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成长总会改变童年的模样
第13章成长总会改变童年的模样
不要回头看,每一部恐怖片都在提醒我们,
你看到的一定不是你想看到的。
你还失去了逃脱的机会。
你会陷进周而复始的结界,
遇见不科学的杀人狂。
他们走得特别慢,但一定追得上你。
他们拥有黑色的血液和不死之身,
以及一把吞噬你勇气的利刃。
不要回头看,就算你没看过恐怖片。
1.清晨,天空刚刚见白,唐柯和小夏就被搜救队找到了。“蘑茹社”的成员基本都回了学校,只有武加扬和王明号在山下的景区办公室等他们。
不过,有一个人的出现,让小夏感到很意外。是倪雪晨。倪雪晨从梁齐思那里听到小夏失踪的消息,连夜就赶来了。
显然他也一夜没睡,双眼布满血丝。他见到小夏,口吻淡淡地说:“还好吧?”
小夏点了点头。
唐柯不客气地说:“你怎么来了?”
倪雪晨的脸色,阴得厉害,从前温文尔雅的笑容,一扫而空。他说:“唐柯,你应该知道小夏不是一般的女孩儿,保护不了她,就不要带她出来玩。”
唐柯气往上撞,说:“我怎么做事,用不着你教!你算干什么的。”
倪雪晨露出一丝蔑视的冷笑,说:“你还不配我教你做事,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说完,就拉起小夏向外走,“累坏了吧,我送你回去。”
小夏说:“我等唐柯一起走。”
倪雪晨说:“他们还有事办,我先带你走。”
唐柯顿时愤怒了:“你给我松手,小夏用不着你送。”
这时景区的保安队长说话了。他叉着腰,大大咧咧地说:“哎!你们几个吵什么吵?惹这么大的事,这就想走了。那个女孩儿,你可以先走了。你们几个臭小子给我留下,逃票逃得人都丢了,给我过来说明情况。”
说着就上来几个人,把唐柯和小夏隔开了。
倪雪晨拽着小夏走出景区办公室说:“走吧,你是要等登记通知家里吗?”
小夏当然不想让靳卓言知道发生了这种事,犹豫了一下,跟着倪雪晨离开了。
保安队长站在窗口看着小夏上了倪雪晨的车子,才转回头说:“来吧,讲讲怎么回事。”
武加扬忽然说:“你们登记,怎么不留下当事人啊?”
队长“嘿”的一声笑了。他说:“和你们说实话吧。倪家少爷想要干什么,你们几个就别自不量力了好不好?把名字电话写下来,赶快回学校歇着去吧。”
唐柯从景区办公室出来,把背包狠狠地摔在地上说:“靠!竟然当着我的面,把小夏拐走了!”
武加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算了,和这种人,不要明着斗。”
唐柯咬牙切齿地说:“和我玩儿阴的,你等着!”
这一天,倪雪晨的车子开得飞快。小夏坐在一旁,有一点儿怕:“雪晨,别开这么快啊。不安全。”
倪雪晨说:“和我在一起,你一定安全。和那些人在一起,才会不安全。”
小夏说:“我走丢,不关他们的事。”
“我之前好像和你说过吧,其实你有机会可以变得更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和他们混在一起。”
小夏说:“雪晨,我选什么样的人做朋友,是我的自由。这个你不要管好不好?”
倪雪晨突然一脚踩住刹车,车子直停在路中央。
如果不是系了安全带,小夏非直贴在车窗上不可。
她惊魂未定地说:“你干吗?”
