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道不同
黑雾笼身，猩红落体。
狭小的庭院被黑红两色切割成气刃禁地，将小小空间切割成无数死域，封禁了所有可能移动藏身的空间。
“抓住你了！”
气刃传来的触感暴露了张崇的位置，黄歇猛然转身，正见到少年被层层猩红气刃构筑的刃之死域困死其中。
他脸颊潮红，双手猛然拉紧。
张崇所在的空间倏然一紧，旋即极速向内坍缩，无数猩红气刃朝少年轰然落下，旋即便是耀到极致的光。
黄歇瞪大了眼，眼瞳中一片苍白。
光。
剑光。
猩红气刃围城的血色棺木里，忽然有一道道剑光破出。
那是迎接猩红刃气的剑，那是斩破了时间流沙的逆刃。
黄歇心中浮现出无法压抑的荒谬感。
他也曾自我设想过，在几乎被静止了时间的时之痕下，敌人可能会如何破解他的源道术。
但他怎么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离谱的方式。
不，黄歇忽然想起来了。当年他自诩源道术·时之痕天下无敌的时候，博士就曾和他说过，要破解这一式其实很简单。
在减缓到极致的时间里，如何做到自由活动？那当然是——
“只要追上光就好了。”
神特么的只要追上光就好了！这特么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但就在黄歇眼前，张崇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做到了。
少年身上裹着雷霆，他的眼瞳苍白，额上发丝带着电火劈啪作响。
他竟然凭借着区区人类的身体，生生跟上了黄歇付出巨大代价催动时之痕的近光之极速！
他每一次挥剑，便将一道猩红气刃精准斩落。
不，那不是斩落！那是偏转，是操纵，是反击！
无数道猩红气刃被斩落偏转、互相撞击，旋即沿着来时的通道，疾速倒退！
这种防御到了极致的剑法，这种作弊一样的剑法，根本就是凡间不可能存在的——天剑！
“剑三·雷切。”张崇平静的声音，在片刻后才轻轻响起。
猩红气刃包裹的血色棺木，仿佛体内忽然爆出无数苍白剑锋，然后从内至外，轰然解体！
黑雾血气簌簌而下，像是下起一场诡异的雨。
少年在雨下收剑，目视黄歇。
黄歇悚然一惊，抽身疾退，脚刚离地，便感到胸口一凉。
一道轻轻的撕裂声自胸前衣襟响起，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噼里啪啦连成一串。
成百上千道剑气猝然暴起，无数血线同时崩裂，溅起猩红血雨。
黄歇破布娃娃一样跌落。
源道术·时之痕维持的时光领域也即同步消散。
时间流沙恢复原本速度，瞬间流淌。
落到其他人眼里，见到的便是黄歇对着张崇使出了决死一击，但下一秒，便见到少年在缓缓收剑，而黄歇已被重伤轰出，鲜血洒了一路。
“署长！！”不明真相的天驱们争先恐后的朝着黄歇扑了过去，用身体接住了重伤垂死的黄歇。
其他正与谭岚鏖战的天驱们纷纷红了眼。
也不知是谁先带了头，也可能本就是同时，有人放声怒吼。
“纵死！不低头！！！”
“不低头”本就是伤人伤己的禁忌，自他们习得以来，都是自我设限尽量在一个安全限度下，去谨慎的使用它。
但并不代表着他们会畏惧牺牲！
一道道燃烧生命的禁忌之拳，几乎同时暴起催发至极致，天驱干员身上纷纷暴起血花，但却无人在意。
他们一往无前，誓要擒下这两个弑杀顶头上司的仇敌！
这连成一片的不低头拳劲，连同天驱们的热血，一并朝张崇两人压下。
黄歇一边吐血，一边在心中狂笑：我倒要看看你们准备怎么办！
是奋起反击同时杀死一大群无辜的天驱精锐，还是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呢？选啊两个混蛋！
张崇眉头皱起，他看向谭岚：“怎么办？”
谭岚脸色铁青，她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默默握紧了拳。
金炽烈焰冲天而起，颜色急速变幻，金白青蓝紫，只一刹那便燃成了浓郁紫炎。
张崇叹了口气，缓缓握紧了掌中利刃。
看见两人的反应，黄歇眼中笑意再也藏不住了。白起既死，谭岚张崇这一动了手，之后便再也洗不脱这黑锅。就算他日真相大白，到那时，博士的计划也早已完成了。
打吧打吧打吧！这种局面下谁也不可能阻止得了！唯一可能阻止的人，已经永远的躺在了屋子里。
这一次，是他赢了！
然而——
“住手！！！”
不！这不可能！黄歇脸色苍白，脸上写满震惊的瞪着那个本该死掉的老人，捂着胸口、颤巍巍的挡在张崇两人身前。
“白署长？！”“白老大！！”“署长？！太好了！你还活着！”
