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吾名初九

第1章 吾名初九

广华县,近郊荷院。

时值盛夏,天气闷热得要人命,一丝风也没有。

“钟伯!”

“尸体已运到公廨,曲县尉催你赶紧过去!”

穿着深色袍服长靴,幞头紧束,腰跨佩剑的中年衙役快步踏入小院,嘴里焦急嚷着。

正躺在树上啃饼的初九听到钟淰来活儿了。

立马想溜。

她嘴里叼着蒸饼,正准备一跃翻出院墙。

就听到一声怒吼。

“九儿,别跟个猴一样上蹿下跳,东西带上,马上跟我走。”

钟淰没有犹豫,起身抬脚就跟上衙役,二人一阵风般飞速跑出小院。

“嘿!”

初九瞪眼张嘴,伸手快速接过嘴边掉下的蒸饼,难以置信看着钟淰冲出去的身影,死老头,还挺矫健呢?!

“死老头!”

“我都说了不陪你验尸了!”

“自己的东西自己拿!”

“喂喂喂!”

“那么大一对耳朵长着,只招风不听人话是不是!”

眼看着钟淰的身影越跑越远,初九大胆咆哮表达自己的不满。

却见远处的男人猛一回头,甚至可以看到他那对耳朵机灵竖起,眉目却狰狞含怒。

同样咆哮回复。

“再废话,我断你吃食零花!”

初九“....”

“来了来了,好爹爹!!”

初九大声回复,生怕隔远了老头子耳背,觉得她态度不端正。

掌握着她命脉的人,说起话来是挺硬气。

初九无奈跑回主屋,将角落里干净的木箱拿起背在右肩,一口气把甜甜的蒸饼吃完,又掏出自己鼓捣特制的面巾遮住鼻下半张脸,只露出如同紫葡萄般灵动的眼眸。

哎哟,这口小甜饼,差点没把她噎死。

那打饼子的小美男定然是暗恋她无疑。

到了公廨。

她就开始后悔。

自己猛吃的每一口小甜饼。

都化作了公廨后门。

每一声呕吐。

甜甜的蒸饼吐出来是酸苦的。

不甜甜。

就怪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当着众人面,把她面巾一把掀飞。

怒骂。

“你一个要当仵作的人,若是不感知尸身气味,如何能得出正确的验尸结论,荒唐!”

初九愣了须臾,愧疚中带着羞涩。

瞅了一眼难得一见的广华县父母官们,双脚利落狂奔。

一口气跑到公廨后门,把着门口那棵老树,吐的头昏脑涨。

刚刚她没反应过来。

忘记反驳老头子了。

谁要当仵作?!

她?!她本人说的??

她什么时候!说了自己要当仵作?!

他才是满嘴荒唐!

纯纯造谣!

虽说是这么想。

但碍于老头子在正事上向来严肃,初九也没敢过于耽误。

胸膛微微起伏,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死者为大。

方才捧着纸和笔,埋着脑袋扭到了钟淰身后。

钟淰淡淡瞥了初九一眼。

神情冷素。

“记。”

"舌出齐唇吻。"

“颈部拇指粗麻绳勒痕...”

钟淰眼睛直勾勾盯着尸体,犀利的眼眸自上而下,手随眼动,动作熟捻。

老头子在验尸时沉着冷静的模样。

让初九不由看得愣神。

这死状可怖,尸身气味因失禁刺鼻,老头子却从不在意...

“...至后颈部,未交合。”

“项,背,腰,臀部及四肢后侧尸斑见紫红尸斑。”

“背部血坠,死亡超三个时辰。”

“二便失禁,两脚皆污。”

“身体各处未见兵刃,木棒等损伤痕迹。”

钟淰将尸体衣领稍作整理后,方才缓缓取下手套,朝着不远处朗然而立的左县令,曲县尉庄重行礼。

“二位大人,初步判定,此人死亡原因为他杀缢死。”

二人点头,且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这钟仵作不愧是广华县的老仵作。

的确是有本事,这么短时间内,就给出了死亡原因。

知道原因,再去探破案件,无疑轻松许多...