倪雪晨紧握着方向盘说:“我答应过雪阳,要好好照顾你。我不会看着你堕落下去。”
小夏察觉到倪雪晨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于是试探地说:“雪晨,咱们把车子开到路边去再说好吗?停在这里太危险了。”
倪雪晨没说话,只是发动了车子,一路绝尘而去。
2.小夏第一次发现,倪雪晨对自己过分关心。还好暑假很快就到了,至少可以不必天天见到他。
放假后第二周,唐柯来找小夏。靳卓言在家里,唐柯没进门,就站在门口和小夏说了会儿话。
唐柯说:“我要出去玩几天,咱们俩微信上联系。”
小夏说:“就这事啊,还专门跑过来。”
唐柯挠了挠头发说:“有东西送你。”
他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盒子递给小夏。
小夏摇了摇说:“什么东西啊?”
“打开看咯。”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块手表,很卡通的粉红色。
“喂,我有这么幼稚吗?”小夏在手腕是比了比,觉得很不搭。
“必须戴啊。”唐柯拿出手机,用夸张的广告口气说,“看,这可是拥有强大GPS定位系统的儿童防走失手表。我在网上订的。这样你就丢不了,走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你才是儿童呢。”
“你到底戴不戴啊?不戴还我,很贵的。”唐柯伸出手,装作要抢。
“戴!”小夏连忙套在手腕上说,“都送人了,还要往回抢。真小气。”
唐柯捉住了她的手臂,帮她扣紧腕带,说:“哪,这回你就丢不了了。”
小夏的手腕,真瘦,依然像个孩子似的。那只表放在唐柯手腕上,肯定系不上,但系在小夏手腕上,却刚刚好。
她说:“谢谢你。”
“谢什么。把你丢一次,就够吓死我了,我可不想再有第二次。看到这个按键没有,万一找不到路,就按它,我就知道你在哪儿,肯定把你找回来。”
小夏说:“那我万一不小心按到了呢?”
“那我就万一不小心来找你呗。”
小夏嘻嘻地笑了,说:“那你可要注意啊,我一想你,就会万一不小心了。”
唐柯轻轻敲了敲她的头,说:“也开始学会捣蛋了。”
那天唐柯走了之后,小夏就看见靳卓言笑嘻嘻地站在自己身后。她说:“干吗这么看着我?”
“是谁啊?”靳卓言笑得更灿烂了。
“同学啊。”小夏心里更没底了。
“是不是向我表白的那位啊?”
小夏脸一瞬红了,说:“讨厌啦,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
说起靳卓言,真是变得太多了。自从戒了酒之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人变得又温和,又开朗,时不时地,还会开起玩笑来。
他也不再忌讳说起小夏的妈妈,甚至还会主动说起和妈妈的往事。
那天晚上,受到小夏恋爱的感染,坐在餐桌旁的靳卓言,不由得怀想起从前。
他说:“你知道吗?我和你妈,都是里德毕业的。你们附中的校长,做过我们班主任。有一次,我给你妈写情书,被他发现了。你猜他怎么办的?”
小夏摇摇头。
靳卓言说:“他让我抄了100遍。”
“啊?”
“他说,这样我以后一想到情书,就会想吐。”
说完,他就和小夏一起哈哈笑起来。
小夏觉得,爸爸是真的已经走出了妈妈的阴影。
3.唐柯趁着暑假离开,其实是去找离开多年的父亲唐严平。
唐严平离婚辞职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但是从郑叔那里,唐柯还是知道了他的近况。唐严平去了南方一座繁华的城市,凭着多年的警察资历,在一家保安公司找到了工作,现在他已是部门经理了。
唐柯拿着郑叔给他的地址,找到了唐严平工作的地方。他已经很久都没见到父亲了,但仍一眼就认出了父亲。
唐严平除了脸上多了些皱纹,几乎没怎么改变。也许是工作的原因,依然保持英武干练。
唐柯走到唐严平的办公桌前,叫了一声:“爸。”
唐严平愣了一下,激动地站起来:“唐柯,你怎么来了?”
唐柯嘟囔了一句:“你还记得我啊?”
