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爱一个人就要失去全世界
第7章爱一个人就要失去全世界
你会古巴比伦的咒语,把冬天关进夏天的小木屋。
你绑架了他,要他点燃熊熊壁炉,煮滚热巧克力。
你是夏天里的暴徒,
害怕融化在炎热的季风里。
1.世上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孤独太久,遇到同路。世上最大的悲伤,莫过于同路太久,终成陌路。通晓世情的人,同路之时,便会留下陌路的距离,只有不谙世事,才会义无反顾。
十一长假一过,大学社团就开始忙着招募纳新了。
二次颜社第一次在大学亮相,就成了最热门的社团。倪雪晨凭着个人的关系,依然霸占着属于附中的2号楼,好像“二次颜”只有在616里才能存活。
许多人都想加入二次颜。
于是倪雪晨决定扩招社员,但不能超过20个。
小夏问他:“为什么不多招些人,这样社团不更强大吗?”
倪雪晨说:“强大和人多没有关系,一个团队,一个人强大就够了。”
那是小夏第一次发现倪雪晨有独裁的潜质。他漂亮精致的外壳下面,好像藏着一颗可以吞噬一切的心。
小夏不太喜欢这样的倪雪晨。
那是个社团日结束的傍晚,倪雪晨叫小夏留下来,帮忙整理社员申请表格。为这件事,许攸宁几乎要嫉妒得晕过去。小夏把所有的申请表格,按年级分成三组。她说:“这么多,你要看好久了。”
倪雪晨摇了摇头,说:“为什么要看?”
“不看怎么挑啊?”
“你来挑。”
“我?”
倪雪晨指了指申请表说:“随便抽7个。”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人家都是很用心写的。”
“你用心,不代表别人也要同样用心懂吗?这个世界就这么不公平。你努力也得不到的,别人却嗤之以鼻。”
小夏觉得倪雪晨说得不对,但倪雪晨也不指望她能懂。他说:“挑吧,看看你会挑到谁?”
小夏犹豫了一下说:“那个……我能不能选我的室友?”
小夏在整理申请表格的时候,看见了陶颜颜。
倪雪晨说:“可以,如果你不怕她以后会讨厌你。”
其实,小夏知道陶颜颜已经在讨厌自己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说起陶颜颜,她已经和橙汁成了很好的朋友。放假那几天,她几乎每天都会去“一杯茶”去玩。她和橙妈妈一见如故。
橙妈妈无比感叹地说:“唉,这才是我女儿,怎么生到别人家去了。”
陶颜颜说:“阿姨,把汁汁交给我就好了,我帮你改造。”
假期的时候,小夏去戒酒中心看过靳卓言,大概是治疗初期,靳卓言看起来不太好,面色委顿。小夏很想问问妈妈是不是曾经回来过的事,可是爸爸的状态让她问不出口。
那几天,唐柯常常来看小夏。靳卓言不在,家里只有小夏一个人。小夏会把家里收拾得特别干净,然后在APP上找一份菜单,精心准备。
她尝不出味道,只能用小量勺,按着菜单加佐料。一勺5克,小心测量。
不过90%的男生是吃不出分别的,他们也看不出这个干净漂亮的房间,是耗时一个晚上布置出来的。他们通常会觉是能吃就行,看着不乱就OK。
有一次,小夏做了一条技术含量很高的红烧鱼。
她问:“味道怎么样?”
唐柯说:“好吃。”
“真的吗?我吃不出来,你别骗我。”
“真的,反正比我妈做的好。”
“人家说,用量勺放调料做出来的菜,没有灵魂。”
“没事,正好适合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吃。”
小夏哈哈笑起来。能说出这样话的人,一定是真的没心没肺吧。
闲的时候,他们会一起打会儿游戏。小夏家里只有wii,都是合家欢的游戏,对唐柯丝毫没有吸引力。唐柯说:“你平时就玩这些啊?”
小夏摇了摇头。她从卧室里找出她的宝贝——藏宝图。
她说:“我会做藏宝图。”
唐柯顿感一头黑线。不过想起高中,一个人站在讲台上狂撒“魔法粉末”变橡皮的小夏,制作藏宝图还真是比较靠谱了吧。
唐柯展开小夏的“藏宝图”,上面绘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符号,泛旧的颜色像是真的经历了几百年。他说:“这些符号都是什么意思啊?”