惊呼声此起彼伏，“不低头”拳劲跟着散乱崩开。白起在天驱的声望之高，是张崇无法想象的。哪怕冒着拳劲反噬的风险，天驱们也毫不犹豫的撤回了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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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欣慰一笑，霍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向后软倒。他捂着胸口的手也跟着滑落，露出胸口处那触目惊心的可怖伤口。
谭岚急忙扶住白起。黄歇却趁机大吼：“无耻！你们怎敢操纵尸首亵渎死者！兄弟们！拿下他们！夺回白署长遗骸！”
天驱们一怔，手上却迟疑着没有立刻动作。这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让本就更擅长战斗而不太擅长思考的干员们脑袋迷糊了。
更何况下一秒，白起便推开了谭岚，怒瞪着黄歇：“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谭岚、张崇两人对视一眼，齐齐退开，以示无辜。
黄歇的谎言不攻自破，但他本来也没指望靠这点言辞唬住谁。
“啊！！！”距离黄歇最近的天驱陡然发出了惨叫。
天驱们心下一凛，下意识的向旁退开，却哪里来得及。
黄歇所要的正是天驱们片刻前迟疑的那一瞬间。
四道触手样的黑雾破土而出，贯穿原本守护在黄歇附近的天驱干员们，将他们串成了肉串，挂在半空不停飘舞。
只有部分守在外围的天驱们，加上白起先前的提醒，下意识的朝前躲避。这才在张崇的接应掩护下，逃得一劫。
他们看着这突变的一幕，惊魂未定。
只见，有殷红液体自天驱们身上流出，顺着黑雾触手一节节汇入黄歇体内。
惨叫声先是急剧上升，然后陡然低沉下去，被贯穿的天驱们脸上很快出现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下去，直到化为腐朽尘埃。
而黄歇体外的伤口被黑红血雾覆盖着不规则扭动，血雾散去的瞬间，露出的便是一个毫发无伤的黄歇。
他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下次再见啦，老朋友。”
下一秒，黄歇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张崇拔刀急追，却只追了个寂寞。
战斗且不说，当黄歇铁了心的用时之痕逃命，世上还真没几个人能追得上他。
更何况张崇刚刚不顾消耗，连续使出剑二、剑三两记杀招，此刻亦不过强弩之末，哪来追得上刚得过一波补充的黄歇呢。
不过片刻，张崇便已失去了黄歇的踪影。
而白起须发齐张、怒容满面，却毫无办法。黄歇的那一记偷袭让他身受重伤，若不是他天生心脏反向，那一刀便彻底要了他的命。
即便如此，他也近乎频死，这一路强撑着赶来，更是伤上加伤。若没有谭岚搀扶，他怕是立刻便要倒下。
但白起咬紧牙根硬撑着，他明白自己现在绝不能倒下。
那些刚经历了黄歇背叛的天驱们多是彷徨迷茫，他们下意识的看着白起，等待他的命令。
白起扫了一圈，开始下令：“所有人按职级临时重新组队。”
“王老五，你先兼任队长，现场这些人暂时归你统领，立刻封锁周边区域。”
“张力，立刻启动紧急通讯，联络总部，上报黄歇叛逃信息。务必……”
白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陡然响起的急促铃声打断。
兼任通讯员的张力，立刻启动接收装置，一阵紧急求援声急促响起。
“全频道通告！总部遇袭！总部遇袭！小心那些手缠白布者，他们是……啊！”
然后是下一道，再下一道。
“长安分部遇袭！……”
“成都分部遇袭！……”
“郑州分部遇袭！……”
……
只一瞬间，全国各地所有分部几乎同时都传来袭击讯息。
“黄！歇！”白起脸色铁青，牙齿咔咔作响，“博！士！”
黄歇身份才刚暴露，全国各地的天驱分部就立刻同时遭遇了袭击。要说这事和黄歇一点关系都没有，白起敢把头摘下来当球踢。
不用问，这定然是博士安排下的后手。当黄歇无法掌控局势的时候，就直接让天驱陷入烂摊子。
不消多想，白起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的剧情。无论他有多充分的理由，无论博士的威胁有多大，他也好、上头也好，哪怕是下面的天驱们也好，谁都无法放下混乱的家园，远去阻止博士的计划了。
而等到他们处理完……博士会给他们那个时间吗？
白起望着眼前迷茫的天驱们，又看了眼冷若冰霜的谭岚，无法形容的疲惫爬上心头，忽然赶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晃了晃，重重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