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谜宝藏系列之二 通天之塔(下)》(18)
黄金之主
这一仗,我们元气大伤,就连里维本人也不得不卧床休息。我想,对手对我们还算仁慈,没有趁后方空虚,端了我们的老窝。凭借他们的智慧,一定能想到这一点,之所以没这么做,八成是因为很多图瓦人在营地里,他们不想对同胞下手。
另一个使我对敌人刮目相看的原因是武器,这些图瓦土著没有抢走我们一支枪,一颗子弹。可见他们非常崇尚自然,相信自然界的力量可以抗衡我们的热武器。事实上,他们也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虽然里维受了重伤,他却没有放弃挖掘的打算,事实上,虽然图瓦人见到我们的伤势后唏嘘不已,但在金钱的诱惑下,他们依旧在继续挖掘。里维用卫星电话联系了分部,希望派兵增援。罗素同意了,飞机两天后就到,但罗素同时也告诉他,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不能停止墓葬的挖掘。
营地已经变得非常危险,虽然敌人暂时没有伤害营地里的图瓦人,但如果挖掘继续下去,应该是迟早的事。气候越来越冷,里维和另一个特工发了几次低烧,但他俩的身体素质不错,每次总能挺过来。两天后,里维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三人当中,我的伤最轻,但伤口依旧阵阵发痛,尤其是肩伤,我的左臂基本抬不起来,下去挖墓是不可能了,我闲来无事,就坐在高处,看着坑中的泥土被一点点溶解铲掉,再溶解,再铲掉。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如果他们一直这样铲下去,会不会挖出一条山间隧道来。
人一旦无事可做,时间就会变得漫长而枯燥,两天里,图瓦部落没有来骚扰我们,我想他们的人一定也在激战中受了伤,需要休养。双方不约而同地休了战,但也只是休战,不是停战。奇袭随时有可能发生,也许是夜晚,也许是白天。而我们现在,不过是在享受战斗前的片刻宁静罢了。
就在第二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图瓦人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我们挖到了墓室。
和传统的斯基泰王族墓葬一样,墓室由圆木搭建而成,足有三十个平方,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埋入地下的长方形盒子。
吕方阳曾对我说过:斯基泰人为求墓穴坚固耐久,尸体不腐,随葬品永保新鲜,他们的尸体会在秋冬季节下葬,遗体被安放妥当后,又在石堆以下直达墓底处灌水结冰,冻结层内是木结构的墓室,墓室内的一切都被冰泥封印,形成永冻层,恒古不化。尸体就用这种方式永久保存了下来。1950年,前苏联考古人员曾在阿尔泰山北麓的巴泽雷克挖掘出一个斯基泰王族墓葬,打开墓棺时,人们惊讶的发现,墓主人尸身保存完好,纹身、衣服和艺术品全都色彩鲜艳,光彩夺目。很难让人相信那是拥有两千五百多年历史的斯基泰王族墓葬。
墓中究竟有什么?墓主人依旧保持着死亡时的摸样吗?为什么这处墓葬会和通天之塔地图扯上关系?看着眼前的木质墓室,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不知为什么,我对墓室中的墓主人有一种天然的恐惧。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墓室里不停呼唤着我,又或者,是我一直在呼唤着它。
冯教授很兴奋,他早就想一睹两三千年前斯基泰王族的风采,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忍不住围着墓室转来转去,就像饥饿的人望着眼前好不容易到手的食物。
倒是吕方阳冷漠了许多,自从上次目睹图瓦人野蛮锯掉墓葬里的木头后,他就对希德尔的人充满愤怒和鄙视,两天前我受伤时,他又一度以为会失去我这个兄弟,两天里一直诚惶诚恐地照顾我。愤怒,鄙视加上害怕,我想他恐怕一辈子也没有经历过如此复杂的心情,一时无所适从,变得冷漠也是正常的。