小夏指着一条弯弯曲曲的蛇说:“你觉不觉得它像个S?”
“我去,拗S造型的蛇。”
“所以它代表南方。”小夏又指着一只长脚蜘蛛说,“你看它像不像W?所以代表西方。”
“你好有想象力。”
“不是我,是以前一个叫小白的男孩儿教我的。”
“小白?你好像说过呢。”
那是个游戏。
巨大的游乐城堡里,已经没有别的孩子了。小夏和小白趴在蹦床的下面,像两只被咒语封印的精灵。
已是夜晚,但商厦里明亮的灯光,让人分辨不出时间的转变。只有渐渐稀少的人流,提示着一天即将结束。
小白拿着一根蜡笔,在纸上画着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符号。
小夏问他:“你画这些干什么?”
小白说:“这是一张藏宝图,我在城堡里藏了一个宝贝。你要是按着地图找到,我就送给你。”
小夏兴奋地说:“真的?”
可是小白画的藏宝图实在是太难了。所有的符号都是暗语,小夏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小夏说:“你这是根本不想我找到。”
小白无奈地摊了摊手,给她仔细地讲了一遍,说:“现在能找到了吧。”
这一次,小夏真的找到了。她在游乐城堡里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蹦床下。
小夏说:“原来你让我转了一大圈啊。”
她揭开一块泡沫地板,看见了一本绘本的童话书。那个故事,小夏看过,叫《国王长着驴耳朵》。说的是一个国王长了一对儿驴耳朵。他怕别人知道,就把所有的理发师给杀了。只有一个聪明理发师,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才被放出来。可是,有秘密藏在心里,理发师闷出了心病,于是他在山上挖了一个洞,对着里面说出了秘密。后来,洞里长出一棵树,牧童用树枝做了笛子,一吹就会发出“国王长着驴耳朵”。
小夏说:“这个故事我看过呀。”
小白说:“那你能明白一个人心里藏着秘密的感觉吗?”
“你有不能说的秘密啊?”
“对啊,我有。”
“那你也挖个洞,把秘密埋进去。”
“那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了。”
小夏哈哈笑起来,她说:“你以为真会长出一棵会说话的树啊。”
小白也笑了。
那是小夏第一次看见这个冷冰冰的小男孩儿,也可以露出这样甜暖的笑容。
她说:“小白,你笑起来好漂亮。你以后应该多笑。”
“我也想啊。可是笑是需要理由的。”
2.唐柯说:“小白这个小孩儿,这么古怪啊。”
小夏摇头说:“他不是古怪,是神秘。好像是从另一个时空冒出来的人,然后又消失了。”
这一天,小夏和唐柯说了好多有关自己的故事。不只是小白,还有远走的妈妈、颓败的爸爸,以及那只只存在于幻想里的猫。她说那些遥远又清晰的记忆,也说那些模糊且闪断的幻觉。她像打开了一道闸门,无法停止,汹涌不绝。
好像自从妈妈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听她说过这么多的话了。所有的快乐,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想念,所有的委屈,统统都存压在心里,无处倾诉。
唐柯无声地看着她,用淡淡的心不在焉,遮掩着眼里的心疼。
他说:“你一定很寂寞吧?”
小夏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要怎么说。
唐柯又问:“没人帮你,会不会很难过?”
小夏摇了摇头说:“习惯了一个人,没人帮我也不会很难过啊。就像习惯了别人给你白眼,受了欺负也就不会很悲伤。其实,最难过的事,不是受伤了,没人同情你,安慰你。而是你开心的时候,没有人和你分享。比如你画了一张很漂亮的画,可是没有人欣赏,你看了部好电影,没有人听你的感受,你唱你最喜欢的歌,没有人为你鼓掌……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难过啊,你会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孤单,孤单到连快乐都没人和你一起快乐。”
窗外,夜色浓黑,空旷的天空,看不见星光。
唐柯坐在小夏身边,燃了一支烟。
他从没在小夏面前抽过烟。
但此时,他特别想抽,好让梗在心里的结块,随着烟气排出体外。
那一刻,他看起来像个成年人,可以依靠、可以托付的成年人。
他说:“小夏,以后我来分享你的快乐。”
“好啊,那就说定了。”
忽然之间,两个人仿佛都丧失了语言功能,宁静变成另一种交流。默默地,他注视着她,她注视着窗外。楼宇上红色的航空障碍灯,一明一熄,传递着某种不被察觉的情绪。
突然,唐柯的手机响了。
是橙汁:“你在哪儿呢?大半夜的不在家。”
“干吗?”
