬷,眼下她们死在这里,你作何解释?”江静流看着谢玉,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一张脸绷得紧紧地质问。
“你这是什么话?我还纳闷呢?明明是母亲送给我的人,怎么才在竹园里呆了半天夜里又偷偷跑回来寻母亲了。”扁着嘴说完,她已经又挽上了老王妃,一脸委屈的抱怨着:“这母亲送嬷嬷给我,我自然是高兴,可就算不送,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这样前脚刚送,转个身又将人给唤了回来,实在是让孙媳想起来就觉得不是个滋味,不过容嬷嬷死了,许是因为母亲身边没有个用的顺手的老人,因而昨夜差了丫头过来将她们两人唤回去的时候,孙媳一点也没拦呐,可这三人从竹园离开的时候,分明神志清楚,步伐沉稳,一点事也没有啊,眼下二公子这样给我泼脏水,我,我……”
她语调突然带上了颤音,听在耳边委屈极了,老王妃已经是安慰的在她挽着自己的手背上拍了拍,冲着江静流斥道:“修要胡说,刚才这些丫鬟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这三人先后回来可是一点事都没有。和玉儿有什么关系!”
在她看来,指不定是这王妃又想闹什么幺蛾子,先是在自己面前好好保证了一番,这将人送到了竹园,又起了什么歪心思,所幸她的乖重孙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心里对已经疯了的公主儿媳又是一阵不喜。
“祖母!”江静流重重的唤了一声,可老王妃显然也被他这样的态度弄得有了恼意,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已经沉声下结论道:“好了,玉儿有了身孕,以后不要有事没事去竹园惊扰她,至于你母亲,一会你进宫一趟请个御医过来瞧瞧。”
老王妃目光又移到边上惴惴不安的众丫头身上,叹了一口气,提高声音道:“眼下王妃生病,一个两个给我守好了。没事的话就不要离开主院。”
“是,奴婢知道了。”一众丫鬟齐齐应了一声,老王妃又看了一眼靠在软榻上傻乐的荣阳公主,心里堵得慌,被自个的丫鬟扶着率先出了院子。
谢玉众人紧紧跟着她出了院子,等两拨人分开以后,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太傅已经沉声唤了一句:“丫头。”
“外祖父。”谢玉有点心虚的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讨好的柔和的笑容,声音如同蚊鸣一般。
老太傅此刻心里自然明白荣阳公主突然发疯这一件事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只是此刻看见她这一副讨好的笑意,半晌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以后莫要以身犯险了。”
谢玉听他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知道他对昨夜的事情已经不介怀了,松了一口气,乐滋滋道:“玉儿知道了,外祖父放心。”
三皇子和丞相倒了台,皇上忙着整肃朝纲,这老王爷和王爷一直忙的见不着人影,王妃发了疯的事情被江静流料理了多日,御医请了一个有一个,也没有丝毫成效。
老王妃刚开始关心了些日子,后面自然又去忙着关照她的小重孙了,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派人去江州接江静怡回来照顾她母亲。
这天夜色沉沉,空气里隐隐传来清浅的草木清香,青绿的植物都染了浓重的墨色,微醺的晚风吹拂,整个竹园显得静谧又安然。
屋内,暖意融融的烛火之下,谢玉坐在软榻边上,手边放着针线筐,低垂着柔和的眉眼,在手中的软绸的小衣服上面轻巧的勾了一朵如意云纹,许是因为太过专心致志,外间的屋门发出轻轻一声响她丝毫都不曾察觉。
江溯流披着浓重的夜色进了屋子,轻轻的将门从里面合上,以为丫头睡了,便放缓了脚步朝内室走去。
他步子踩得极慢,每走一步便离他的丫头更近一些,可许是因为多日不见,需要踩着缓慢的步子平复内心的焦渴和激动。
