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阿年小心翼翼地攥住她衣袖的一角,又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任何不悦,又悄悄地将掌心的布料又攥紧了些。
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脱纳兰镜闻的眼,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带着人继续前行,两人就如此一前一后穿梭在人群之中。
漆黑无垠的夜空倏地升起五彩的烟花,又在下一瞬绽放,发出巨大的响声,将整个夜空渲染得无比绚丽多彩,花瓣如雨,纷纷坠落,又留下痕迹,街上的所有行人皆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夜空中不断升起又绽放的烟花。
在声音响起的下一瞬,一道纤瘦柔软的身体猛地扑进纳兰镜闻的怀中,瘦弱的双臂紧紧环着她的腰,将脑袋死死埋进她怀中,纤瘦脆弱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
脚边是摔碎了的糖人,面目全非。
纳兰镜闻很快明白,紧接着,怀中人便感觉一双温热的手轻柔地覆在自己的耳朵上,一瞬间,外界所有刺耳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和女子平淡温润的嗓音。
“没事,别怕。”
身体逐渐停止颤抖,怀中人缓缓抬头,撞进女人那双平静无波的双眸之中,一圈又一圈的波澜自心间温柔荡漾开来,他怔怔地看着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能看见那双倒映出自己的眸子。
他想,若是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一直是纳兰镜闻的话。
那他是愿意的。
他知道,自己没多少年可以活,他什么都知道,也清楚认命,哪怕纳兰镜闻她们不告知自己的情况,他也知道的。
娘亲和爹爹告诉他,这辈子都不能有大喜大悲,不能有所求所爱,就可以活很久很久。
他知道不是这样的,原本他也会按照娘亲爹爹的话,一直如此生活,无欲无求,无喜无悲,可他现在不愿了。
在仅剩的日子里,他有了渴望,有了很想要很想要的东西,他不愿就那么平淡地死去,他想要在剩下的日子里,所求之人陪在身边。
他这一生太过贫瘠,贫瘠到突然长出一朵花,都足以让他心生欢喜许久。
所以在当纳兰镜闻以如此方式强势地闯入他的眼中,他非但没有觉得厌恶,只觉欢喜,那贫瘠的土地突然下起了大雨,大雨过后便是暖阳,那开裂的土地中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冒出生命,花朵,绿叶,青草,点缀了他足以称得上是漫长暗淡的整个人生。
而那纳兰镜闻又从他的眼中闯入他的心间,闯入那开始焕发生机的贫瘠土地。
他真的好欢喜。
纳兰镜闻垂眸看着呆滞的少年,又抬头瞥了眼还在不断绽放的烟花,于是搂住怀中人的腰,飞身离开了此地,落到一处房顶,这个位置不但可以看烟花,也不会被烟花巨大的爆炸声吓到。
“还难受吗?”
她询问身边一直抱着自己的少年。
阿年忽然回神,眼睫颤颤,有些慌乱地垂下脑袋,又轻轻摇头。
“不……不难受了。”
他无措地松开手,却没发现自己是在房顶上,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下去,好在纳兰镜闻手疾眼快地搂住他。
“小心些。”
阿年双手轻轻抵在面前,有些懊恼自己的蠢笨,嗫嚅着道歉:“对……对不起。”
直到他平稳地站在了房顶上,纳兰镜闻才松开手。
她随意坐了下来,阿年便也学着她的模样坐在了她身边。
“怕吗?”
阿年轻轻摇头。
不怕的。
纳兰镜闻看着远处绚丽的烟花,平静道:“这里看得清晰,也没什么声音。”
阿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睛都亮了。
“好漂亮!”
纳兰镜闻听到他的惊呼声,不由得偏头望向他。
被关在家中那么多年,这些对于寻常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于他来说却是第一次见。
他眼睛亮亮的,鬓边的发丝被微风吹得有些乱,面纱的一角被吹起,露出半张精致分明的脸,哪怕是看了千次万次,依然会觉惊艳震撼。
感受到纳兰镜闻的视线,他转头,笑弯了眉眼。
“谢谢姐姐!”
实在是真挚,哪怕是纳兰镜闻也被感染,轻弯起唇角,“嗯”一声。
阿年看了会烟花,又忽然发现了什么,情绪低落下来,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纳兰镜闻察觉到,不由得出声询问。
“怎么了?”
阿年望着她,“糖人……”
“和姐姐的糖人掉了。”
纳兰镜闻扫了一眼,“无碍,再去买一个。”
她说着就要站起身来,下一瞬,一道凛冽的破空之声传来,她眼眸一凛,迅速挡在阿年身前,五指并拢朝着空中一抓,再次摊开手掌,掌心之中赫然出现一支泛着寒光的箭矢。
她脸色沉了下来,一把扯下箭上的纸,越看脸色越发难看,随即将那张纸揉碎,混合着箭在空中化为齑粉。
随即,她蹲下身查看阿年的情况,“怎么样,有哪里受伤吗?”
阿年被刚刚那一幕吓到,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摇摇头,只是有些说不出话。
纳兰镜闻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搂着人飞身离开了这,朝着客栈方向飞速而去。
抵达客栈时,便看见萧从钰正站在门口来回踱步,又不时地朝外张望,神色焦急,在看到纳兰镜闻两人突然出现时,立马迎了上去。
“小姐!你们去哪了?!”
阿年低着头不敢说话,他们本就是背着萧从钰出来的。
纳兰镜闻眼眸黑沉,随意扫了她一眼,沉声道:“吩咐下去,所有人,立即收拾好东西出发!”
萧从钰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看到纳兰镜闻有些难看的脸色,很快意识到什么。
“是!”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所有人再次整装完毕,踏上了前行的路程。
阿年坐在马车角落,沉默地看着说话的两人。
萧从钰上了纳兰镜闻的马车,小心翼翼地询问,“王爷,是那些人来了吗?”
她口中的那些人,自然是指白及的追兵,可她们这一路上遇到的刺杀那么多,也从未见过纳兰镜闻这个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