唐严平绕过桌子,搂过他的肩膀说:“大小伙子,别叽叽歪歪跟女人似的。我走的时候,你才到我腰,现在长得比我高了。”
唐柯原本在心里攒了一堆怨气,可是在父亲面前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唐严平说:“走,吃饭去,爸爸想和你喝这顿酒,想了十几年了。”
唐柯发现,刚正坚硬的唐严平,眼圈竟然已经红了。
那天,唐严平带着唐柯去了家酒楼。两个人要了一个包间,点了一桌的菜。唐柯说了这些年的琐事,说妈妈近年来的身体。唐严平和他讲了些做保安的“英雄事迹”。两个人一边聊,一边喝,一边掉眼泪。
后来,唐严平问唐柯:“你怎么想起来找我呢?”
唐柯说:“上次我去看郑叔,和他聊起来才知道你是因为一个案子才离开的。我想知道是什么案子。”
唐严平喝得有点儿多了,可是提起这件事,突然就机警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和你说说吧。我原本准备烂在肚子里的。”
“为什么不能说呢?”
“因为这是我一辈子的污点。”唐严平叹了口气,说,“其实案子开始并不复杂,就是交警那边发现了一辆被弃的SUV。没车牌,前车头被撞凹了,喊我们这边过去看一眼。那车子是辆黑色的陆虎揽胜。这事就有点儿蹊跷了对吧?上百万的车子撞一下就扔了,不太对劲儿。我叫鉴证科过来。结果发现那辆车子特别干净,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连指纹都没有。”
“指纹都没有?”
“对啊,说明这辆车子被很专业的人清洁过。”
“那你有没有查到车子是谁的?”
“普通车子不好找,揽胜典藏版还不好找吗?全市加一起能有几辆?一查就查到倪家了。那是倪见然的车。”
“那倪见然怎么说?”
“能怎么说?丢了呗。”
“丢了?那他之前有报过案吗?”
“不错,真是我儿子。我也问过,丢了车怎么不报案。倪见然说,太忙,忘了。”
“忘了?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在法律上你还挑不出毛病,但是这在情理上不通。人有钱,不在乎丢几百万是可能的。但车子不一样,特别是男人,对自己开的车是有感情的,丢了不可能不报案。”
“对啊!”
“可就在我准备跟进的时候,头儿那边下令不许我查了。”
“那你就不查了?”
“怎么可能。倪见然说他的车子是在一家酒店的地下车库丢的。但丢车前后几天的视频全部都没了。我去交通那边调监控,结果被拒绝。我没办法了,就去问鉴证科同事,问他车上那个凹痕会是什么遭成的?他说从那个位置和凹陷的情况,很有可能是撞到了人。”
“也就是说,倪见然很可能是撞人逃逸。”
“我也这么想,所以根据他说的最后一次见到车子的日期,我先是查了新闻,没有因车祸死亡的报道。然后我又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地去排查。前后那几天,一共有2个人因车祸重伤入院。其中一个男的有明确的肇事方。但另外一个女人,晚上送来的,入院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没有姓名,也没有肇事人,第三天神秘地转院了,没留下任何记录。”
“那你没追下去吗?”
“我啊,查到医院的那天就被停职了。我们头儿把我臭骂了一顿。我心里那个不服气啊,尤其想到那些为富不仁,又拿他们没法的人,我就恨得牙痒痒。我想,停职也要把他查出来,然后捅到媒体上去。”
“那你为什么没这么干呢?”
唐严平沉默了半晌说:“唐柯,你长大了。要明白有些事只能听,不能说。”
唐柯看他严肃的样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唐严平说:“那天我回到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里面装着你和你妈的照片。明显是被跟踪拍下来的,上面画了两个红叉。”
“有人拿我们威胁你?”
唐严平点了点头。
唐柯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说:“那你大不了不查了,干吗走啊?难道我妈知道了,逼你走的?”
“的确是因为你妈,但不是因为这个事。”唐严平说,“那个信封里,不止有两张照片,还有一张银行转账凭证的复印件。有100万,转进了你妈的户头。”
“啊?100万!”
