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乌云珠手里提着笔,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墨汁从笔锋低落在宣纸上,落了一个大污点,更是溅在了月白的旗装上。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呢,也许自己嫁进皇家就是一个错误。
她也见过襄亲王福晋佟腊月的样子,还是这样的甜得腻人,博果尔喜欢自己,她一直都知道,可她眼里只有皇上,如果当时应了博果尔,现在是不是就不用在这个深宫之中消耗自己的生命了呢,
忽然有一股清雅的香气盖过了墨香,一只修长却有力的手托住乌云珠的,从她手里拿走了毛笔,“贞嫔妹妹,怎么走神了呢,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澄心纸。”
乌云珠吓了一跳,忙给娜木钟行礼,心里忍不住憎恨起眼前这个人来,明明就是草原来的,大字都不识一个,却偏偏要装模作样。如果不是她,自己就是皇后了,更不会跟孟古青反目。
娜木钟退后一步,淡然一笑,忽然就有从前福雅劝尔淳时候的无奈心疼似的,“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皇后又何必讽刺我,痛打落水狗就这般有意思么。”乌云珠的泪珠瞬间就落了下来,依旧楚楚动人。
“本宫觉得,非常的有意思啊。”娜木钟挑起眉毛,“皇上已经准备册封妹妹做贵妃了,本宫先行恭贺妹妹了。”
“哦,对了,秋韵说那副画是你送给安亲王的,是不是有这回事,就要靠妹妹自己跟皇上解释了。”
乌云珠瞪大了一双泪眼,死死盯着娜木钟,“这是污蔑,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情。”
“端顺妃来了。”刚有机灵的小宫女进来通报,孟古青已经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原是有事找您。听她们说您在乌云珠妹妹这里,就过来叨扰一场。”
娜木钟虚扶了她一把,“什么事你就说吧。”
“太医说预产期在下个月了,我想求皇后给我拨两个有经验的嬷嬷,我头一次生产,总怕身边儿的人不够用。”
“原是该如此的,小阿哥出生了,乳娘嬷嬷伺候的都是不能少的。”娜木钟想了想又道,“只是你妹妹要晋贵妃了,就不能住在一个宫里了,我看你这样子也是搬不了的,又怕吵着小阿哥……就委屈下贞嫔妹妹,暂时在偏殿辛苦一下了。”
乌云珠看孟古青的眼神里隐藏着哀怨和不自知的嫉妒,忙道,“不要紧的,偏殿就住的很好了。还是姐姐的孩子要紧。”
孟古青原本炫耀的喜悦顿时被打散,用一种压抑的恭敬弯腰道,“先祝贺妹妹了,以后要改口叫贵妃娘娘了。”
“姐姐你小心窝着孩子,还没有……的事情,你我姐妹这么多年,你还要跟我讲虚礼么?”乌云珠伸手搭在孟古青手臂上,想帮她直起身子,谁料孟古青忽然惨叫一声,大力挥开乌云珠的手,重心不稳,重重地跌在地上。
乌云珠忙要上前扶她,却不小心被脚下的花盆底绊了一下,眼看着整个人就要重重摔在孟古青身上,娜木钟就离得最近,几乎是反射性地下死力,借着下坠的力气把乌云珠推到一边去。
当时就乱成了一团,有扶孟古青的,有搀乌云珠的,叽叽喳喳吵得娜木钟头疼,娜木钟厉声道,“赶紧请太医,把端顺妃抬到床上抬。”
乌兰和绣梅忙点了小宫女去跑腿,场面登时有条不紊起来,孟古青脸色惨白,抓着服侍人的手道,“快替我求求皇后娘娘,让她保住我的孩子,求她救救我的孩子,我给她磕头了。”
娜木钟圈椅上坐了,心里不断回想刚刚的情况,不知道是乌云珠真的做了什么,还是孟古青看情势不对故意陷害的她。
乌兰给她上了杯热茶,“主子喝口茶歇歇,太医马上就来了。”
“嬷嬷,你说到底是谁错呢。”
“这宫里头哪有对错的。”
娜木钟点了点头,心里觉得索然无味,还没等她缓过这口气,忽然有个白色的身影窜了进来,饶是娜木钟两世为人都被惊的跳了起来。
“您这么仁慈,这么高贵,就可怜可怜我吧。”新月跪在娜木钟脚边,身形羸弱纤细,“您应该比我更懂得爱情的可贵,为什么不能成全我们呢?”
