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氏养子

「烟炎张天蔽白江，伏波镇海定临渊」是近百年白江地区广为流传的两句谚语，百年前有东海仙剑之称的流云真人在烟炎山开设临渊宗，迅速成为白江地区的武林领袖，经过百年发展，临渊七峰已经非常兴旺，各拥内外门弟子数百至上千人不等，白江地区各大宗族皆将族中优秀子弟送往临渊宗学艺，形成强大的共生体。

流云真人本人倒是非常低调，没人知道他的来历，据传是在东海中的一个海岛习得上古仙法，甫一出世便剑摄八方，无人能撄其锋芒，「人曰无名，剑曰伏波」是百年前人们对流云真人的唯一印象，直到流云真人开设临渊宗后，他的七位徒弟在外行走时，人们才以其成名的流云剑法为名号，称为流云真人。

临渊七峰分别以天枢峰、天璇峰、天玑峰、天权峰、玉衡峰、开阳峰和瑶光峰为名，由流云真人七徒各掌一峰，是为各峰首座，外称临渊七子，七峰之外还有一隐藏之第八峰无名峰，是流云真人清修之地，在临渊宗初创时，另有十数位成名散修慕名加入，分居各峰要职，是为临渊宗初代长老，经百年融合，各峰逐渐发展出不同的武学风貌，也各有不同宗族支持，彼此间为竞合关系。

玉衡峰首座为流云真人第五徒弟杨晏，其剑法天赋为师兄弟中最高，是流云剑法的唯一传人，不过杨晏一无宗族包袱，二来无意与师兄弟竞争，也传承了流云真人的低调作风，杨晏收徒随兴，是临渊七子中再传弟子最少者。

杨晏嗜酒，玉衡峰三大长老皆为其酒友，亦皆无心于名利追逐，反倒是杨晏妻子江秋月，娘家为苍林千坞的江氏宗族，江氏本为商贾大族，产业遍布白江中下游，但并无武学传承，过往主要靠高价礼聘客卿高手来撑场，自江秋月嫁给杨晏，江氏才大量将族中子弟送往玉衡峰。

杨晏无妾，和江秋月非常恩爱，对待江氏子弟视同己出，因此尽管江氏子弟天赋平平，在玉衡峰学艺有成者仍然不少，尽管除江秋月外无人能迈入武王境，凭借着在玉衡峰的裙带关系，且无其他宗族竞争，渐渐形成一股独特的势力，苍林千坞江氏如今已算是玉衡峰在外的代言者，加上本身家大业大，也成为白江武林中有头有脸的宗族。

而发展迅速的江氏却也有新的烦恼出现。

江氏本为商贾，于嫡庶之分并不注重，本家过往仅维持苍林千坞的传承，族长除掌祭祀外，并无太大实权，族规也松散，外部产业皆由各庶出门户世代沿袭，与本家的联系只是打着江氏大旗和缴纳贡金，也各自有其客卿和武力配置，亦有脱离本家者，除变更旗号外也无罚则。

今江氏攀上玉衡峰这棵大树，族中各支皆想将子弟送往玉衡峰，为了人选问题连年争吵不休，与本家的摩擦也日益激烈。

江秋月引江氏族人进玉衡峰本为好意，初始也无规矩设立，江秋月和杨晏双修修道有成，寿命的长度已突破桎梏，其宗族同辈皆已离世，长此以来，江秋月和江氏的情感联系日益淡薄。

江秋月能得杨晏垂青说明其本非世俗之人，因而她亦无意介入江家的纷扰，族中事务便皆由后辈族人自行安排。

然而到了江氏这代，终于出现了天赋极高者，还一次出现两个，在江氏为选拔子弟进入玉衡峰的血脉测试中，江潜与江婷兄妹二人跨过了自江秋月后江氏就没人出现过的地血脉，一举达到极为罕见的天血脉，一时轰动白江中下游，甚至连临渊宗各峰都不顾江氏和玉衡峰的关系前来抢人。

最后在杨晏和江秋月亲自出面下，才顺利化解了这场抢人风波，由杨晏夫妻亲自收江潜和江婷为弟子，对江氏来说，一次出现两个天才固然名扬白江，但江潜与江婷皆为当今江氏族长次子江定坤之子女，一时之间江定坤和其兄江定乾夺嫡传闻风起云涌，尽管两位当事人都予以否认，江氏各门仍逐渐向两人分别靠拢，局势日渐诡异。

会有这情况，关键原因是江潜为江定坤养子，并非亲生，且江定坤无其他子嗣仅有江婷一女，簇拥江定乾的一派认为若江潜因为玉衡峰关系上位，反会让江氏族长之位落入外人血统，因此更应该确立由江定乾来继家主之位。

江氏现任族长江滔也为此烦恼不已，以江潜和江婷的天血脉，未来势必会踏入武王境，甚至有可能达到跟江秋月一样的武尊境，成为武王后寿命将达常人一倍的二百年，若能成为武尊更会有五百年寿命，白江地区在临渊宗之外，武尊甚为罕见，若两人中有一人能继承族长之位，可保江氏数百年兴旺。

但江潜为养子、江婷又为女儿身，让江婷以招赘的方式继位族长似乎是最可行的办法，然而江潜毕竟是江婷名义上的长兄，当其修练有成时会不会甘于辅佐江婷？江滔本也没定见，且一旦江潜和江婷从临渊宗成长起来，等同江氏失去对两人的约束力，毕竟临渊宗的地位高出江氏太多。