“你以为就凭租一套房,你妈就能供你上学,供她天天打麻将吗?你妈是收了人家的封口费。我当时叫你妈还回去,她死也不。她说跟着我半辈子,受穷受怕,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有人送钱,她绝不还。”唐严平叹了口气说,“我和你讲,我不在乎你妈不上班,爱打麻将,男人挣钱女人花,天经地义。但是她收人贿赂,我不能忍受。我离开,一是为了保护你们。我不在,他们肯定就放过你们了。但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花一分昧着良心的钱,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唐柯,爸爸对不起你,没能陪着你长大。爸爸能给你的,就是做个正直的人。我可能改变不了现实,但是我至少可以不去做一个坏人。”
唐严平拿起酒瓶,一饮而尽。唐柯陪着他,灌了一瓶。
那一天,两个人喝得酩酊大醉。
4.唐柯在唐严平那里住了一段时间。一方面,父子多年不见,不舍得分开。一方面,唐柯还要消化消化父亲这些年埋在心里的秘密。他支持父亲,但也理解妈妈。现在想想,在学校里倪雪晨对自己用的小手段,简直不值一提。原来倪家如此嚣张。
一天,他和唐严平说:“爸,其实我来找你问那个案子,是因为倪见然的儿子,是我同学。我们有点儿不愉快……”
“猜你也是在打歪主意。”唐严平打断他说,“我和你讲,倪家的事,别碰。螳臂挡车你懂得吧,你爸当年还是警察都斗不过,你还是省省吧。”
唐柯知道唐严平说得对,但心里依然积愤难平。
晚上,小夏和他视频。
小夏问他:“你去找你爸,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啊?”
“好好,我以后事事启奏,时时汇报可以了吧。”
小夏笑了,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再和我爸多住几天吧。”
小夏隐约觉得他是去调查倪家的事,但是她没敢问。
她说:“你们好多年都没见过了吧。”
“嗯,他还是挺酷的。和我印象里差不多。”
“那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有吗?”
“有。”
唐柯挤出个笑脸,说:“这样呢?”
“更难看了。”
“对了,小夏,我和你说个事,你一定要记着,离倪雪晨远点儿,他们家水太深。”
小夏在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两个人,都要自己离对方远点儿。她问:“怎么想起说他?”
“唉,我只能和你说这么多。反正你记得就对了。”
“哦。”
小夏敷衍地答了一句。
唐柯忽然坐直身子说:“你这几天是不是和倪雪晨一直有联系啊?”
唉,怎么就没成功藏过一件心事呢。
这段时间,小夏的确和倪雪晨有联系。唐柯走的第三天,倪雪晨就打电话约她出来。倪雪晨看起来,又恢复了从前的温文尔雅。
倪雪晨说:“那天对不起,可能没休息好,有点儿急躁。”
“那天是有点儿吓到我了,你好了我就放心了。”小夏说,“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我们Rexer要出海玩。你也来吧。”
“出海啊……还是算了,我不会游泳的。”
“你是还在生我气吗?”
