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治病救人
徐一真并不在意这绝活被人无偿学会。瘟疫横行的当下还敝帚自珍,与人与己都没有好处。
“这是心虚证的治法。”徐一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教授:“接下来是肺实证。”
“你该听说过,母能令子虚,子能令母实这句话和泻南补北的治法吧?”徐一真问。
这两句话出自难经。东方实,西方虚,则泻南补北。
意思是,如果一个人有肝实证,或者肺虚证,就可以泻心火,补肾水,从而补肺虚的同时,克肝木。
这仍然是按照五行相克之法,只是比通常的要复杂一些。
“自然知道。”韩大夫点头。这是学医的基本,无论是针灸、方药,但凡治脏腑重病都要以它为基。
若不能理解泻南补北之法的精髓,大夫就只能治一些感冒发烧的小病,治不了大病。
“既然知道,便好说了。”徐一真指着病人:“五门十变之法,只能做补,而无法做泻。因此治疗实证,须得以泻南补北之法做变通。
“治肺实证,我们须得强脾。因土生金,土为金之母。而母能令子虚。”徐一真说话间下针,一边下针,嘴上讲解不停:
“甲己合化土,因此强脾,须得下胆经的临泣。”临泣穴在头上。“脾经的太白。”太白穴在脚上。
徐一真下了针,揉捻引气之后,仍然以青龙摆尾之法飞经引气。
因为之前已经讲解演示了一番,这次他做得极快,说话间便完成起针了。
他并没有停:“但此次瘟疫,主攻的便是人身肺脏,兼之牵连其余脏腑,肺脏是主战场。因此要治好肺实证,只强脾还不够。”
说话间,他在膝盖外侧往下一点下针:“足三里,是胃经的要穴,能健胃强脾,配合五门十变,能增加疗效。”
一番操作,足三里起针之后:“此外,除了强脾,还须强肝。因金克木,凡肺病定然牵连肝脏。你看他右脸,已经有些许泛青了。”
韩大夫闻言仔细观瞧,果然看到他一边脸色是比左边脸色更青一些。只是这青色极不明显,说是光线原因也不是不可能。
韩大夫问:“只听说过肝实证,还从未听说过肝虚症。何况肝属木,当以疏离为要,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现代医学下的肝病,肝炎发展到后面,都是肝硬化,肝癌之类的。而在中医语境下,这就是实证。毕竟好好一肝都成疙瘩了,没有比这更实的了。
但肝炎,大部分是虚症。
徐一真摇头:“你岂不闻,虚而化实,实而化虚,虚实转换一说?”
按照通常的说法,单纯的虚症,或者单纯的实证,并不难治。但经过虚实转化之后的虚症和实证,便是死症,动辄是要人命的。
韩大夫说:“这非得成年累月不可,只须他细细调养就好了。”
徐一真又是摇头:“若放在平时,自然如此。但有瘟病推波助澜,便不会让他细细调养。”
他看着韩大夫,神情严肃:“韩大夫,此次瘟疫非同小可,你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可以常理对待。
“此次瘟病,最先攻击人身肺脏。而后寻一弱点突破,致人死地。”徐一真感叹:“除非是健康青壮,但凡是小儿或是老人,或是有其他隐疾的,便危险了。”
韩大夫听闻也是一阵凛然:“竟如此厉害?”
他毕竟只在桃园县城行医,瘟疫来后,衙门更是封锁消息,竟令他这个大夫对瘟疫一无所知。
这也能看出,此地的惠民药局已经废了。毕竟瘟疫横行之时,在辖区内宣扬防瘟治疫之法,防护之法,也是药局的工作之一。
徐一真不再多说,只伏在病人面前,抽出银针:“强肝之法,为丁壬合化木。取心经少府,膀胱经通谷。”
下针、引气,再做飞经引气,起针,动作一气呵成。
徐一真长舒一口气:“这便好了。此瘟疫引起的肺症都是肺实证,但病重之后化实为虚,病人会出现呼吸困难甚至咳血之症。
“那时不可以虚症治疗,只能先减缓症状,再以实证治疗,便能痊愈。”
韩大夫整整衣冠,冲着徐一真行了弟子礼。
徐一真唬了一跳:“哎,这是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
韩大夫坚持行礼完毕,才说:“徐大夫传我针灸之法,当得此礼。”
徐一真摆手,毫不在意:“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今后你能以此法治病救人,我也能顺便赚几分功德。只希望你不要敝帚自珍,到最后又成为个人的传家宝贝为好。”
韩大夫连道不敢:“必然听从徐大夫吩咐,将五门十变之法发扬光大。”
啊,其实倒也不必。这法门现在听得挺值钱的样子,只是因为各门各派敝帚自珍,各自绝活藏着掖着。
再过百十来年,《针灸大成》横空出世之后,里面记载了诸多法门,这五门十变之法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种而已,就不值钱了。
但徐一真不想多费唇舌:“继续看病吧。”毕竟还有二十来个呢。
这次不仅徐一真、韩大夫问诊,张长贵也参与进来。
他毕竟是太医院院使,虽然平时不以针灸治病,但底蕴不是韩大夫能媲美的,只熟悉了下手感便能下针了。
但他并非用的五门十变法,而是最基本的俞募治疗法。
俞募治疗法,不必记那些口诀,而且不必用疼死人的飞经引气效果便也不弱。只是俞穴募穴都在前胸后背、腹部两胁,下针须得极小心,像韩大夫这样的针灸小白是绝对不能用的。
病人病症五花八门,但都逃不出以肺病为基础,兼有其他脏腑病症的特征,而且能来这儿就都不算重,治疗倒是极为顺利。
又有韩大夫弟子、秀儿、六爷打下手,看病就更轻松了。病人看了就走,屋子里就渐渐空荡起来。
转眼间,就只剩两个病人了。
这两病人很奇怪。明明都咳嗽的厉害,却并不急于看病,而是将看病的机会留给了其他人。
而只看面色与表证,他俩病得也很轻,除了咳嗽,最多可能有些发烧罢了。这在动不动就两个脏腑病的病人中,简直少见。
但少见,并非没有。而且发烧伴着咳嗽,有经验的都知道那也一点不轻松。但就算这样,他们仍然留在了最后。
助人为乐?不像。
“该你们了。”徐一真招呼。
两人站起来,亮出一块令牌。那只是个木牌,边缘拉丝,缺角,但上面写着一个“衙”字。这是衙役的腰牌。
“韩长明,你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