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襄郡王娶亲在后宫兴起的波澜还比不上恪妃进宫大,只有些宫人庆幸着难伺候的贵太妃也跟着儿子一起出宫去了。
博果尔对佟腊月有一种很真切的别扭和不真切的恍惚,上一世她是皇帝哥哥的女人,这一世她原本也是心心念念要进宫的,结果却嫁给了自己。在博果尔心里,佟腊月身上像是被打上了福临的标记。
还有就是,乌云珠那时候也想着要进宫,后来就真的和皇帝勾搭成奸了,佟腊月会不会是另一个乌云珠呢?
满眼的红色,佟腊月穿着郡王福晋品级的吉服坐在床边,纵然是端庄得体这般隆重的衣裳,也遮不住她的甜美。看她含羞带怯地坐在那里偷瞄自己,和前一世在大宴时看到的佟妃相重合,心里顿时就开始想,她在福临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欲拒还迎。
明知道不该迁怒在她身上,但博果尔始终觉得别扭,他从前的、现在的妻子……原本压抑下去的恨意又漫了上来。
“王爷?”佟腊月看他半天不过来,忍不住抬头喊了他一声,含情脉脉的双眼早就酿成了一汪春水。
“歇吧……”博果尔勉强一笑,将佟腊月往挂了百子帐的床铺压去。
龙凤烛摇曳,一室春情。
第二日,佟腊月忍着初夜的不适,起了个大早,先自己梳妆打扮好了,再服侍博果尔洗漱。
不管做什么的时候,她总是嘴角带了几分笑,比乌云珠的清愁好看,可他总觉得佟腊月和自己之间罩了一层雾气,这样甜美乖顺的样子,根本不是佟腊月的真面目。
“王爷,咱们走吧,该给额娘请安了。”佟腊月替他系上腰间的玉佩,低声道。
他不喜欢腊月,可贵太妃喜欢,博果尔不愿让自己额娘不高兴,转过回廊的时候便伸手牵住佟腊月的,并肩进了贵太妃的院子。
贵太妃是怎么看这个媳妇就怎么满意,看腊月跪到早就准备好的软垫上,端起茶奉到贵太妃面前,“媳妇给额娘敬茶。”
贵太妃接过来抿了一口,将红包塞到佟腊月的手里,“好孩子,难为你这么早起来,说明你们心里有着额娘,只是今日你们还得进宫给太后请安……1”
皇太后也算是佟腊月的婆婆,可贵太妃咽不下这口气,如果今日拜的是母后皇太后哲哲,那是博果尔的嫡母,无可厚非。可这个圣母皇太后算什么?不过凭了个儿子,还能光明正大地把自己当成主子不成,那会儿咸福宫的凄惨,宫里哪个老人不知道?
想到这里,贵太妃脸上的和蔼全都不见了,眼睛耷拉下来,闪着慑人的光,把佟腊月当时就吓傻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知子莫若母,博果尔如何能不知道贵太妃对宫里边儿有心结,看佟腊月难堪,忙上前打岔道,“额娘别舍不得腊月了,若是回来时辰早,还能赶上新媳妇伺候您用午膳呢。”
贵太妃回神,拉着佟腊月的手道,“额娘盼着你娶亲,难道就是为了有个人伺候不成?何况腊月跟天仙似的,额娘哪里舍得的。”
儿子媳妇一对璧人似的站在面前,儿子褪了稚气,瞧着就英挺不凡,成了真正的男子汉了,腊月更是不要说了,选秀之后就盯上的人。再一想到宫里的太后因为个女人被自己儿子气得死去活来,登时心里头那个气就舒畅了。
所以说,幸福是需要比较的,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
被当做负面教材的那位皇太后坐在慈宁宫受了新人的礼,原本觉着自己的婆媳关系也还不错,可看到腊月如沐春风地跟在襄郡王身边,就想到了皇后的从中作梗,嘴角的亲切的笑容就有些别扭,“真是郎才女貌,难怪贵太妃一副非你不要的样子,只盼着新福晋早日为襄郡王诞下小世子。”
“福晋还不快多谢皇额娘吉言。这白玉送子观音可是高僧开过光的,皇额娘特地嘱咐人请出来的。”娜木钟凑趣道,身后站着的不是绣梅和乌兰,而是打扮颇为精致的陈贵人,“一会儿我就让人把小世子的礼也备好了。”
“奴才谢过皇太后、皇后恩典。”佟腊月羞红了一张脸,但还是落落大方地道,“奴才也恭祝皇后娘娘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诞下小阿哥。”
皇太后被她点中心事,笑得更是和善,“这话说得很有投桃报李的感觉啊,皇后还不也谢人家一回?哀家就等着你和皇上的孩子呢。”
娜木钟有一点和博果尔想得是一样的,福临命定的人到底是董鄂氏乌云珠呢,还是襄郡王福晋董鄂氏,换了佟腊月,那点子破事儿会不会还出来?虽说很多品级上的东西,皇妃能用的王妃也能用,可是在往上,贵妃、皇贵妃可就是真的尊贵了。佟腊月知道没选上的时候,还差点落泪,万一福临那个叉烧又叉烧了,佟腊月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乌云珠?毕竟,这滔天的富贵也不是谁都能看开的。