“没有。”小夏生怕倪雪晨误会,连忙解释。
倪雪晨说:“那就来吧,顺便见见我的朋友。”
“好……吧。”
后来,小夏回想起这段对话,“生气”和“答应出海”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没有。
可倪雪晨却把它们拧在一起,让她糊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出海的那天,天气清朗无云。其他Rexer早就到了,许多人带了女朋友过来。倪雪晨去接小夏,来得有点儿迟。
小夏从倪雪晨的车子上下来的时候,许攸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许攸宁的背后,站着梁齐思和陶颜颜,而面前站着小夏和倪雪晨。
许攸宁昂了昂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可是心里却一片兵荒马乱。
许攸宁第一次没有主动和倪雪晨打招呼,只是站在那里,看倪雪晨带着小夏从她的面前走过。
出海的游艇是倪家的贝尼蒂Xanadu,近60米的白色船身,显得格外庞大。
小夏还是第一次上游艇,电影院、舞厅、按摩池,都是意大利的顶级设计,奢华程度,让她咂舌,简直就是浮漂在海上的五星酒店。小夏觉得自己坐在哪个角落里,都不自在。
游艇一驶出海港,陶颜颜就迫不及待地换了泳装从房间里走出来。其他女生也纷纷换装出镜。几个人仿佛在比用料之少,大片美好的身材露出来,在阳光下,泛着张扬的光。小夏看着,决定还是不换了。她带来的泳衣是传统的一体式,上面还印着大朵的太阳花。估计拿出来就会被笑死,还不如就穿她的短裤加大T恤。
陶颜颜看见她说:“没信心,就不要来,穿成这样多煞风景。你要多学学橙汁,看看人家,学得多快。”
小夏无奈地笑了笑,说:“汁汁怎么没来呢?”
“啊,准备惊喜呢。”
陶颜颜说完,就和一群女生去泡按摩池了。
小夏看着她们,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自在了。这艘船上,充满了成人世界的纸醉金迷。女生夸张的尖叫和男生放肆的笑声,在香槟里浸泡出暧昧的因子,挑动着某种蠢蠢欲动的气息。而小夏的内心,就像她瘦小的身材一样,仍停留在干净的学生时代。
小夏一个人坐在甲板的白色阳伞下,喝一杯鲜榨西柚的汁。倪雪晨从后面走过来,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说:“怎么不换泳衣,我带你去开气垫船。”
小夏下意识地一缩,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在这里吹海风就挺好。”
她发现,原来除了唐柯,她对男生的接触竟然这么敏感。
倪雪晨在她旁边坐下来说:“不喜欢出海玩吗?”
小夏摇了摇头说:“是还有点儿不习惯。”
“慢慢你就习惯了。”
倪雪晨枕着双手,躺下来,目光远远地看向天际线。不得不说,日渐成熟的倪雪晨,越发俊朗。当他退尽少年的清秀,眉宇间便多了一份渊静与深沉。
小夏喜欢不声不响地看着他。但这种喜欢,只是一种单纯的欣赏。和唐柯坐在身边完全不同,那是一种真正的心动。心跳时而过速,时而骤停。
晚上,大家玩得就更兴奋了。女生们在躁动的音乐里跳着舞,腰肢扭动如患蛇精病。倪雪晨和梁齐思比飞镖,屡战屡败,罚喝N杯。倪雪晨平时很少喝酒,很快就醉得站不稳了。
小夏对醉酒,有强烈的反感和抵触。她把倪雪晨从人群里架出来,扶着他回了房间。
小夏放倪雪晨平躺在床上,帮他脱掉鞋子。倪雪晨却又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小夏扶住他说:“躺下休息一会儿吧,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
倪雪晨却突然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说:“小夏,和我在一起吧,做我的女朋友。”
小夏挣扎出他的怀抱说:“你喝多了。”
“我是喝多了,但我心里很清楚。以前,我不想干涉你,只想保护你就够了。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脑子的确不好用,分不出什么是好,什么坏。你是雪阳的天使。我不能任由你和那些……卑微的人在一起。”
小夏说:“雪晨,我不是阳雪的,我只是他童年的一个朋友。我本来就是一个卑微的人,活在卑微里才会感到自由。我根本就不属于你们的世界。这里才是属于你们的。山上的大房子才是属于你们的。我不是雪阳的天使,我只是他的一个意外。”
小夏说完,就站起身出门去了。她不想在倪雪晨的房间里多逗留。
走上甲板的时候,小夏看见许攸宁,正扶在围栏边,看深黑色的海。这个从高中就盛气凌人的女孩儿,第一次现出颓唐与落漠。
许攸宁听见小夏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说:“这么快就出来了?”