等他终于立在了帷幔边上,却发现时间已经这样晚这丫头竟然还没有休息,而是微垂着小脑袋坐在榻边准备宝宝的小衣服,秀气的眉眼在一侧跳跃的烛火下看着十分恬淡柔和,她微抿的唇角挂着淡淡的一抹笑,正是自己这些日子想象过千百回的样子。
在孟州的那一战并没有多么顺利,璃国七王爷的二十万大军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骁勇善战,虽说凭借一身功力他倒没有陷入过生死绝境,可许多次面对着荒凉的大漠和呼啸而过的寒风,在死人堆里来来去去,这样一张温暖的面容在自己的脑海里越发清晰。
此刻静静地看着,竟然有了恍若入梦的感觉,他定定的站着,像个雕塑一般忘记了呼吸和言语,只觉得这样温暖的丫头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辉,他怎么看也看不够。就算这一张脸原本是刻在脑海里的,他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谢玉接连绣了几朵舒展的云纹,捏针走线的动作十分轻巧,眼下刺绣的技艺日益/精进,这些花花草草的简单绣样对她来说已经不在话下。
眼睛有点微微发酸,她不经意的抬了抬头,一双黑色的长筒战靴就那样突然的撞进了她的视线之中。
大脑“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她完全凭着本能缓缓抬头,手中捏着的小衣服轻飘飘落到了榻边的锦毯之上。
“溯流……”她如同呓语般轻轻唤了一声,扶着身子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定定的看着,几步之遥的江溯流已经疾步上前,将她侧着身子拥进了怀里。
他动作很快,手势却极轻极柔,如同拥着一件稀世珍宝般将她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空了多日的心脏就突然砰砰的跳动充实,谢玉只听见头顶传来长长的悠悠的一声叹息,一只略带薄茧的带着凉意的手掌就将她一张脸捧了起来,四目相对,鼻尖凑到一处,落在耳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意。
“丫头,我回来了。”她听到熟悉的声音,是她午夜梦回的时候听见过无数遍的,可此刻的感觉太过真实,一时间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定定的看着黑曜石般的瞳仁里清晰的看见她自己一张脸,泪水突然就泛了满眶,她已经花了眼。
伸出一只手要替自己揉揉眼,耳边又是一声低叹,一只手已经先她一步触到了她眼前,轻轻地替她拭了泪,温暖的薄唇就随后而至。
他的动作辗转又温柔,可那薄唇似乎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和爱怜,轻轻的吻了,又从她的眼眸流连到了脸颊鼻尖,最后轻轻地附上她的粉唇纠缠。
空气里温度陡然升高,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两人都是一阵心悸,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汹涌情绪里无法自拔,脑海里都是重重翻涌的浪花,一重浪盖过一重浪,忘了今夕是何夕,更是忘了身处何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气息紊乱的两人渐渐分开,谢玉已经是伸出手小心的环上他精瘦的腰身,将脸颊贴在那一层冰冷的铠甲之上,痴痴地接连不断的唤着他的名字,似乎怎么唤也唤不够。
江溯流满足的拥着她,这样娇/软略带撒娇的嗓音听在他耳边也是怎么听也听不够,又是过了好久,他才笑笑的揉着她的小脑袋,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墨发落到那一截纤细的脖颈之上摩挲,语气极尽温柔轻缓,又带着丝丝入扣的愉悦:“不要再叫了,再叫的话我的魂也许就要被你叫没了。”
谢玉被他逗得“扑哧”一笑,已经在他怀里扬起脑袋来,定定的又看了两眼,突然伸手将捏了捏他略微冷硬了些的脸颊,不乐意的埋怨:“你怎么不提前让人递话给我啊,刚才,刚才我真的以为,是个梦呐!”