夜幕降临,探照灯再次被打亮,将整个墓穴照得有如白昼。里维从帐篷里走出来,他的恢复能力十分惊人,才两天的时间,他已经不需要人搀扶了。而和他同时受伤的另一个特工,此时还躺在床上。
我们全都围拢在墓室周围,等待那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冯教授亲自坐镇,指挥图瓦人将墓室顶部的木头一根根撬开,然后搬到一边,这些木头全是由整棵树干修整而成,而且尺寸大小几乎一样,显然当年制作墓室的材料都经过了严格的挑选。
圆木被取下第一根时,墓室里突然散发出一道灿烂的金光,那是墓室内的黄金饰品在探照灯的映照下反射出的光芒,虽然大家都知道,但仍然免不了一阵赞叹。随着圆木被陆续取下,光芒也越来越盛,终于,墓室顶部的木头被全部拆下,一个保存完好的墓室呈现在我们面前。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片金灿灿的黄金饰品,还有被灿烂金光包围着,犹如天神一般的墓主人。墓主人一共有两位,一男一女,全部屈膝侧卧,面朝东方,身上穿戴着纷繁复杂的金饰。女主人头上插着一根极具斯基泰民族风格的金鹿别针,脖颈和胸部佩戴着硕大的金耳环、金坠饰、金珠饰、金佩饰、绿松石、红色玉雕和琥珀等稀世珍宝,身上放着一面铜镜,身边摆放着用宝石做成的香炉和镶嵌金花的皮囊,里面装着谷物;男主人的脖子上带着象征权力的黄金项圈,项圈很大,上面有鹿、骆驼、雪豹、狼等动物纹饰,裤子上则镶嵌了许多金光闪闪的金珠饰,就连鞋子上也缀满金片。男主人的身旁还摆放着许多镶着黄金的武器,比如短剑、战斧、马镳和马衔。
斯基泰人视黄金为固化的阳光,对黄金的崇拜到了痴迷的地步,他们是称霸草原的王者,也是当之无愧的黄金之主。
我惊呆了,不是因为尸体身上的穿戴,而是墓主人的面目。金黄色的光芒照耀下,我分明看到,男主人的整个头部罩着一个牛皮套。牛皮套衬出尸体脸部的轮廓,他的面目一团模糊,根本看不到鼻和眉的位置,只在口的位置凹陷下一块,就好像这个人根本没有脸。
我惊呆了,斯基泰人是残忍的武士,他们喜欢割下敌人的头颅畅饮鲜血,还以收藏用敌人头皮制作的手帕为荣。眼前的斯基泰王,也许就是部落纷争的牺牲品。一时间,可怕的梦境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疯狂的人群,血腥的祭台,还有那挣脱灵魂也无法缓解的痛苦…梦境与现实再次重合,我的精神有片刻的恍惚,似乎自己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死去,被埋入冰冷的永冻层之中,而站在墓室前的宋方舟,不过是一具空空的躯壳。
我慢慢走过去,心中的怪异感觉愈发强烈,墓主人的穿戴奢华之极,蜷缩的姿势却犹如婴儿一般,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突然,我心头一震,记忆荒虚的某个角落里传来爷爷慈祥的声音:方舟,记住这个名叫图木库的斯基泰王,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进入过通天之塔的人,为了…
“为了什么?爷爷。”一个幼小的声音传来。
没有回答,记忆的碎片就像流星划过我的脑海,转瞬即逝。
这个斯基泰王没有安葬在国王谷里,使得他的墓葬成了石堆石圈图案上唯一的空缺。他的墓葬上方架起了一个木制框架,其结构特征和通天之塔地图惊人的类似。所有这一切,当然不是巧合。
“这个斯基泰王,是不是叫图木库?”我低声问。
冯教授正看得起劲,听到我问,立即翻出藏在墓主人身下的一柄黄金短剑,斯基泰王族喜欢将自己的名字刻在贴身短剑上,剑不离身,直到主人死去。就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尸体身下的一个金色口袋,于是让冯教授拿来给我看一下。
冯教授顺手递给我,我打开一看,顿时惊呆了,口袋里装的,居然是一块血玉,和我身上那块几乎一样的血玉。
另一边,冯教授发出一声惊叹:“宋方舟,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叫图木库?”
我又是一愣,爷爷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这个名叫图木库的斯基泰王是唯一一个进入过通天之塔的人,而他的身边也有一块血玉,难道血玉是通天之塔里的东西?