小夏说:“那应该多长时间?”
“我真是不明白你啊,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会把握。”
“什么机会?”
“你不知道雪晨的车子,从来不让女生坐的吗?”
“不知道。”
“他给了你那么多特权,你却从不珍惜。”
小夏走到许攸宁身边,说:“其实,是我不明白你呢。”
“不明白我什么?”
“知道吗?虽然从高中你就欺负我,可是我却一直羡慕你。你那么漂亮,学习又好,人又努力。如果我是你,我才不要一门心思地找男朋友。我要考更好的大学,找最好的工作。你觉得我浪费了机会,可我却觉得,你浪费了你自己。”
“我……”
“其实,倪雪晨对我关心,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因为他曾经答应过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要照顾我。”
许攸宁一怔,说:“原来是这样。”
“想想也猜到了。”小夏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说,“他眼睛长在这里的,要不然他怎么会看见我。”
许攸宁轻声笑了:“小夏,其实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儿,我以前……”
小夏说:“我记性不好的,过去不开心的事,我都忘了。”
5.出海回来,小夏本想和倪雪晨分开一段时间,减少接触。可是倪雪晨总有让她不得不见面的理由。
倪雪晨说:“赵医生从德国回来了,你要不要见?”
小夏能不见吗?
她不能。她一直想知道自己受伤后妈妈是否回来过。爸爸那里,她不敢询问,只能寄望催眠,帮她想起一切。
赵文仲十分细心,也十分专业,前后和小夏沟通了许多次,来帮小夏制定了一个合理的催眠疗程。他说:“小夏,如果你想要回到特定的时间,就要用一些特定的东西,来帮你确立时间点。比如,上一次那根黄色花朵的皮筋。所以你尽量把你在幻觉里看到的事物,全都描述出来。”
“我爸的高尔夫球杆行不行?”
“不行,那个太刺激了,不利于催眠。你不要刻意地去想某个事物,你只要讲给我全部就好了,具体由我来定。”
事实上,小夏很享受和赵文仲聊天,也享受倪雪晨家里的沙发。她喜欢抱着靠枕,蜷曲在里面的感觉,像一个安全又舒适的太空舱。倪雪晨会在外面的客厅等小夏,给她一个私密的、聊心事的环境。
每次做完咨询,倪雪晨都会和小夏一起坐一会儿。两个人谈天说地,从不碰触感情。小夏也就不再感到尴尬。她暗自猜测,可能是赵文仲回来,安抚住了倪雪晨的情绪。
开学前一周,赵文仲决定为小夏再一次深度催眠。这一次,他要求倪雪晨在场。小夏明白他的深意,没有反对。开始前,她忽然接到唐柯的电话。
唐柯说:“Hey,Hey,Hey,我回来了。你在哪儿呢?”
小夏说:“我……我在雪晨这里。”
“你在他那里干什么?”
“我一直在他的心理医生这里做咨询,今天要做个深度催眠。”
“催什么眠?”唐柯有点儿急,“你别犯傻。我不是让你离他们家远点儿吗?”
“你不用担心,赵医生很专业,他在帮我恢复一些过去的记忆。”
“我去!搞得这么玄。”
“我们一会儿再说好吗?马上要开始了。”
其实唐柯就在小夏家楼下。收线之后,他还是不放心。可是再拨小夏的电话,已经关机了。他拿着电话转了好几圈,忽然想起来,他送给小夏那款儿童手表不是有监听功能吗?不需要对方操作,就可以无声接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手机上的APP。很快,他就听到了赵文仲的声音。
赵文仲的声音,依旧温和松弛。他说:“小夏,你还记得自己童年的卧室吗?”
“我……记得。”小夏喃喃地说。
“告诉我,都有什么?”
“嗯……有一张单人床,墙上有一只月亮造型的壁灯……”
“你有没有听到电视的新闻声?”