她说到最后,嗓音里突然又带上了一点哭腔,自个却是又破涕为笑,似乎对他这样的行为极为恼火,揪着他脸颊的动作加重了些,简直要将他的脸揪的变形了。
江溯流光从她手下的动作就知道这丫头此刻有多么激动,简直恨不得撕了他的痛楚饶是他都要微微蹙眉了,面上却是依旧没有丝毫不妥的地方,对这样的虐/待似乎极为享受。
“大军已经驻扎在城外了,今日回京的消息大家都知道的。”江溯流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许是怕你等的焦心,因而大家十分默契的没有向你提。”
“啊!”谢玉松了手,一张小/脸上怒气升腾,“太过分了,简直根本都不将我放在眼里!”
江溯流又是一笑,拉了她一只小手在手掌中把/玩,语带试探道:“要不,明天将他们好好调/教调/教,眼下夜色深了,你忍心再让为夫操劳?”
“哦。”谢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还穿着一身铠甲,已经稍微退后了些,伸手就要帮他将那些铠甲卸下来,江溯流已经握了她的手轻笑:“不要累着宝宝了,乖乖坐在榻上歇着,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嗯。”谢玉羞涩的看着他,傻傻的笑着,对他说的所有话言听计从,等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慢慢卸了盔甲,外面已经传来青霜的说话声:“主子,奴婢已经备好了热水,现在是不是要洗漱?”
“嗯。”江溯流应了一声,外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轻响,青霜带着几个婢女鱼贯而入,一个个都是抿着唇从她眼前来往匆匆。
谢玉恨恨的看着,目光落在青霜那张始终波澜不兴,看着十分沉静的面容之上,十分懊恼,等她们将一切准备好要出去,谢玉已经开口唤了一声:“青霜。”
“奴婢在,世子妃有何吩咐?”青霜止了步子回身,语态十分恭谨柔顺。
“你?!”谢玉眼看着她一副完全无辜的样子,恨恨的剜了她一眼,原本要质问的话半天说不出口。
这青霜看着沉静又温柔,有时候真真是个十足黑心的,坏心眼一点也不少。
“好了,先出去吧。”江溯流看了这对峙的两人一眼,开口将青霜给解放了,等她抬步出了去,他才对着谢玉温声道:“良宵苦短,明日再收拾她不是,先乖乖上榻休息,我一会就好。”
“嗯。”谢玉被这话里面的柔情弄得一阵心神荡漾,没出息的从脸颊红到了耳尖,收拾了针线和地上的小衣服,依着他所言,乖乖的缩进了被子里。
竖着耳朵听着屏风后面传来的阵阵水声,衣衫窸窣的声音,等一切终归于寂,江溯流已经穿着雪白的中衣,散着半干的墨发上了来。
她这才好细细的打量他,多日不见,他原本如画的眉眼没有半分变化,依旧是如山水墨画一般十分舒缓好看,只是原本如白玉一般的肤色深了一些,面部的轮廓透露出锐利冷硬,看着不减清俊,反而越发让人着迷了。
她清楚的听见一阵急促又毫无规律的心跳声隔着衣衫传来,砰砰砰,小鹿乱撞一般,脸颊烧红,口干舌燥,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
江溯流上榻将她拥在怀里,一只手滑进衣衫,落到她已经十分高耸的肚皮上,感受到那下面突然传来的一阵阵动静,再看看她缩在自己怀里,娇羞动人的笑意,心里蓦然涌上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两人在软榻间耳颈厮/磨,夜越来越深,烛火跳动,帷幔低垂,低哑的说话声在屋子里久久飘荡,不知过了多久,谢玉挣扎着从锦被里露出一张酡/红的小/脸来,缩在他怀里,低低的如小猫一般气喘吁吁。
江溯流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里,脸颊轻轻的抵在她脑袋上,无限爱怜的磨了两下,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十分愉悦的笑声,薄唇贴在她耳边戏谑的说了一句什么,怀里的丫头顿时羞红了一张脸,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十分不好意的将脑袋直往他怀里钻。
