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子月县与闪烁
一、子月县与闪烁
八十年代中，子月县，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城。从高空俯瞰，犹如一轮弯月，顺着玉江而建。子月县建在江边，背靠连绵青山，江水在山间蜿蜒而出，玉江全长一千里，江水清澈，水产丰富，养育了子月县全县10万人口。子月县居民以少数民族墨麟族为主，根据国家政策，少数民族聚集的行政区县，以民族自治为主，所以又叫子月墨麟族自治县。县志有诗描述：千里玉江出天门，环抱明珠子月城。鱼肥水美顺江下，载歌载舞墨麟人。
县城不大，一个弯弯长长的月牙状，从县城一头到另一头，散步也就四五十分钟走完。三条平行的街道，临江一条，居中一条，靠山一条，路连名字都没有，只是叫做江边，大路和后山。在县城的中间，有一座礼堂，算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这里常常会有一些民族剧目的演出。在80年代中期，黑白电视都没普及的年代，看剧，就是老百姓最爱的娱乐活动。因此，在县城，还有一个墨麟族的剧团“子月墨麟族自治县歌舞团”。
这天六月初的一个周六傍晚，天边晚霞映着远处青山的轮廓，格外好看。向天林一家早早吃了晚饭，然后和老婆一起就赶往县城的礼堂去，因为礼堂里面今天要演出墨麟人的神话故事“墨神传”音乐剧。这剧刚拿了国家的文华奖，县政府决定让歌舞团连演两个月，回馈老百姓。
到了礼堂门口，时间还早，今天7点开始演出，现在才6点。礼堂前的广场上已经三三两两的站了不少人，都在等着六点半检票进场。向天林和他老婆都是县医院的职工，向天林是脑科医生，他老婆在妇产科做护士。县医院就在歌舞团对面，再加上小县城里面，大家彼此都认识，向天林就和歌舞团的二胡演员白子言关系很好。白子言长向天林几岁，向天林一直叫白大哥，两家也走动很频繁。这次演出就是白子言给向天林送的票，基本上每次演出，白子言都会让向天林提前一点到礼堂，他给天林送几张演出票请他们来看演出。
礼堂800个座位，很快就坐满了，随着主持人的上台，演出正式开始。白子言坐在舞台前的乐团区，拉着二胡。今天的剧目讲的是墨麟族的神话传说“墨神”的故事，在墨麟人的心中，没有这位传说的先贤就没有如今的墨麟人，所以对于先贤的故事都是耳熟能详的。
墨神劈山引源，降服水魃，力克山魈，打上九天与邪神死斗，以身躯化为封印，封住九天，还墨麟族一片安宁的土地。故事已经烂熟于心，但是每次演出的时候，800个座位根本不够，过道上，大门口全部都挤满了人。
演出结束，大家有序退场，向天林和他老婆田玉到后门给白子言打声招呼，白子言见到他俩，跟他们说：“刚开场之前太忙了，只好让你们结束了等我一下，主要是想说你们嫂子已经怀孕9个多月，现在月初，预产期这月中旬，那段时间弟妹值班不，到时候要麻烦弟妹帮忙照顾下你嫂子。”
田玉听完马上说道：“大哥，你不用担心，早就安排好了，天林几个月前就跟我说过了。”向天林也说道：“大哥，你就放心吧，妇产科的医生我都说好了，就看嫂子啥时候临盆了，这几天你就别演出了，要不然到时候羊水破了还没人送嫂子过来”。白子言说道：“还有一场，也是下周六最后在演一场，我算时间来得及，下场演完了后面两场就请假，这个月剩下的时间就专心照顾你们嫂子了。”
白子言话音刚落，后面就有人在叫：“歌舞团的人，过来装车了”，白子言回头看了一眼，向天林马上说：“大哥，嫂子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和小玉呢，你先去忙，我和小玉先回去了”。白子言回过头：“好的，那今天就不多聊了，我先去装车了，再见”，“好嘞，再见了哥”向天林两口子和白子言说完就往回走了。
远离地球不知道多少亿光年的一颗不知名星球，估计有地球的几万倍大小，整颗星球就像一个巨大的钻石，全部由碳结晶构成。炫丽的晶体没有带来温馨和浪漫，反而是最为极端恶劣的气候，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生物可以在上面生存。
突然间，这颗巨大的星球颤动起来，随后抖动越来越剧烈，好似随时都要爆炸一样。抖动了地球时间1个小时后，剧烈的抖动已经达到了顶峰，下一秒这颗星球突然停止了颤动。静，霎那间感觉时间都静止了，感觉连呼吸都有错。
