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我们是不可能的
几十棍的板子已将腰背打得血肉模糊,不断有新的血液渗出,凌恒忍着疼痛跪在御书房外。
正值盛夏,晌午日头高照,烈日炎炎,地板烫得难以触摸,凌恒就这么跪着,脸上汗珠滚落,身上的伤让他止不住颤抖,几次虚晃得险些要倒下,却一直不肯服软。
茗山数次劝说无果,雪团也焦急的围着凌恒打转,见他身子抖的厉害,于是钻到他胸膛下,用自己身体帮他撑着。
凌恒看着身下关切又担心的雪团,苍白的脸上露出笑。
日头从高升到西沉,再到夜幕降临,大殿外的守卫换了几拨,凌恒孤寂的身影始终跪在原地。
夜已深沉,大殿前一片寂静,雪团也困得不成样,几次眸子迷迷糊糊合上,却强撑着身子不倒。
“雪团乖,困了就去草丛里睡。”
雪团哪里肯走,立马做出一副精神抖擞模样,似在说我不困,我要陪着爹爹。
到了后半夜,小家伙终于顶不住了,闭着眼睛打盹,可身子却一直保持蹲坐姿势,小脑袋歪在脖子上眯着。
这样子凌恒看得心软,不忍打扰它,生怕将小家伙弄醒。
心头暗道:若爹爹能被废了,就带着你和娘亲回仙云山,我们过世外桃源的日子。
想到南缃,凌恒只觉此刻遭受的所有都是值得的。
沉重的夜幕渐渐被日光点亮,一夜过后,凌恒还跪在外面。
景隆帝早朝走出御书房,看了眼还在坚持的儿子,冷哼一声,径直甩袖离去。
昏迷了一夜的德妃醒来便朝这边赶来,见儿子脸色憔悴得吓人,后身已尽数被血浸染,心疼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你到底要怎样,不就是一桩婚事吗,怎么就让你这么抗拒,好不容易治好了病症,你就这么糟践自己身体,你这是戳母妃心呐。”
德妃哭断了肠,皇后也闻讯赶了来。
知道太子是为拒自家婚事,饶是心里不痛快可也不好表现出来,端出副慈爱长辈模样好言劝解。
不管他们说什么,凌恒一概置之不理,皇后最后也回了宫,德妃陪在一旁不断哭泣。
这日又是艳阳高照,正午的日头比昨天还要毒,凌恒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虚弱得像随时要晕过去。
德妃几次要强行将人带走都被凌恒拒绝。
盛夏的天气复杂多变,正午还是毒日头,下午便阴云袭来,顷刻间,狂风携着暴雨倾泻而下。
噼里啪啦雨点砸在凌恒身上,德妃为他撑着伞,可依旧挡不住吹来的雨水。
由于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又兼日晒雨淋下,让本就严重的伤势更加恶化,伤口开始发炎肿烂,凌恒头疼欲裂,高热下终于昏了过去。
走着出去的人被抬了回来,东宫上下一片手忙脚乱。
伤痛和高烧下,凌恒整整昏迷了三日。
在此期间,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很多人围着他,有母妃哭声,也有茗山的关切,有人给他处理伤势,又被灌下汤药……
像是魂游太虚,灵魂和肉体分散了开,不知过了多久才睁开眼睛。
此时的房间没有梦中的喧杂,静悄悄的,凌恒意识也慢慢聚拢。
抬眼就看到南缃坐在床边,正静静地凝视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她眼睛似哭过般。
“我好不容易把你病治好,还搭了我那么多血,你就是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
虽是埋怨的话,却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担忧。
看出她眼底的那么抹心疼,凌恒只觉身上所有疼痛都消失了,安慰地笑道:“不过是挨了几下打,不碍事,过些日子就好了。”
还不碍事?那两日的他烧得不省人事,若非又一次以血入药,就是御医都难以将他命救回。
不知是没好气还是不想让凌恒看到自己情绪,南缃转开了脸。
“我真的没事。”凌恒说着又面露惭愧,“只是没有完成对你的承诺,父皇他……不肯重审案子。”
“不过你放心,我会继续想法子。”
“这些先不提了。”南缃已从茗山嘴里知道了当时宫中情况,“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连累你受伤,我也很抱歉。”
“我挨打跟你没关系。”凌恒不想她内疚,更不想给她增加负担,“不要多想。”
凌恒虽不说拒婚的原因,可南缃也能猜到是为了什么。
他数次不顾性命的救自己,人活一世,能遇到性命相托之人,对于南缃来说这份情谊已经足够了。
他待她这般情重,她又怎能不为他考虑。
“你昏迷的这几日,越王和明王都来探望过,我姐姐也来了。”
“她怀孕数月,御医已经诊断出她怀的是男胎,凭着诞育皇长孙的功劳,越王数次为她求正妃之位,天子都没同意。”
南缃说着看向凌恒,“我们赵氏女做王妃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是太子妃。”
用景隆帝的话说:罪奴做侧室便罢,若给予正妃之位岂不让天下人笑话,赵令颐做侧妃已经让很多人不服,若再册封正妃,让她与那些出身高门的宗妇平起平坐,这是打名门显贵的脸。
就是平民百姓也不会让罪奴做正妻,更别说龙子凤孙,绝不可能!
“王妃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你的妻子,那可是未来的皇后啊,册立太子妃如同册立皇后,并非家事而是国事,不仅需要皇帝同意,文武百官也得认可。”
“我虽不知道你以后的妻子会是谁,但一定是位出身高门与你匹配之人,无论如何不会是我,楚国母仪天下的中宫怎可能是个罪奴,这是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道理。”
“有些事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是个聪明人,何必再去冒这个险。”
话说开了,凌恒也没必要再瞒着,他轻轻握住南缃手,“在我心里,唯有你才能做我的妻子,再给我些时间,我会努力争取。”
南缃摇摇头,抽出自己手,“这不仅是时间的问题。”
“我过去就与你说过,我家族与皇室有仇怨,我们二人从生下来那刻起就是对立方,更别说我爹娘因你父皇的错断而惨死,这些恩怨已经让我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了。”
凌恒最怕的就是这个,上一代的恩怨,身份的悬殊,外界的阻力,这段本就艰难的感情越来越荆棘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