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世界不完美,生活也就难免有缺憾(3)
第42章世界不完美,生活也就难免有缺憾(3)
睡到夜里,谷雨听到小七房里“砰”一声像打翻了东西,她敲一敲板壁,小七在那边说没事,打翻了杯子。
第二天谷雨去她房里,见东西放得很整齐,地面上半干,明明是拖过的样子,却又没有拖尽,留了长长的一条水渍。谷雨在心里嘀咕,也不露声色。
到了晚上,小七又是很早要去睡。谷雨留神地听着,果然小七那边又是“啪啦”一声,有什么被她给踢倒了。
谷雨高声问她怎么了,小七过了一会儿才说:“没事,忘了白天在地上放了个盆,没留神踢到了。”
谷雨心里一沉,那个盆是她去小七房间偷偷放下的。
白天她要小七过来帮忙,说自己才打的如意结,一个线头总是穿不好,对不上。小七拿手指按住其中一个绳头,叫她拉紧,然后自己轻轻一拽,对上了。
谷雨说:“我怎么觉得对得不整齐。”
小七将绳头拿到自己眼前看了看,说:“还好啊,是整齐的。”
谷雨看着她的侧面,她眼观鼻鼻观心的,一点异常也不露。谷雨请她帮忙去拿水,看着她慢腾腾的节奏,像数着步子一样地走路,谷雨忽然说:“你眼睛看不见有多久了?”
小七正拿起水壶,身子顿了一下。她慢慢将水壶从炉子上提起来,说:“你看出来了?”
“我问你有多久了?!”谷雨的嘴唇有点颤动,这是她最担心的事。从小七做完手术后,她就知道有后遗症。她一直悬着心,怕她头痛,怕她视力模糊,怕她身体失去反应……但这一天还是来了。
小七说没多久,没有谷雨想得那么严重。眼睛就是到了晚上有点模糊,生活方面并不碍事。又说:“你急什么呢,该来的都会来。”
“你就是眼睛看不到,身体不平衡,才会从台上摔下来,要不你还不愿意过来住!我要是不看出来,你还打算瞒我多久呢?”谷雨简直心如刀绞。小七的旧病在悄悄地复发,她自己很清楚却不想去管。她这么若无其事,到底是什么意思?两天后,谷雨给小七和韩默愈分别留了言,说是去苏州进货,结果她是一个人去了江洲。她这两天前思后想,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
在经过电话预约,和久久的等待之后,谷雨终于又见到了霍思垣。
思垣还是那样整洁,只是脸上多了副眼镜。戴上眼镜的思垣斯文从容,谷雨仿佛能看到他的父亲和祖父的样子,都是那样的雍容知礼,斯文而含蓄,待人接物周到而不露声色。就像现在这样,她从等待的椅子上抬起头,看到思垣已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对她望着。
他显然站在那里有一会儿了,却不招呼她。阳光有一点照到他身上,他半边的身子藏在阴影里,显得陌生;而清晰的那半边身子,也并不让谷雨觉得熟悉。思垣是一个陌生人了吗?
一直到霍思垣坐在谷雨面前,礼貌地请她喝茶,她还在想她对思垣做了什么。思垣还是清清爽爽,礼貌谦和,却有一种水泼不进的态度。她和小七,她俩一定是一起对他做了什么,才让思垣成了这样一个思垣。
“谷雨,你这么久才来看我,真不把我当老朋友了。”思垣说。
他的客气里隔着这么长久的隔阂,隔着种种委屈与伤心,和被辜负的失落。隔着他好不容易的自愈和自尊,隔着不解和不求解,以及一个成熟男人的自我保护。
或者,还隔着一个戒指。谷雨的目光落到他的手指上。谷雨突兀地说:“小七情况不太好,她的眼睛快看不见了。”
思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茶滚烫。谷雨紧紧地看着他,他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希望我怎么做?”他问。语调还是平平的。
“她身边需要一个人。”
“她不需要我。”
“你需要她吗?”