“你妈进医院了。”
“少唬我。找我什么事?”
唐柯说不上来,这一刻,他有点儿不想听见橙汁的声音。
橙汁大概听出来唐柯的不耐烦,说:“谁有时间唬你啊,医生拿你妈手机随便拨了一个就拨到我这儿来了。”
“我去,她真进医院了?”
“你爱去不去。”橙汁的愠怒从电话传过来,“唐柯,你真以为我是能拿你妈开玩笑的人吗?”
唐柯说:“没有了。我这就过去。”
橙汁的声音,大得足够让小夏听得见。
唐柯放下电话的时候,小夏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拖你这么晚。”
“Hey,Hey,Hey,忘了我和你说过什么了?要留下的是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别说对不起。”
小夏送唐柯到门口。唐柯换了鞋子,打开门,忽然又“砰”地关上了。
小夏问:“忘什么了?”
唐柯突然给了小夏一个重重的拥抱,然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时候,打开门离开了。
小夏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被唐柯紧拥过的身体,发出躁动的声响,如同风吹过整座森林,每一片叶子都在沙沙摇动。
3.唐柯到达医院的时候,妈妈已经醒了。凌晨2点,急诊病房里的日光灯,把人照得惨白。
妈妈晚上赢了钱,太过兴奋。大家散伙后,她一个人去大排档吃夜宵,路上绊了一脚就晕了过去。还好已经到了路口,有人看见拨了120。
医生和唐柯说:“你妈高血压知道吗?平常也不吃药。麻将还打了一天一夜,这是作死啊。”
唐柯和妈妈说:“听见没?医生都说你作死呢。以后不要打麻将了。”
“不打麻将,还不如让我死呢。”妈妈满不在乎地说,“别听那些医生,就是吓唬咱们多买药。”
“妈,你刚过50就高血压晕过去,还敢说医生骗你。”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用你们瞎操心。在这里面住两天,我昨天就白赢了。”
“赢赢赢,你每天除了麻将就没别的了吗?”
“呀?你个小兔崽子还教训上我了,我还没说你呢,一放假就没影了。我告诉你,咱俩这辈子就在一起好好混,混到死为止。”
每当这个时候,唐柯就会莫名地感激爸爸,当初离婚的时候,把家里的两套房子都留给了他们。一套住,一套租。要不然现在,他和妈妈一定天天在麻将声中喝西北风吧。
妈妈闭起眼,不想说话了。唐柯也不想和她吵,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他忽然就想起了小夏。他和她,好像有种相近的孤独,一个人,就那样在无人问津中长大了。只是他是男生,在孤独里生出了没心没肺和桀骜不驯。而小夏却在孤独里学会了自娱自乐与逆来顺受。
唐柯好想像刚才那样用力地抱着小夏。
她小小的身体,缩在他怀里,如同一把细瘦的骨头,纤弱、坚硬,微微刺着他的身体。
他想给小夏发短信,可是掏出手机,却又不知道发什么好。
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正经起来就会词穷。因为他说过太多的“脑子有毛病”,不知道该选哪一句话来表达想念。
是的,他和她还分开不到一小时,就已经开始想念了。他想念她天真的笑容、笃定的眼神,想念他与她在这个夜里的,无声地陪伴。
升入大学的两个人,仿佛推开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像两颗流离在宇宙中的彗星,奔跑了亿万年之后,忽然有了一段静默的同行。
电话突然在唐柯的手里振动了起来。
是橙汁。她说:“你到医院了?”
“到了。”
“你妈怎么样?”
“没事,高血压,还不吃药。”
“你妈比我还任性。”
“谢谢你啊。”
“和我还用谢吗?你妈没事就好。对了,返校记得早点儿来啊。”
“干吗?”