5秒之后，这颗星球从内部爆炸开了。爆炸所产生的强烈光线能让人瞬间蒸发，除了白色，看不出任何其他的色彩。爆炸产生的剧烈能量，快速形成了一个半径超过一百光年的爆炸圆，摧毁了爆炸圆之内的一切物质。站在爆炸圆之外看，整个爆炸只有耀眼的白光，死寂、纯洁又恐怖。但距离地球太远，就是再先进的望远镜也不可能看得到如此奇观。
爆炸能量持续了一小会之后，从爆炸的核心点开始，整个空间都在猛烈收缩，所有的光源和物质都被快速的吸收到爆炸的那个核心点，然后这个半径超过一百光年的爆炸圆，极速缩小，直到最后成为一个小光点，闪了一下，不见了。从地球已知的物理层面知识解释，就是已经完全没有了，不存在了，消失了。好似这个巨大的空间之内，本就是一片虚无，好似之前的那颗钻石星球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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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地球，子月县，又是新一周的周六了，歌舞团如期演出，还是“墨神传”，还是一如既往的观众爆满。向天林和田玉盯着舞台上的演出，时而高兴，时而紧张，时而愤怒，时而惆怅，完全不像是已经看过两遍的样子，每一次看，观众都能品出一些新的东西。
这时白子言老婆的妹妹慌慌张张的跑进礼堂，快速的找到了白子言，在他耳朵旁说“我姐羊水破了，子言哥，快，快，要送医院了”。礼堂很吵，但是白子言还是很清楚的听到了关丽玲说的内容，他马上起身，对一旁的二胡演员说了下情况，和后面歌舞团团长也汇报了一下情况，就马上跟着关丽玲动身了。
走出了礼堂后门，白子言突然想起来，回头跟关丽玲说：“快，你去12排找一下天林和田玉他们，跟他们说你姐羊水破了，他们还在里面，我先回去送你姐去医院。”关丽玲也认识向天林田玉两口子，马上回答：“好的，我们医院见。”说完，两人头也不回的各自去忙了。
白子言刚到歌舞团门口，就看着老婆关丽云在岳母的搀扶下正在往外走，裤子已经被打湿了。白子言马上冲上去，说了句：“妈，我来。”然后就把关丽云横着抱了起来，走出了歌舞团大门。
医院就在马路对面，白子言抱着老婆快步走过马路，到了医院门口，看到护士就说：“麻烦下，羊水破了，有没有推床，借我用下。”值班护士看到之后，立马带着抱着老婆的白子言来到急救室门口，门口正好有张用于接送急救病人的推床。
白子言把关丽云放到推床上，刚准备往妇产科推，这时关丽玲也正好带着向天林和田玉走进来，众人一起搭把手，把关丽云推到了待产房。
田玉带着妇产科的接生医生过来看了下，医生说：“还得等等，开口还不够，家属把产妇要陪好，小田你就留这观察，有问题随时来找我”，田玉：“好的，张医生。”
白子言的岳母拿了盆过来，打了一盆温水，用湿毛巾帮女儿擦汗，白子言看见马上接过毛巾说：“妈，您回去休息，我来照顾丽云”，向天林和小玉也说：“是的，李姨，您回去休息，给关叔也打个电话说一下，我们在这照顾，让他也放心。”
关丽云的父亲是名警察，正好下乡执勤，不在县城，白子言岳母听闻，说道：“我女儿生孩子，我哪能回去休息，我又不是身体不好。不过我先去单位传达室给乡里你爸那个工作站打电话说下，他还不知道丽云提前了，我一会再过来”。白子言说：“好嘞，那您先跟爸说一声。”
白子言今年26岁，父母离得远，在玉江上游，子月县和临县交界的位置，一个名叫东元村的地方。白子言15岁，子月县歌舞团到各个乡镇去招收有表演潜力的少数民族演员，就相中了白子言，让他来县歌舞团学习。这个机会对于白子言家庭来说非常难得，于是告别了老家，独自来到县城。只不过那时候到县城来一趟差不多要一天时间，他也只是在放长假的时候才方便回一趟东元村老家。老家在山里，打电话只能打到所属乡的传达室，所以白子言没急着给自己父母去讲，想等孩子出生了，再托人去报个喜。
关丽云家，父亲关勤，52岁，县公安局警察，母亲李梅，47岁，县纺织厂职工。关丽云23岁是家中长女，也在纺织厂工作，还有一个弟弟关星19岁在省城学勘测技术，不在县城，最小的妹妹关丽玲15岁还在读初中。
天色越来越晚，不过天气不错，天空中星光璀璨，银河倒挂。那一轮即将满月的月亮格外亮眼。猎户座，人马座，北斗星座，仙女座等等等，都是那样的清晰可见，月光洒下，县城都感觉不需要路灯，也是明亮的。河池乡乡政府内的治安工作站，关勤还在煤油灯下写着这周的乡治安管理情况。