“溯流……”她隔着衣衫将脸颊贴在他胸膛处轻声唤着,如刚才那般,接连不断的,声音已经不同于以前的清脆爽落,而是柔柔的,如春风轻轻的撩了鬓发和衣角,软软的,如含在嘴里齿颊留香的糯米团子,充满着百转千回的爱恋,痴痴的情意连夜风都要沉醉了。
“嗯。”江溯流应了一声,她每唤一遍,他就每应一声,她接连不断的轻声唤着,他就一直耐心温柔的回应,好像不管她唤自己多少遍都不会觉得烦,即便只是这样毫无意义的重复不变的对话,那轻柔的嗓音落在耳边,他也会觉得十分愉悦而满足。
这一晚似乎很漫长,漫长到像一生一世那么长,生生世世那么久,两人相互依偎着,帷幔似乎都渐渐的静止不动了。
这一晚又似乎很短暂,短暂到只有眨个眼,说句话那般短暂,不过是倏忽之间,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有金色的阳光投影在雕花的窗棂上,白色的娟纱窗面都投影出细细密密的光线,那光影在空中流动,也是十分温柔而缓慢的,早已经醒来的小狐狸缩在自己的小窝里,一双小眼睛转的滴溜溜,想到溯流回来了,撑了小前爪跳了下去,蓬松的毛茸茸的尾巴在空中划过一条流畅的弧线。
屋内有白日修建的花枝横斜铺陈在窗面上,外面有清脆的鸟啼声传了进来,小狐狸在软榻下扒拉着发出“吱吱”的声响,层层帷幔里两个人早已经睁开了双眼,谢玉已经忘了昨夜自己是如何睡去,但是她记着他极尽轻柔的动作,温和的低低的嗓音,满足的轻轻的喟叹还有他皮肤温暖的干燥的触感。
此刻躺在他怀里,两只手将他一只手握在手心里,指尖轻磨着他指肚的薄茧,心里有些感慨心疼。
“怎么了?”江溯流看着她扁着嘴咬着唇似乎有些委屈的样子,好笑的抽回了自己的一只手,略含无奈的询问。
“很辛苦吧,你手上都长了茧子了。”
“我是男人!”江溯流语气略重了些,十分好笑的看着她。
“嗯。”谢玉被他郑重的回答逗乐,一只手撑着脑袋看他,清亮的眼睛里波光荡漾,略微带了些撒娇道:“嗯。是男人,是我的男人。”
“……”
她的语气固执里突然又带上了一些霸道和得意,笑容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江溯流心中动荡,最终却是笑着将她扶起了身子:“再睡下去,就真的成大懒猫了。”
“你以前都是唤我小懒猫的。”谢玉听他说话突然古怪了些,一边伸手系着衣带,一边随口说了一句。
“唔。以前的确是小懒猫。”江溯流话锋一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她几眼,一本正经道:“不过现在,实在是没法子再唤小懒猫了。”
话音落地,他已经伸手捏了捏她肉呼呼的脸颊,戏谑道:“你看现在这样肉肉的,怎么好再叫你小懒猫?”
又伸手捏了她一只手在手心里,继续一脸戏谑道:“还有这肉呼呼的小手,喏,小手指都胖了一圈。”
“江溯流!”谢玉在软榻间登时炸毛了,一脸怒火升腾的看着他,不乐意的指责道:“你在说我胖!”
江溯流已经顺手披了宽大雪白的外袍,还没有系上白玉的刺绣宽腰带,衣衫随意的搭在身上,多了许多魅惑慵懒之感:“看着是胖了不少。”
“你!”谢玉一只手抖抖索索的指着他,顿时连穿衣服的兴趣都没有了,一张原本还十分欢快的小/脸垮了下来,苦巴巴的皱成一团,双手在身前打着结,垂着头的样子看着十分委屈。
江溯流目光落在她墨发里露出的一块雪白的脖颈之上,唇角划开了浅浅的涟漪,伸手拿过十分宽松的罗衫替她披在身上,灵活的手指系好了外面的丝带,将她整个人揽进了怀里,一根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戳了戳:“傻丫头,逗你玩的,不管胖了多少,我都很喜欢呐。”
“真的?”怀里的小丫头抬起头,目光又落在自己很明显耸起的肚子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的反问了一句。
“真的,比珍珠还要真。”江溯流在她鬓角落了一个吻,已经将她整个人从软榻上抱到了地面上,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他出声应了,青霜已经带着春芽绿柳三人进了屋子。
“世,世子爷……”三人刚进了屋子,心思简单的绿柳被吓了一大跳,边上的春芽拉了她一下,她已经是速度极快的低了头。
这世子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听说?