“给你个惊喜。”
“还搞神秘啊。可别是惊吓。”
“少废话,记得啊。”
4.其实,对于唐柯来说,橙汁的惊喜,还真有点儿惊吓。
长假结束的第一天,唐柯回学校很早,他先回宿舍整理好东西,就去了阶梯教室。这一天有选修课,橙汁和小夏还没到。他坐在座位上,正寻思着橙汁是不是有什么要整他的计划,橙汁就进门了。
原本嗡嗡响的教室,瞬时安静了。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向门口望过去。
橙汁竟然穿了条A字裙。
橙汁自从9岁从妈妈手里夺回穿衣权后,就再也没有穿过裙子。她穿短裤,穿七分裤,穿长裤……就是不穿裙子。
她不习惯两条腿光溜溜的感觉,像只穿了条内裤在奔跑。
可是这一天,她穿了。
裙子是陶颜颜帮她选的。浅浅的蓝色,有一束紫色的薰衣草,开在裙摆上。
她走到唐柯面前故意转了个圈儿。
唐柯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说:“搞什么啊,中秋都过完了你穿裙子,不冷啊?”
橙汁当即翻脸,说:“我冷不冷关你屁事,你就想说这个啊?”
“啊……”唐柯在震惊中回过神,“那个……你不适合这个风格。”
“那我适合什么风格?”
“女汉子呗。你搞成这样不男不女的,扮人妖啊。”
教室里一片哄堂大笑。
橙汁抬手给了唐柯的脑袋一拳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唐柯捂着头说:“我去,很疼的!”
橙汁却头也不回地跑了。
从教学楼跑出来,橙汁才发现自己脸上竟然有泪。晨风拍在脸上,有丝丝的凉。她和唐柯从小骂到大,什么恶毒的话没说过,可今天一句“人妖”就戳得她心疼。她不懂自己怎么了,女汉子做了这么多年,受伤过,骨折过,从来也没掉过眼泪。
她跑回宿舍,想要把裙子脱下来,可是她怎么也够不到后背的拉链。她有点儿急,恼怒地踢了脚桌子。陶颜颜也跟着回来了。
陶颜颜一进门就说:“干吗脱了?”
橙汁说:“我就说不要穿,他肯定要笑死。”
“笑怎么了?他今天笑,明天笑,后天还会笑吗?时间长了,他自然就会觉得正常了。到时候,他就会觉得你是个女生,不会再把你当哥们儿看。”
橙汁嘟囔着:“真的吗?”
陶颜颜说:“你看小夏不就知道了。每天扮弱小,装呆萌,唐柯不就被她勾走了。”
突然,洗手间里传出“啪”的一声。
“谁?”橙汁从床上跳起来,拉开洗手间的门。
是小夏。
小夏到校有点儿晚,她正把家里拿来的洗发水放到浴室的时候,橙汁和陶颜颜刚好走进来。起初她还没反应过来橙汁在为谁生气,直到听见自己和唐柯的名字,才明白了她们在说什么。一失神,她手中的洗发水瓶子,滑脱了。
陶颜颜说:“你干吗鬼鬼祟祟地偷听?”
“我……”
橙汁咬了咬嘴唇说:“你听见也好。我就和你明说吧,我喜欢唐柯。如果咱们是朋友,你就离他远一点儿。”
小夏说:“那个……我和唐柯不能做朋友吗?”
“那你还要不要和我做朋友?”
“我当然要和你做朋友。”
“朋友喜欢的人,你就要离远点儿,懂吗?”
有时女生就这样,谁先说出来,男生就归谁所有。不管你是不是喜欢得更深,或者更久。
小夏沉默了,她不知道要怎样回答。她不能取舍,也无法取舍。
她不想失去橙汁这个朋友,但更不想远离唐柯。他们刚刚生出一种默契,有过一个拥抱,分享过一段时光。
他是听过她全部秘密的男生,她怎么可以远离他。
陶颜颜拉起橙汁的胳膊说:“走吧,她不说话就是要和你抢。你逼她答应也没用。”
橙汁被陶颜颜拉走了,小夏隐隐听见陶颜颜说:“看,说她勾引唐柯,抢你男朋友,她都不反驳。说明那就是真的……”
小夏渐渐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了。她把洗发水放在架子上,然后把几天没用的毛巾放在面盆里洗起来。
毛巾依然干净松软,只是滋生出一股无形的霉味儿。小夏看不见它,却知道它的存在。
帽子总是在这样的时候冒出来。它跳到小夏身后的架子上,刚好可以从镜子里看见小夏的脸。
它一个劲儿地对小夏挥着爪子说:“怎么样?怎么样?我就知道。什么友情,都是不靠谱的。你以为她们真当你是朋友啊?她们就是看你好脾气,当个傻瓜用一用。”
小夏用力地洗着,心里却越发平静了。
她对着镜子说:“小夏,你真够蠢的。为什么要奢望?”