传达室的小同志一路小跑着过来，找到了关勤，告诉他：“关大哥，你女儿要生啦，刚刚您爱人打电话过来了”。“啊，不是还有几天吗？怎么今天就要生了？他们现在什么情况？”关勤急切的问道。
“您爱人说是羊水破了，估计也就今晚或者明早就要生了”小同志回答。关勤楞了一下，想着目前手上的一些个事，马上跟小同志说：“太感谢了同志，乡长走了没，我一会去找下他。”传达室就在大门旁，每次人来人往传达室都能看到，小同志没看见乡长出去，就回答道“应该还在办公室，我还没看到乡长出大门呢。”“好的，谢谢了”关勤跟小同志说完，就准备上楼去找乡长，一是汇报工作，现在是防范山火的重要节点，很多工作都要提前部署；二是想把阶段性工作完成之后，提前回县里看下女儿和孙儿。
乡政府是两栋两层带院子的小楼房，木头搭建的，带有浓厚墨麟族特色的吊脚楼。楼房收拾的很干净，乡卫生站、消防治安站、政府办公室、宣传站等等都在这栋楼。
关勤上了二楼，果然发现乡长办公室还有亮，办公室门没关，关勤走过去在门口敲了敲打开的门“乡长，还在忙呢”。乡长抬头看见关勤：“呀，老关啊，快进来，坐。”乡长热情的招呼关勤进去，并起身给关勤倒了杯水。
“乡长，我看您房间灯还亮着，就上来跟您汇报下现在山火预防的工作”，说完拿出自己写好的材料，交给乡长，并说道“这是我走访全乡九个生产大队的结果，每个生产大队都在积极响应防治山火的号召，但是最严峻的是小崖村的情况，他们面靠山林背靠悬崖，一旦起火，上百户村民很难自救，我建议跟相邻的生产大队形成一个响应机制，一旦产生火势如何去帮助小崖村的村民。其实按照目前山林的情况来看，发生山火的几率非常小，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乡长听完关勤的内容，眉头也不自觉的锁紧，小崖村的情况他也清楚，那里原先是山里的猎户居住，小崖村之前可是有名的猎户村，民风彪悍，人人都能开弓射箭，都是打猎的好手。
他们祖上选择居住地的时候，就选中了小崖村现在这里，因为村里的位置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不惧猛兽侵袭。与密林相接的位置建有树屋，入村的道路上设有关卡，密林内到处都按放着捕兽夹，一般人还真进不去。
小崖村的问题是吃水不方便，后来乡政府想办法，在悬崖边上做了个滑轨揽绳，一头连着小崖村，一头连着崖底的水池，连接水池的地方挂了一个巨大桶，三个人转动滑轨的阀门盘，就可以从崖下的池子里面打水上来。但是就是因为险要，一旦出现天灾，也是真的很难救援。
“老关，你这个提议不错，一是形成联防，让各个大队都有一个联络员好相互呼应；二是开展巡山整治月，把山里的那些有隐患的树枝木头都处理一下；再就是乡政府带头，把小崖村进出山的那条路再平整一下，火患不知何时有，但是防患之心不可无”乡长说道。
“好的，没问题，这个我明天就去执行。唯一麻烦的就是巡山整治，林子里的捕兽夹太多了，不小心的话容易伤到自己人。”关勤无奈的说道。乡长说：“这个就只能动员小崖村的人一起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配合。”关勤说道：“应该还是会配合的，我之前走访的时候已经和他们聊过了，到时候我在现场再具体沟通执行方案”说完，他喝了口水，顿了顿又说“乡长，还有个事，过两个月，老覃就要过来换我的班了，本来这两个月是不用回去的，但是我老婆打电话到传达室告诉我，我女儿要生了，我想这个月忙完之后，先回家一趟去看看，不用太久，就两天，一去一回就够了。”
乡长听完笑着说“之前你告诉我的时候，我就说让你回去一趟，你还说不用不用，怎么现在又想回去了。”
关勤一听，脸上略显尴尬“之前想着是只有两个多月了，懒得跑一趟，可是这几天每晚睡觉都不踏实，想着自己马上要当外公了，就越来越激动，哎，瞧我这点出息。”
“哈哈哈哈，老关啊，人之常情，你这也是马上要当外公的人了，当然心情是很激动的，先提前恭喜你啦。你想啥时候回去？”乡长也是开心的跟关勤问道。
“我想着去趟小崖村，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再回去两天”关勤回答道。
“唉~，老关，两天哪够，你回去多待几天，这边同事们会把事情都落实好的，我也在这，没什么不放心的”乡长拍了拍关勤胳膊说道。