冯教授见我发呆,赶忙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迷惘地摇摇头:“我好像听爷爷提起过…”
“他说什么了?”一旁的里维问。
我尴尬地笑笑,正想说忘记了。四周的黑暗中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心头一紧,公司的增援要明天上午才到,现在正是我们防守最薄弱的时候,而里维却偏偏在这时候撬开了斯基泰王的墓室,这一举动显然触碰到了对手的底线。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浓烈的腐臭气息扑鼻而来,这些生活在萨彦岭中的隐士已经不屑于隐藏行踪,他们被彻底激怒了,转瞬间就从树林深处鱼贯而出,我眼看着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快速窜到我们跟前,动作像狼一样敏捷,又像西伯利亚虎一样凶猛,两个特工举枪就射,这些人没有后退,而是朝两旁灵巧地闪开,迅速拉大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将冲锋枪扫射的伤害降到最低,紧接着,其中一个壮汉猫腰闪到两个特工身下,飞腿一扫,踢中一个特工的膝盖窝,特工顺势朝前倒去,正好扑在另一个特工的身上,壮汉趁势就是一刀,直直刺入一个特工的脖颈深处,另一人见了,勉强稳住身体,举枪射击,壮汉将受伤的特工往前一推,迅速拔出匕首,甩手一扔,正好刺中开枪特工的左眼,这一刀刺得又深又狠,两个训练有素的特工当场倒地。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二十秒。
里维两眼发狠,由于受伤,他身上没有配枪和匕首,于是夺过图瓦人手中的钢铲,用力抬手一扔,钢铲直直砸到一个壮汉的后脖颈,如果换成常人,被里维的铁铲砸中,不死也会昏厥过去,谁知那人只是应声倒地,并没有昏倒,他支撑着站起来,手握铁刀,狂吼着朝里维奔去,里维毕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此刻他不慌也不乱,只在对方的武器快要接触到自己时顺势侧身避过,右手一把捏着对方的左手手腕。那人冷冷一笑,右手上突然变出一把短刀,径直刺向里维。我看到里维微微一愣,这才发现,此人的攻击套路和那晚伏击里维那人一摸一样,也是左手用刀虚晃,将真正的武器藏在右手中。很多人会在防住对手第一招后麻痹大意,忽略对手连贯性的二次攻击。上一次,里维仗着敏捷的伸手躲过了这人两次攻击,这一回他身上有伤,动作没有那么灵活,被迫硬挨了一刀。
那人显然也认出了里维,这一刀虽然凶狠,但并不致命,他居然没有补刀,而是举起刀柄朝里维后脑猛敲过去,直接将他敲晕。
希德尔特工们很快就被一一制服,将我们完全暴露在对手面前。壮汉们似乎不想伤害我们,他们先将所有图瓦人释放,然后压着我们剩下的人往大山深处走去。
这场战斗来得太突然,结束得也太突然,我完全看不到奥普的影子,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奥普化身成一头凶猛的野兽,也不是这群图瓦隐士的对手。
里维躺在一个用衣服和树枝捆成的临时担架上,被我拖着走,吕方阳知道里维曾救过他的命,也上前帮忙,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养,他的内伤好了一些,但依旧不能剧烈运动。
我们一行十人,被押解着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岭,这些山岭普遍海拔不高,但一处比一处贫瘠,覆盖着白雪的针树林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在这种地方迷路,危险程度和在沙漠里迷路一样,只不过沙漠的酷热容易让人中暑和脱水,而萨彦岭的寒冷容易让人冻死。我知道这里每年都会有人失踪,而且绝大部分失踪者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山上又开始下雪,鹅毛大雪覆盖在原来的积雪上,累成厚厚的一层,在这种地面上行走必须非常小心,因为积雪层非常松软,如果走在山坡的边缘地带,雪层很容易塌陷,而山岭深处到处都是陡峭的碎石坡和陡坡,从这种地方掉下去,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
由于之前有过翻越雪峰的经验,我除了伤口吃痛外,状态还不算太差,吕方阳的情况就不太乐观了,他有内伤,经不起长途跋涉,不得不走走停停,开始还帮我拉一下里维,到了后来,好心的队医不得不做一个简易担架,把他像里维一样拖着走。除了吕方阳,冯教授的状态也不太好,他的胆子本来就小,刚才又受了惊吓,一路上老说自己头疼,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无病呻吟。
当我们从第四个山头下来的时候,我突然看见山坳里搭建着十几个蒙古包,蒙古包的顶部落满白雪,和银装素裹的山岭一个颜色,在火把照耀下泛着浅浅的红,晃眼一看,很容易被人忽略。尽管地处偏僻,这些建筑却非常结实耐用。蒙古包用桦木搭建而成,外面包裹了鹿皮或帆布,圆形的建筑布局方便热空气的流通,非常暖和舒适。
我以为壮汉们会把我们这些俘虏捆绑后扔在冰天雪地里,没想到,他们居然把我们推进了一个大的蒙古包,蒙古包的中间点着火堆,地上还铺了一层毛毡,坐上去非常舒服。
这一夜,我们在忐忑不安中度过。里维发了低烧,但他的抵抗力惊人,天亮时烧就退了,不过人依旧昏迷不醒。
第二天一早,我们陆续醒来,吕方阳伸了个懒腰说:“幸好这些图瓦人还知道优待俘虏。”
“你懂什么?”冯教授显然没有休息好,声音非常沙哑:“一些土著有吃人的习俗,说不定这些人想把我们先养着,然后一个一个吃掉。”
队医一听睁大了眼睛:“不会吧,我只听说非洲有吃人的土著,怎么萨彦岭也有?”
冯教授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图瓦壮汉走了进来,他随意扫视了一圈,指了指我和冯教授,让我们俩出去。我们俩面面相觑,忐忑不安地走出了帐篷。壮汉将我们领到另一个蒙古包里,蒙古包正中摆放着一个大盆子,里面居然装了满满一盆内脏,内脏全部泡在水里,表面泛着一层恶心的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