是的,为什么要奢望,凭什么去奢望。你是小夏,拥有过朋友就已经很好了,怎么敢去奢望一辈子。连你的妈妈都会弃你而去,还有谁不会离开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躲避伤害的方式。小夏的最简单,没有期待,就不会有伤害。
她不期待亲情的厚爱,她也就不会、不敢期待友情的未来。
5.小夏在二次颜社的申请表格里看见陶颜颜的时候,就在犹豫要不要帮她。
她问倪雪晨:“为什么我帮她,她会讨厌我呢?”
在倪雪晨看来,这个问题并不难答。因为人们只习惯接受自上而下的帮助,而视自下而上的帮助为耻辱。
倪雪晨说:“一个乞丐帮了你,你是不想别人知道的,如果他告诉了别人,你很可能还会恨他。”
“我不会。”小夏坚定地说,“不论谁帮了我,我都会感谢他。”
倪雪晨转过头,不想和她争辩。因为他是过早迈过成人边界的男孩儿,而小夏却依然停留在魔法肆意的童年里。他说:“就把她加进来吧,看看她到底会不会感激你。”
秋日的黄昏,来得要早一些了。弥金的阳光,徘徊在窗外,教室里显得有点儿暗。
小夏忽然想起了某个晚上,对倪雪晨说:“那个……我有事想问你,你要是不喜欢听就当我没问过,别生气好吗?”
“你见过我生气吗?”
说也奇怪,谁也没见过倪雪晨生气,但谁都隐隐地怕他。他脸上的微笑,常会给人一种静寂的威压。
小夏说:“那我问了,有一天晚上,我来2号楼,然后……我看见一个男生站在教室门口,那个人……看起来和你好像啊。是不是你?”
倪雪晨好像有点儿好奇,问:“你晚上来2号楼干什么?”
“哦,有个男生捉弄我。”
“那个男生是谁?敢捉弄我们二次颜的人?”倪雪晨的脸色有一点儿冷。
“算了,大家都是开玩笑的。”小夏可不想因为自己惹出事情来。
倪雪晨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你刚才都挑谁了?”
“我还没挑。”
“快点儿,一会儿要锁门了。”
“好。”小夏从材料里抽出6份,和陶颜颜的放在一起,递给倪雪晨。
倪雪晨没接,他说:“你先拿着,一会儿给许攸宁,让她去通知。”
“好啊。”
小夏答应着把申请表放进书包,然后跟着倪雪晨一起离开了2号楼。校园里已经可以闻到食堂的饭菜香了。
小夏说:“你是不是没吃过食堂啊?”
倪雪晨摇了摇头。
“上学没吃过食堂那多遗憾。你要不要去试试?”
倪雪晨尴尬地咳了一下说:“还是下次吧。”
小夏嘻嘻地笑了,像倪雪晨这样的贵公子,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去食堂吃饭吧。
小夏准备先吃完饭,再回宿舍。可是她和倪雪晨分别之后才想起来。
她不是问了倪雪晨一个问题吗?
那个半夜出现在2号楼的男生到底是不是他?怎么就东转西转地没听到回答呢。她想不起倪雪晨是怎么把问题绕开的了,总之不知不觉就说起了别的话题。
他为什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呢,还是真的就被岔开了。
小夏搞不清楚了。
就在小夏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是许攸宁。
她和梁齐思坐在学校花园的长椅上,旁边放着装寿司的黑色食盒。最近,梁齐思一直在追她。梁齐思家里做木材生意,人长得小帅,花钱从不皱眉。特别是在追女生方面,各种花巧心思层出不穷。
许攸宁说:“雪晨留你都干什么了?”
“就是整理材料啊。”小夏打开书包说,“我正要找你呢。雪晨要我把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
“新社员的申请表,让你去通知。”
“他这么快就都看完了?”