“嗯,好像有。”
“除了新闻,你还听到别的吗?比如……争吵的声音?”
小夏皱起了眉,模糊不清的叫骂和哀求声,隐隐地要穿透卧室的门。她感到一种异样的恐惧,双眼死死地盯着房门,仿佛背后藏着凶猛的野兽。
赵文仲说:“小夏,不要害怕。那些事已经过去了,你只是回去看一看。看清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文仲也为小夏捏了一把汗,显然这一天,对小夏影响极大,他吃不准小夏有没有勇气重新回到那一天。他说:“当我数到10,你就会听清门外在吵什么,你还会想起,那些被你忘掉的片段,1、2、3、4……”
当赵文仲的“10”字轻轻吐出嘴唇,门外的喊声,一瞬冲了进来!6.“你给我滚!你既然要走,就永远都别想见到她!”
“我求求你,让我看一眼女儿!”
是妈妈!小夏确定那是妈妈的声音。她跑过去,用力晃动着门把,大喊着:“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她听见外面有厮打的声音,妈妈似乎挣扎着冲到门前。门锁突然就被打开了。小夏急切地拉开房门。
小夏整个人都呆立在门前。
真是妈妈啊,妈妈穿着红色衣裙。
陈安晴被靳卓言打倒在地上,直拖回客厅,扭曲的面孔,看不出一丝曾经的温柔与漂亮。靳卓言手里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杆,对着小夏大吼:“你给我回屋里去!”
小夏说:“我不!我要妈妈!”
陈安晴对着小夏张开手臂,说:“来,让妈妈看看!”
小夏哭着向妈妈跑过去。
靳卓言愤怒极了,挥起球杆直砸向陈安晴。小夏太想妈妈了,不顾一切地扑在妈妈身上。
小夏只觉得背后一股阵痛,瞬间传遍全身。
小夏的眼前飘飞着白色的光晕,妈妈的惊叫和父亲的叫骂,混乱地响在耳边。小夏忽然分不出是谁在抱住自己了,逆光中,竟然浮出唐柯的模样。
小夏依稀听到赵文仲的声音:“小夏,你才8岁,不可能见到唐柯。你仔细听一听,是谁在说话。”
小夏飞散的意识,一瞬退回进靳卓言的怀抱。
靳卓言指着陈安晴说:“你给我滚!不许你碰孩子!你不马上消失,我宁可小夏死在这儿!”
陈安晴满面泪痕地看着小夏,终是痛苦地跑出了门外。
小夏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她依稀感觉爸爸抱着她,跑到楼下,把她放进车子。她的头,靠在车窗上。路灯昏黄的光线,映在后视镜里,像一抹残阳。
靳卓言开着车子,冲出小区,直奔医院。
小夏倚着车窗,忽然看见后视镜里,有一个女人在追赶着车子。
是妈妈吗?
原来妈妈并不想遗弃我呢。
小夏看着妈妈在后视镜里狼狈地奔跑着,红色的裙子,像暗夜中的火焰。
忽然,小夏发疯般地尖叫道:“不!”浑身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
赵文仲飞快地跑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说:“小夏,不要怕。听到10,你就会醒过来。”
赵文仲用他的声音,把小夏引导回现实。
小夏猛地坐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倪雪晨关切地问:“你看见什么了?”
小夏木讷地坐着,一言不发。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大脑,为什么会屏蔽这一段往事了。她张了张嘴,半天才吐出完整的话。
她说:“我……我在后视镜里,看见一辆黑色的SUV从后面冲出来,撞倒了我妈妈。”
唐柯手里的电话,“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小夏8岁,不就是爸爸唐严平被逼离开的那一年吗?
夏天,夜晚,黑色的SUV,被撞的女人。
唐柯仿佛跌进了冰窟,身体泛出一阵阵的冷。原来倪见然撞到的,就是小夏的妈妈。
而他必须藏匿这个秘密,永远不能说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