“乡长，太感谢了，这个后面再说，我先下去借用下电话，我给县医院打一个，告诉一下我老婆他们情况”，说完关勤起身就准备出门。
“好的，你快去，顺便帮我给嫂子带个好”乡长说完，关勤就往外走。乡长又说：“唉，老关，一会打完电话上我那，我正好也准备回去，我那还有点老酒，庆祝你当外公，我们喝点。”
关勤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就回头对乡长说：“谢谢乡长啦，不过那哪能只喝您的酒，我再带两个小菜过来，”“哈哈哈哈，那好，那就这样，我楼下等你。”乡长说完，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而关勤则快步的走到楼下传达室，给县医院打去了电话，让医院传达室转达了一下情况。
月如盘、星似珠，银河倒流九天上。洒落的月光好比银霞，又似挂在天上的路灯，照亮了整个河池乡。微风拂过林间，草木欢动，沙沙作响，好似精灵在林间起舞，又好似树木在窃窃私语。关勤和乡长坐在宿舍门口的道场上，吃着喝着。
八十年代的夜晚，星空是那样的璀璨，每一颗都仿佛有着生命，在对着地球眨眼。然而在靠近猎户座的地方，有个光点闪了一下，就再也没见了。只不过繁星几何，那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闪烁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察觉到，所有的天文观测台也没有捕捉到这个闪烁。是之前那颗爆炸的钻石星球吗？不可能啊，距离如此遥远，地球上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这个闪烁没有影响河池乡的人，也没有影响到子月县的人，没有影响到地球上任何一个人，大家都还在过着各自的生活。
关勤和乡长喝完了酒，各自回到宿舍休息了。关勤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墨麟族的上古先贤“墨神”单膝跪在他们家门口，双手举过头顶，手上捧着一只牛角，嘴里好像在说着恭迎上神降临。
早上六点多种，子月县县医院的产房内，随着一声哭声，一个新生儿出生了，是个带把儿的，是个儿子。
白子言怀抱着这个新生命，坐在妻子关丽云的身边，和妻子一起看着怀里的宝宝。岳母李梅、关丽玲、向天林、田玉也都围在床边，看着这个粉雕玉琢般的新生儿。大家轻轻的说着话，讨论着新生儿的种种。
“姐夫，孩子取名字没。”关丽玲问道。
“当然取了，你姐和我都想着让孩子将来简简单单，就叫白易，谐一字的音，简简单单的就好”白子言看着关丽云，笑着回答。
“白易，白易，这个好，感觉就很厉害，哈哈哈哈。”关丽玲笑着说。
“古有白居易，今有小白易，哈哈哈哈，大哥，嫂子，这孩子名字好，将来哪怕简简单单也肯定不简单。”向天林对着白子言夫妻说着。
“哈哈哈哈……”白子言没说话，只是开心的笑着。
关丽云对着白子言说“子言，大家守了一夜都累了，你去买点早餐回来，大家吃一点好回去休息。”白子言闻言，一拍脑袋说：“哎呀，我这记性，你们稍等，我去买点吃的”。
田玉忙说：“没关系，我们一会自己去吃点东西就好了，大哥不用麻烦。”
“没事的，你们稍等一下”说罢，白子言就往外走。
田玉看了向天林一眼，向天林马上就追了出去“大哥，我跟你一块去，你太客气了”。
往后的日子，白子言请假在家，照顾着关丽云和小白易。月底，岳父关勤也从河池乡回到了县里，回来了第一时间就去看望女儿。不过关勤的腿受伤了，就是在小崖村巡山排查的时候，不小心误踩了一个小捕兽夹，还好巡山时村民给他安排了一副木片做的绑腿，才没有夹断骨头，可见捕兽夹的威力也是巨大的。
当天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小白易就在一旁的小床上睡着。关勤对大家说：“我觉得我外孙将来肯定不得了，他出生那天晚上，我梦到墨神了，关键是墨神还恭敬的在我们家门口，好像是在恭迎什么人一样，不得了不得了”。“哈哈哈哈，爸这个梦很不一般啊，能让墨神恭迎的，那小白易至少也是个神仙转世的级别啊，”白子言抿了一口酒，笑呵呵的说道。整晚一家人一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