“没有,他让我随便抽了7个。”
“什么?凭什么让你选,让我去跑腿?”
“我……是雪晨让我抽的。”
许攸宁厉声说:“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对倪雪晨用了什么手腕?”
“手腕?”
“别装傻!”
“我……”
“我什么我!”许攸宁气极败坏地说,“我最了解你这种人,扮猪吃老虎,看起来好像很天真,其实心眼儿多的是。”
小夏感到一阵委屈。她做什么了?大家要这样看她。前几天陶颜颜这样说,现在又轮到许攸宁。她已经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起来,可是依然阻挡不了自己不断地被挖掘、被攻击。
小夏辩白:“我没有。”
许攸宁用鼻子冷哼了一声,说:“那你现在发短信给雪晨,告诉他你要退出二次颜,以后都不会来了!”
梁齐思站起来,拉住许攸宁说:“喂,雪晨的事你可别管。”
可许攸宁却甩开他的手说:“我又没管雪晨。”
她望着小夏步步紧逼地说:“怎么了?不舍得是吧。还敢说没心机。你又不会画还偏赖在二次颜,不就想接近倪雪晨吗?”
“我……”小夏拖了长音说,“好吧。我可以退出,但是我必须说清楚。我是画得不好,但我真的很喜欢参加社团。不是因为倪雪晨,而是因为这是我参加的第一个社团。以前,从来没有社团邀请过我。所以,我应该谢谢你,是你带我加入的。”
许攸宁阴阳怪气地说:“那是怪我咯。”
小夏觉得没有再说的必要了。她是喜欢二次颜,可是这个社团却带给她太多的不平静。她拿出手机,打了一串字。然后把屏幕放在许攸宁面前,上面写着“对不起,我决定退出二次颜了。谢谢你”。
许攸宁满意地笑了,说:“发吧。”
小夏按了发送,收起手机,把7张申请表格,放在许攸宁的手里。
她与二次颜社结束得真简单。
倪雪晨的短信跟着就追过来了,许攸宁警惕地问:“是不是雪晨?”
小夏打开手机,不想给她看。
可许攸宁却一把抢了过来,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色。
手机屏幕上写着:“许攸宁还在你旁边吧,告诉她,是不是不想来二次颜了。”
许攸宁恼怒地把手机扔回给小夏说:“你怎么告诉他的?”
小夏反问她:“你不是一直都在看着吗?其实,你可以放心了。我真的退出了。”
6.这一天,小夏在食堂吃了一碗红红的担担面。
呛辣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感到自己活着的味道。
她回到宿舍,其他的几个人都已经回来了。陶颜颜看见她,“噗”的一声笑出来,说:“你这嘴是怎么了,给火腿肠代言呢。”
小夏放下书包说:“颜颜,今天二次颜社选社员,我推荐了你。”
“哟,是要我感谢你吗?”
“我不是要你感谢我,我只是想你知道,我没害过你。”
陶颜颜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害我了。”
小夏不想与她争辩,转头对橙汁说:“汁汁,就算你现在不把我当成好朋友了。我也一直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有关唐柯,他喜欢谁,不是我们哪一个能决定的,不是吗?”
“哎呀,说得这么无辜。”陶颜颜不等橙汁说话,就接口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委屈,这边和唐柯玩暧昧,那边又勾搭着倪雪晨,还装清纯有意思吗?”
“颜颜,我已经退出二次颜社了,以后你也用不着乱想了。”
“你这种人,背后耍什么心机还不一定呢。”
小夏又问橙汁:“汁汁,你也这样想我吗?”
橙汁看着她,没说话。
小夏咬了咬嘴唇,微微笑了笑说:“没事,我明白了。”
小夏转身出了寝室,一个人向楼下走去。时而有尖锐的叫声和笑声从耳边掠过,人来人往的楼梯,带着异样的喧嚣。
小夏不想再作任何的解释,说出事实就够了,别人怎么想,她不想管,也管不了。她默默地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坐下来,夕阳瑰丽温暖,映衬着心里大片的荒凉与寂寥。
她开始慢慢了解朋友的危险了。不需要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只要摆出一张冷漠、拒人千里的脸,就会让你堵心与难过。
帽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贴着她的手臂趴下来。
小夏问:“你去哪儿了,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帽子懒洋洋地说:“你才发现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