想着,娜木钟取下鬓间的小凤钗,托在掌心笑道,“福晋是个有福气的人,本宫看着你啊,也觉得亲切,小世子的东西暂时带不回去,便把这只钗送给你罢。”
佟腊月忙推辞道,“娘娘赏赐丰厚,奴才已是感激不尽,怎敢……这样名贵的东西只娘娘才配……”
“好了,既然给了你便收着吧,不然一会子皇后该心疼了。”太后笑道,“他们姐弟俩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给弟媳一点东西算什么。”
博果尔一直任由佟腊月自由发挥,听到太后这么说,朝着皇后的方向看去,皇后也笑意盈盈地看过来,不由露齿一笑,倒叫娜木钟好笑。这襄郡王真是让人看不懂,说他会装吧,每每人前都是这幅耿直的少年样子,说他心机深沉吧,可这笑容里的清澈她两世为人看得通透。
她不知道,这便是一片赤子之心。前世博果尔自觉众叛亲离,妻子红杏出墙,额娘只为了利用他,一起长大的皇帝哥哥居然是给他戴绿帽子的人,心境凄凉,愤然自尽。可今世,贵太妃许是少受了小玉儿挑拨,太后过得不顺心,心态居然放平很多,许久不跟博果尔唠叨大位之事。再者博果尔这一世成熟不少,贵太妃也看在眼里,少有责骂训斥,出府之后更是亲自照料博果尔,二人母子之情愈发亲厚,不再相逼。
比起报复那两个贱人,玉石俱焚,博果尔更贪恋母亲的温情和生活的安稳,如果不是每每看到福临时,不由自主从心里燃烧起来的火,他会以为前世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只是个噩梦,现在他梦醒了。
娜木钟难得觉得好奇,便屡屡朝博果尔看去,博果尔偏孩子气地不避开,也时时对上娜木钟星子般璀璨的眼。
如同娜木钟不懂博果尔,博果尔也不懂娜木钟。他们两个算的是青梅竹马,贵太妃一开始是看中这个高贵的郡主的,奈何摄政王下手快,她不能反驳。他们一起打过架,狩过猎,可是那时的娜木钟却不是现在这个。
博果尔回忆起曾经因为乌云珠对娜木钟的不喜欢,自己羞愧起来,低下头不再回看娜木钟。只是他们二人如此动作,早就被太后看在眼里,陈贵人看太后眼神飘过来第二次,忙捏着帕子在娜木钟肩头掸了一下,“奴婢放肆,娘娘这里落了个头发。”
娜木钟回神,太后笑道,“你和博果尔看什么呢?”
“我也算是襄郡王一个姐姐了,以前不觉得,现在看起来啊,襄郡王和皇上不愧是亲兄弟,眉眼间越来越像了。”娜木钟睁着眼睛说瞎话道,除了瞎子,谁都能看出来他们两个肖似其母,再加上气质迥异,不知道像在哪里了……
但是有一样东西叫心理暗示,连见皇帝都很少的陈贵人匆忙扫了一眼博果尔,帮腔道,“奴婢看着也像……”
“眼力不错,只是皇帝没有襄郡王这般豪迈。”太后直接打断陈贵人的话道,她何尝不知道娜木钟看差了,可她能说什么?兄弟俩哪个都是皇太极亲生的不是……
“奴才只是没有皇帝哥哥那番威仪的。”博果尔的眼神扫过娜木钟手上的帕子,上头绣的是一朵牡丹,寸大点儿地方,却是花叶俱全,活色生香。
等夫妻二人退下了,太后扭头瞪了娜木钟一眼道,“宫里什么人没有?她也算是正经妻妾,以为还是草原上那样呢?要是缺了伺候的人,哀家的坤宁宫拨给你。襄郡王是外臣,你不打紧,可她呢?没得让人说咱们没有礼教规矩。不过你也别纵着,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好了下去吧。”
看太后不耐烦的样子,娜木钟知道今儿个姑姑是真生气了,麻利地领着陈贵人下去了。身后太后吩咐苏茉儿道,“去把恪妃叫来,陪哀家下下棋。”
太后的棋还是当年皇太极教的,如今闲了重新拾起来也不是很难,只是阖宫里会下棋的妃嫔就俩,贞嫔、恪妃,皇太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因为在皇太后处得宠,恪妃一时风头倒是盛过了怀孕的瑞嫔。
娜木钟心道太后这是拿恪妃来挡着瑞嫔呢,不管何处,制约之道无非平衡二字。走出慈宁宫老远,陈贵人惶恐地开口道,“奴婢行为无状,还请娘娘责罚。”
她不会高估自己到是自己连累了娜木钟,但却是自己是太后发作的导火线,她怕娜木钟迁怒自己。
“好了,本宫怪你了么?”娜木钟轻声道,“回去歇着吧,好好打扮打扮等着皇上,本宫说过的话不会收回来的。”
一旦陈贵人有孕,立刻晋位。娜木钟叹气,她也知道自己要有皇子傍身,可她除了收拾妥当福临的小老婆,实在是对爬上一张会咆哮的痴情的龙床有心理障碍。
当日福雅觉得嘉庆帝好色无情,如今顺治帝算痴情了吧?可还是哪里不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