只是,不受控制的抬头扫了几眼,瞧见世子爷正耐心的替自家小姐整理着衣衫,一时间有些很为难。
这自己的工作被世子爷给做了,自己要干什么好?
心里一阵无奈,她抬眼看向了一边同样有些不知道该帮什么忙的春芽,两人都是有些无语的笑了笑。
等江溯流替谢玉整理了衣裙,两人将阵地转移到了铜镜前去打理头发,她们才算松了一口气去软榻边整理被子收拾衣物。
青霜将紧闭的窗户打开了透气,金色的阳光倾泻进来,谢玉透过铜镜看着身后这人温和的眉眼,悬了多日的一颗心终于是实实在在的放了下来。
多日不在,江溯流替她打理头发的动作已经是十分娴熟,只用点翠的玉簪绾了一个简单大方的花样,剩下的头发在不影响她活动的前提下都是尽数披散着。
不同于春芽绿柳替她打理头发,江溯流替她打理头发,不求华丽精致,也不求繁复高贵,总是设身处地的替她着想,将她的舒适度放在第一位。
洗漱过后,两人又磨磨蹭蹭的用了早膳,黏黏糊糊的甜蜜劲让周围伺候的一众人都无法直视了。
可这两人依旧是我行我素,也完全将他们所有人当做空气了。
青字辈的护卫们对这两人还没有腹谤完,已经听见自家世子妃十分温柔的开始问话了。
“你们哪个是在昨天我进屋前知道溯流已经进京的消息的?”谢玉眉眼舒展着,轻轻的笑着用视线扫过了每个人,一句话说的很慢,似乎是饶有兴味。
春芽和绿柳诧异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她们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青霜面色沉静的指挥婢女们撤去膳食,青亭青禾连带着青栎青影,甚至门外立着的几个青字辈护卫不约而同的默默低下了头。
余光扫到完全不动声色的青霜,已经用眼神杀了她一千次。
这昨日分明是她说“未免世子妃情绪波动过大,焦虑等待,消息先暂时不用告诉她。”怎么眼下她就装的毫不知情的样子。
“你们都不出声,是都知道呀还是都不知道?”谢玉又是懒懒的问了一句,护卫们还是站的跟小白杨似的装哑巴。
“得,都去院墙边上倒立两个时辰先。”谢玉发了话,众人齐刷刷的抬了头,指望自家主子好歹替他们说一句话,这不罚不行,好歹减一个时辰也可以啊。
青栎眼巴巴的看向了谢玉,想着自己和这位世子妃感情素来不错,率先开口道:“世子妃,打个商量呗,哥几个倒立一个时辰好了。”
他话音落地,青亭神色古怪的率先走了,心里暗叹这人还是对自家主子不够了解。
果不其然,他刚走出不到三步远,已经听见自家主子清冷淡定的声音悠悠传来:“青栎倒立三个时辰,其他人统统两个时辰。现在就去。”
“属下遵命。”其他人齐齐应了一声,连忙跟着青亭出去,谢玉给了青栎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者也只好哭丧着脸跟在了众人后面。
宫里的人带着赏赐和圣旨来的时候就瞧见了一排排年轻的小侍卫倒栽葱似的杵在院墙边上,这刚凯旋得胜的少将军一身雪白色的锦袍坐在院中的雕花软椅上看书,他边上的世子妃眯着眼,一脸惬意的晒太阳。
带着赏赐来的德公公是皇上跟前最得脸的总管太监,脸上堆满了笑意走到二人跟前,已经十分自来熟的拍着马屁开口道:“这世子爷和世子妃训练手下的方法果真是与众不同,难怪咱家瞧着这一个个精气神十足,跟小白杨似的。”