所幸在江潜十岁之时，这个问题暂时先不用烦恼了。

江潜自五岁开始练气，七岁天血脉觉醒，八岁即被送上玉衡峰，短短两年，十岁之龄达练气九层大圆满，自临渊宗开宗以来从未有人有如此成就，即便是年龄一样且同为天血脉的江婷，十岁之时也不过达到练气七层，但就在江潜练气大圆满、准备要正式修练武学以进入武士境时，怪事发生了。

江潜的血脉中竟然找不到任何属性，这在所有典籍中都未曾记载。

一般每个人的血脉中都会存在至少金、木、水、火、土其中一种属性，有的人甚至有多属性或是特殊属性，而提升武学境界的功法正是以血脉属性为对应的修练依据，所有功法皆是以属性之气为基础修练。

修练者在后天阶段有武士、武师、武侯三境，要度过后天期才能进入先天，先天三境是武王、武尊、武皇，要到武王以上的先天期才有可能突破属性限制，引外部的属性之气来修练跨属性功法。

杨晏和江秋月一开始以为江潜是具有某种罕见特殊属性的天血脉，因此让江潜尝试修练各种基本功法以凝聚属性之气进入武士境，因特殊属性包容性更高，比如地属性可同时修练土木两系功法、冰属性可修练水土两系功法、雷属性则可修练金火两系功法，当然这些常见的特殊属性也有其各自的独门功法，更能凸显其特殊性，然而杨晏夫妻前前后后用了两年多时间，换各种功法让江潜尝试，都丝毫没有任何进展，江潜始终无法凝聚出属性之气来迈入武士境。

到了江潜十三岁那年，杨晏夫妻带着江潜到无名峰求助师尊流云真人，然而流云真人以其数百年的阅历，亦无法找到江潜的问题根源。

流云真人不忍看到一个不世出的年轻天才终其一生都无法修练，便在杨晏夫妻和江潜本人同意之下，提出以其高深的修为护住江潜全身经脉、尝试引入外部属性之气到江潜丹田之计划，并助其炼化吸收，只要能为江潜开辟一个小小的属性源流，江潜就能透过修练让其逐步增长。

武王境以下，武者仍在自体属性滋生的后天阶段，尚无法与外部天地沟通，引入外部属性之气极为危险，若失败，轻则全身经脉损毁成为废人，重则直接丢掉小命，因此流云真人特别开炉炼制四品丹药护心丹，以保江潜至少不会因此丧命。

临渊宗以武立宗，并无炼丹传承，虽宗内身具火木双属性者多少都有学过炼丹，然并无人专精此道，四品丹药需要玄阶炼丹师才能炼制，除流云真人本人外，临渊宗仅他二弟子天璇峰掌座公孙立和一天玑峰长老为玄阶炼丹师。

流云真人也非正牌炼丹师，但以其修为凝聚出玄阶丹火问题不大，平时偶尔开炉探索天地万物聚合之道。

而江潜仅练气九层，连武者都还算不上，一般武王境以下武者最高都只能服用到三品丹药，护心丹本为武者冲击武王境时为引入先天之气怕心脉无法承受所制，江潜此时若服用护心丹，恐怕还不用等到引入外部属性之气就先不堪药力而亡了。

因此流云真人订了一个很特殊的计划，他没要炼制出成品的护心丹，而要在成丹前，将凝聚的药力一小部分引入江潜体内，并将外部属性之气随着药力的轨迹引入，等于建立一个流动式的平衡，待属性之气进入丹田时再助江潜炼化。

所以从炼丹开始，江潜就必须待在流云真人身边，流云真人对这个小徒孙也很喜欢，不厌其烦将每个步骤一一和江潜细说。

流云真人替江潜准备了一根无名峰的千年柏木，能产生极为温和而稀少的木属性之气，因江潜的状况并非要多浓郁的属性之气，只是要开一个小小的源流，让属性之气能留在江潜丹田，若引入的太多江潜也炼化不了。

在准备期间，流云真人还传了江潜其近年才自创的无求道诀上篇，他甚至还没在人前显露过这门神功。

无求道诀是一门高深的借力打力功法，能够吸纳敌人之力反施敌身，本非武王以上无法修练，不过上篇讲的是如何辨识真气，使其能短暂与自身真气融合转为可以操控，尽管这法门对于江潜来说仍太过深奥，必然无法学成，但流云真人只要求江潜熟记运功方式，在他将千年柏木之气和护心丹药力引入江潜体内时，江潜尽量感受并运转功法，使两者保持黏着即可，只要江潜能成功运转一分，便多了一分保命并炼化的机会。

江潜也很听话，这几日每天都上无名峰，在流云真人的指导下参研无求道诀。

终于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到了流云真人要开炉的那天。

这次开炉，连杨晏和江秋月夫妻都无法入内，夫妻俩膝下无子，一向把徒弟们视为子侄看待，尤其是江秋月，在杨晏当年要收江潜江婷为徒时，江秋月一时兴起，玉衡峰没出过天血脉的弟子，一次看到两个，江秋月便要求杨晏一人收一个，看谁能教的更好。

杨晏自然不会和爱妻分什么彼此，而江秋月更提出让杨晏教女弟子、她来教男弟子，才能显出两人谁更有能耐。

因此江潜所拜的师父是江秋月，而杨晏是他的师丈，江婷拜的师父才是杨晏，在杨晏门下前前后后还有十几个徒弟，杨晏虽生性低调又嗜酒懒散，但毕竟是玉衡峰的门面，还是要收些弟子来维持玉衡峰的正常运作，江秋月在江潜之前就收过两个女弟子，因此江潜不但是江秋月一门唯一的男丁，还是她的同宗后辈。

这两年江潜遇到诡异的无属性状况，江秋月比谁都更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