思垣不答话,良久他站起来说:“谷雨,我带你去四处看看。”
思垣的公司扩大了规模,有三层楼。正是午休时间,茶水间里人影绰绰,一排排格子间仍是有条不紊,一切都显出一个正上升的,井井有条的,有前途的前景。
“你跟闵安琪结婚了?”谷雨问。
“她帮我很多。”他说。
谷雨心里冷笑,几乎想脱口说出闵安琪在背后搞的勾当。随后又想到小七曾说:何必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便把话咽了回去。
她想,一向视别人受难为乐事的小七,一向不放过任何一个刺激人、让对方受苦的机会的小七,居然说过这样的话。这还是那个小七吗?但小七又明明说过:恨比爱更长久。
思垣不知道她已经跳了心思,以为她这样沉默是对他的无声谴责。思垣问她要不要跟他去散散步。
他们走在江洲熟悉的街道上,谷雨感到思垣的肩膀偶尔擦过她的身体,他俩都小心地控制着尺度,也收敛起情绪。
谷雨想起自己跟思垣初遇的样子。他是那么温和又正义,他看着谷雨身上的创痕,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同情,和爱。
在小七濒临绝境的时候,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一把握住谷雨:她只有你,我也只有你!
那时候她那么肝肠寸断,做了很久的美梦还是破碎,她在一个一个碎裂的肥皂泡里看到自己苍白的希望,苍白的梦。她只想寄生在某个男人的爱里。
她费尽心机用尽手腕也没能赢过小七,她当初那么巴心巴肝地希望小七死掉。现在区区两年的时间,她却来求霍思垣去找小七,只为了小七可以安稳地活着。
思垣说:“谷雨,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现在不能再丢下这一切去了。”
一直到出发前,她还抱着渺茫的希望,希望手机会响起,希望思垣会突然改变心意。但她的手机一直没有响,只有韩默愈发了个短信给她问她何时回去。
她找了个小饭馆坐下,心里乱成了一团。手里的包掉在地上也不知道,一个男人从她身边经过,顺手捡了起来递给她。
她道了声谢,看那男人找了个位置坐了。男人有张清癯深沉的脸,可以说,相当地令人过目难忘。她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一眼,当她忽然想起那男人是在哪里见过的时候,她已经在回去的火车上了。
火车穿过黑暗的隧道,穿行于夜色中的峡谷,一边拉出长长轰鸣。谷雨的头枕在车壁上感受着那震动,一道强光刺过她的眼,同时她脑中一亮,她终于想起来。
是在小七的病房外。那男人曾在小七的病房外隔着门静静观望,病床上的小七宛如死人毫无生气。男人嘴角抿起又松弛,脸上掠过不易察觉的复杂表情。就是他,一定是他,最后替小七付清了各种费用。
谷雨一直不知道这个神秘人是谁,但这时,她忽然想了起来。
韩默愈这两天也有点古怪,每天要过问几遍谷雨开店的事。又说要回老家看看,要谷雨跟他回家去见见爸妈。这件事他曾说过一遍,谷雨本来不置可否,她还处在愿意给他机会又信不过自己的两难里。
本想着就去见见韩默愈父母也不是坏事,能给自己一个进一步的推动或进一步的拒绝,也都算是有了结果。
但她现在一心悬着小七的病,不想出远门了。她跟韩默愈说,可以先等等,等到年底,一起把两家老人都看了。
韩默愈把报纸翻得哗哗响,说:“小七来了以后你心里有过谁!”
谷雨心里烦闷,便哗啦啦跟他吵起来。两个人这是第一次吵架,出口的话都互不相让,渐渐地也伤人起来。
小七从外面回来,正撞见鸡飞狗跳,韩默愈黑着脸,谷雨将一袋散珠子掼在桌上,弹得桌上地上滴滴答答都是珠子。小七也不说什么,带上门又出去了。
只有陆明的电话还在不断地打来,中学都没毕业的陆明像看多了爱情电影,要谷雨“给他一个承诺,他还她一个未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