一个县里,有经验丰富的好仵作,的确可以在处理案件上,提供极大帮助。

钟淰作为广华县的仵作,也常常去到州里其他县帮忙验尸,毕竟这青州地方偏僻,承仵作之业人家,可谓是少之又少。

就连这钟淰,也是十年前,才到广华县定居。

从此之后,偏远的广华县,反倒是比其他相对繁荣的县先有了仵作。

初九在记录上完美落笔。

写完。

她要收工了。

立刻马上!

她一个弱女子,干娘都说过,是要被捧在手心上疼爱的小公主。

她知道,虽然干娘以公主来做形容说出去是大逆不道了些。

但干娘又解释过。

这公主指的可不单是帝王之女,被家人宠溺的乖女儿,亦可这般形容。

干爹。

也就是死老头子。

钟淰。

只要是干娘的话,那必是句句有回复。

当着干娘的面,死老头子笑容和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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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初九是咱家们的小公主呢...”

背着干娘,死老头子吹胡子瞪眼。

“字写这么丑,撒把米,鸡都比你啄得好看!”

干娘喝多了会指着月亮,告诉初九,那上面可荒凉了,没有桂树,更没有仙人...

干娘嘴里偶尔说出来的话,即便是她也常常觉得离经叛道。

但干娘说她来自一个很和平,美丽,却又回不去的国家...

初九迷茫瞪着大眼睛。

这当今天下三分,大颐王朝,南荣王朝与北御王朝鼎足。

哪有干娘所说的所谓国家呢?

说起来。

老头子为何待干娘如此爱惜。

全因在众人嘲讽他是贱职,身上阴气重,只有围观中的干娘站出来,意气风发指着他说。

“少年俊美,又以仵作之业养家,这般有本事之人,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大小浑蛋们指责糟践!”

老头子当下就对这个性子特别,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漂亮姑娘有了好感。

后面干娘偷偷告诉她。

干娘纯粹是因为看老头子年轻时面若冠玉,俊秀温润。

当然,也有肯定他本事的意思,但排在那张俊脸后面,略显得微不足道了些...

初九把仵作记录小心递给钟淰。

声音如同蚊蝇。

“爹,初九汗毛疼,哦不,胸口肚子疼,想先回家了。”

钟淰垂眸看着排行整齐,仔细,字迹娟秀的记录。

平淡看了她一眼,那眼底的失望很浅,所以初九假装看不见。

在今天这个时机,想起了干娘。

初九有些颓然。

自打干娘去世后,干爹变得更沉默,常常出去很久都不会回来。

初九都在想,是不是老头子不想要她了,哪天就真的不回来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荷院?

.....

夕阳西下,但暑热依然灼人啊。

从公廨没精打采跑回荷院。

初九就蹲在院门口等钟淰,啃着隔壁王大婶送来的西瓜,先前刚吐了一场,总感觉胃里空荡荡的。

她不喜等人。

所以平日钟淰在忙的时候,她也刻意把自己弄得很忙。

东华街上瞅一眼,书铺有没有新进的话本。

西华街上看一看,酥饼铺的小帅老板今日是否在打饼子。

南华街去听一听,茶堂的说书先生讲神都故事。

北华街....

北华街就算了,那边住着广华县的有钱人家,她这个人,用干娘教的话来说,仇富。

她这小身板往北华街一站。

就不太像富贵人家的小姐。

平白得来两个白眼。

委屈自己。

但今日不同,她去了公廨后,没啥心情闲逛,只得在荷院没精打采等待钟淰归来。

大老远就看到胖乎乎的王大婶连滚带爬往这边跑。

初九鼓着腮帮子,嘴里蹦蹦往外吐着西瓜子,咋了,王大婶终于是放弃双腿直立行走了?发现当个球儿跑得更快些?

想是这么想。

初九还是放下瓜,小手在衣服两侧随意一擦,有点礼貌但不多地跑着去迎。

“王婶,您慢点,一会跑摔了,我家老头子不得骂死我,扣我一个月零花啊!”

却见王大婶脚步一顿,圆脸悲伤。

“初九。”

“听说老钟头死了。”

“街坊们听到要喊你去认尸,我这赶紧来叫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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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是仵作,长得娘点不影响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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