“公公说笑了。”江溯流放下书本,冲着一边的青霜吩咐道:“给公公斟茶过来。”
“世子爷太客气了,咱家只是奉皇上旨意,宣个赏就走。”德公公说着客套话,已经挥了挥手,外面抬箱端盘的太监宫女鱼贯而入,德公公对着单子做了个简要介绍,指着最后面跟进来的两个大约有五六十岁的嬷嬷对着谢玉一脸笑意道:“这两位嬷嬷都是宫里最有经验的接生嬷嬷,眼下世子妃产期临近,这可是皇上特意嘱咐咱家好生带过来的。有了她们在旁边照顾着,世子妃一定能平平安安的生出活蹦乱跳的小世子爷来,到时候咱家也可以跟着沾沾光。”
“借公公吉言。”谢玉被他这一长串的话逗的一乐,给边上的春芽递了个眼神,春芽十分有眼色的上前,给德公公和来的一众宫女太监回了礼。
两位嬷嬷已经是到了最前面,站定在谢玉身前一步之遥,躬身行礼道:“奴婢李嬷嬷,赵嬷嬷见过世子妃。”
“两位嬷嬷不必多礼。”谢玉抬眼瞧了这两人,发现比起王妃带过来的两个老嬷嬷来,这两人同样带着沧桑的面容带着十分温和亲近的笑意,行礼的规矩十分周到,语气不急不缓,毫无倨傲之气,心里已经是满意了许多。
冲着边上的德公公道了谢,德公公客气的又寒暄了几句,已经看着江溯流继续道:“皇上传了口谕,让少将军在府里好好休息两日,这明天下午在宫里准备庆功宴,为宁王殿下和少将军接风洗尘。”
要说以前可就连自己也没想过,这平西王府的大公子还有这样风光无限的时候,文治武功都为朝堂称道,就连昨日刚归京的宁王殿下在御前也是一本正经的为他请了功劳。
要知道,这璃国的那位摄政王可算得上个角色,这一位却能孤身深入敌军,趁着夜色潜入营帐不声不响的取了人家首级,弄得个群龙无首,军中大乱,当真是英勇能耐至极,眼下璃国内政混乱,又伤亡惨重,估计要不了多日,就要差人过来说和了。
皇上龙心大悦,这一位原本不显山露水的大公子可真是荣华富贵眼看着就纷沓而至了,就连边上这原本刁蛮无状的谢家丫头也要跟着水涨船高了。
只是,这德公公的视线落到她耸起的衣衫之上,这历代将军得胜归来,庆功宴上皇上免不了要再赐下美女美酒金银以示嘉奖重视,这一位世子妃现在可是出了名的醋坛子,这到了明日的庆功宴,可别一时犯傻,再惹怒天威,闹出个什么乱子来才好。
看着她此刻一脸无忧的笑意,德公公想了半天,提点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带着来时的一众太监宫女浩浩荡荡的离去了。
边上倒栽葱的一众侍卫目光落在院中摆放成一堆的箱子盘子上,青禾的眼珠子转了转,已经冲着谢玉的方向开口道:“世子妃,这宫里送来的东西这样摆着也不是个事,还是让属下们搬回到屋子里去好了。”
“也好。”谢玉点了点头,青禾松了一口气,刚刚晃了身形要下地,就听见自家世子妃凉凉的声音传来:“等你们一会到了时辰将它们搬进去好了,眼下日头好,这些东西也得在阳光下杀杀菌。”
“……”
青禾身形晃了两晃,连忙稳着,边上其他倒栽葱的护卫们已经是彻底收了想方设法和世子妃套近乎的心思,都齐齐面对地面开始思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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