娜木钟端着茶听她哭,并不予理会,“这景仁宫可真像个菜市场,什么人都能往里钻。”
“娜木钟,你这又是在做什么!”福临一把拉起新月护到自己身后,“朕就知道你那个样子是做出来的,你又在对乌云珠做什么!”
“您瞧瞧清楚,这是乌云珠么?您的贞贵妃正在内室休息。”娜木钟一开口,语气里满是福临最厌恶的讽刺,“这太医怎么来得比您还慢,端顺妃母子可还在里头等着呢。”
福临一愣,回头一看,果然不是乌云珠,一把甩开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贞嫔的屋子里?”
新月委委屈屈地道,“奴才新月给皇上请安,奴才是来求皇后娘娘放过奴才的。还请皇上大慈大悲,放奴才姐弟出宫吧。”
她一说新月,福临也想起来这个端亲王遗孤了,皱着眉道,“宫里不好么?”上下打量一番,除了素净了些,穿戴都还算名贵,不像受了虐待的样子。
“回皇上,宫里很好,皇后娘娘对奴才也很好,所以奴才诚惶诚恐。不如让奴才去努达海府上,也省的主子娘娘为了奴才费心。”
娜木钟多少听过一些她的自哀自怜,一直都当没有听过,这样的身份,喜欢个男人都是要小心藏好,她倒好恨不得昭告天下,宣扬的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感动,简直是……闻所未闻。
新月的话到底没有说话,乌云珠还躺着呢,太医倒是来了,反正端顺妃不急,先看他体弱多病的乌云珠才是正理。直到太医给出乌云珠什么事都没有,才轮到惶惶不安的端顺妃。
孟古青捏着身上的被子,几乎要把乌云珠绣了满池娇的锦被捏烂,她身上怀着他的孩子,居然还是没有乌云珠这个小贱人重要么。
孩子没事,太医只让静养,福临坐在乌云珠床头,想到彼此为爱做出的牺牲,再想到刚刚新月像极了乌云珠的样子,下来两道圣旨,一是册封乌云珠为贵妃,二是册封新月为和硕格格,他他拉努达海奉旨照顾端亲王遗孤。
娜木钟努努嘴,“他还没说赐住哪里吧?让他自己折腾去。哦对了,记得去告诉太后这个喜讯。”
“太后未必反对。”乌兰有些担忧地附在娜木钟耳边说了一通话,娜木钟沉思片刻道,“先看她想怎么做,咱们按兵不动吧,到底是姑姑,是太后。”
宫里乱七八糟的时候,襄亲王府里有了好消息,佟腊月被诊出了喜脉,贵太妃喜上眉梢,握着佟腊月的手道,“旁的都别管了,已经给你娘家送信了,想吃什么跟额娘说,就是龙肝凤脑额娘也给你弄来。”
佟腊月羞红了脸,嘴角的笑容甜如蜜,“就是有点……有点想吃酸笋,上回皇后娘娘那个一品酸笋鸡就……”
像是害羞似的没有说下去,贵太妃就笑了,“这有什么难的,皇后也赏了酸笋给我们,我这就让厨房做了给你送来。博果尔,你傻站着做什么,陪你媳妇儿说说话,我去去就来。”
博果尔站在佟腊月边上,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前世里乌云珠是拼了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佟腊月却是满怀喜悦看着自己,心底那个荷花间明媚的笑容都因为佟腊月望过来紧张的眼神淡了下来。
“王爷……”佟腊月的声音有一些颤,紧接着被博果尔打断了,“你好好休养,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万事有我跟额娘呢。”
“好。”佟腊月点点头,憧憬地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不管是男孩女孩,她都会好好教导这个孩子,她跟博果尔的第一个孩子。
博果尔坐到她床头,揽着她的肩膀,轻声道,“腊月,我一定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我的。”
佟腊月曾经一心入宫,也灰心丧气过,可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她这样千伶百俐的自然是懂得讨巧卖乖,在襄亲王府里过得不错,想到高深莫测的皇后,着实有几分庆幸,滔天的富贵她怕是也没命享,这样子的正妻,相夫教子也不错,虽然违背了额娘对她的期望,但……自己总是开心的。
博果尔则是还有一点心结,他一边高兴,一边在想,这是不是就是福临的儿子玄烨呢。娜木钟听到佟腊月怀孕的时候,比博果尔想的还要多一些,佟腊月肚子里的,如果是曾经的玄烨,那这个孩子,还会不会是康熙大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