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荷院剖尸
他自十四岁开始涉猎刑狱,至今六年,大理寺,刑部司各类案件不说倒背如流,但也算是如数家珍。
曾经有传言,说钟家人在验尸方面,有疯狂的执念。
甚至要将人的五脏六腑全部拿出,看清楚里面的纹路,去判定尸体的死亡缘由。
传言有言过其实的成分,加上钟家大郎消失无踪,渐渐平息...
除了极为恶劣的分尸案有见过这些脏器,且大部分并不完整。
谢珩同样难得见到如此让人心神颤栗的场景。
怪不得...他拒绝了自己的帮忙...
又怪不得,他要将其父尸体运回荷院。
谢珩虽有怀疑,却没想到这性子瑟缩的少年竟真有如此胆量剖尸。
不会有人理解,身为死者的孩子,他竟然想要将死者的尸体剖开,寻找死亡真相。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按大颐律令,此举有违孝道,应受弃市之刑。
谢珩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世间难得有言语无法形容的瞬间。
比如现在。
瘦小的少年,安静的尸体。
少年一边谨慎擦着眼泪,一边量度五脏,以竹筵导脉,时而小心提笔记录着,眼神偶尔还飘向院门。
接近尾声,谢珩从院墙上下来的时候。
脚尖点地,未曾发出一丝声音。
他朝叶璧安摇头。
叶璧安苦着一张脸,脸上写满了困惑不解,但依然一动不动。
来都来了。
敲门把小仵作叫起来不就行了。
说不定这少年在家里捂着枕头哭呢。
再说,他理由都想好了,让钟初九把他那吊钱还给他,他若是觉得自己小气,大不了过后再请他好好喝上一顿。
结果,自家员外郎大人跟个木桩子似的,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一声不吭。
而他也只得被迫噤若寒蝉。
差不多又过了一炷香,叶璧安心里小人正在打架之时。
只听谢珩轻咳一声。
“安,此处便是那钟初九的住处?”
叶璧安反应了须臾,方才应了声。
“是...是啊...”
“应该...应该就是这..”
二人同时听到院落里响起有人摔了个四脚朝天的声音。
叶璧安震惊转头,轻声开口。
“公子,这...这钟初九没事吧?好像被咱们吓到了。”
谢珩隽秀的脸没有表情,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叶璧安敲门,待到叶璧安转身敲门时,漆黑的眼眸划过几分若有似无的怪异。
院门从里打开。
叶璧安正准备说什么,就看到钟初九一张小脸,红的灰的黑的啥色都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还隐隐有着些许惊恐。
他抿着唇,看到叶璧安,和身后的谢珩。
最终还是眼眸垂落,乖乖行礼。
“二位,今日之事多谢。”
初九拱手做礼,手放下的时候,两只手都轻微往后放着,暗暗揉了揉差点摔成八瓣的屁股。
差点吓得她原地升天,让老头黄泉路上有伴。
叶璧安瞅着初九。
初九纤细的身子卡在门缝中,两只手从身后拿出,一只手扶着门背,一只手依然在身后看起来不断在动。
“小仵作。”
“你干嘛呢?”
“我们都到你家了。”
“公子今天帮了你,我也好歹是帮了你。”
“我们大老远来你家门口罚站是吗?”
谢珩眼里的赞许很淡,璧安生性耿直,率真,虽不算聪慧,但偶也有用处。
初九这才意识到。
这二人是准备要进她家里,不明原因的“坐会儿”。
二人的确是她恩人,甚至帮了她很大的忙,她不该拒绝。
初九瞥了一眼树下的棺材,忙将大门打开,挤出一丝笑。
“呵呵,叶公子说得对。”
“请进,请进....”
初九将二人请到了院落里,干娘为了招待客人,专门收拾出的一处。
石桌石凳,桌上还放着朴素清雅的茶具。
初九屁股一落凳,立马弹起来,跳了跳,好似刚刚想起。
“啊对,我该去给二位公子泡茶.....”
叶璧安皱眉,咱们员外郎因为某种原因,不爱喝茶。万一不高兴了....他不得又跟个小姑娘似的哭出声来...
他忙开口阻止“诶,不用!”
初九已经在说话间,一咕噜跑进了房间。
瞧着房里传来了叮当的响声,叶璧安方才扭头,帮初九解释道。
“公子,你...诶?”
就看到谢珩长腿轻迈,快速走到棺材旁,大概扫视了一眼,方才又回到了石凳上落座。
这少年,竟然在短时间内,将脏器全部归位。
并且连带着他的记录,工具,也全部收起。
明明惊慌失神到摔倒,依然能心思细腻到处理好这些细节。
房间内。
初九静静站在窗沿下,眼神微凛,透过薄薄的窗纸,小心注视着刚才从座上踱步而出的男人。
手中长棍往灶上一敲,发出“忙碌”的声音。
县衙内私底下传着,这气质清冷淡然的公子拿着陈郡谢氏,正四品吏部侍郎谢明理的私人令牌,更被奉为青州刺史赵立的座上宾。
听到验尸结论后,就第一时间查看县域手实。
仅仅见了一次姚长生,就迅速觉察其恶劣的品行。
大家公子的气质,却不惧尸体诡谲,从目击者到发现尸体现场,无一不是透露出男人的破案能力...
初九只觉得头疼欲炸。
这人究竟是如何想的,一点都看不透...
又究竟是敌是友...
亦或者,非敌非友?
房门打开。
初九五颜六色的脸上露出讨好迫切的笑容,一只手提着一壶热水,一只手拿着捂得严实的茶叶壶。
“二位公子。”
“这茶叶放了些时日,但保存尚可,试试?”
叶璧安看了一眼初九的脸,连连叹气。
“跟你说了不必麻烦了,你看看你这一顿折腾下来,路边的大花猫都比你少几个色儿。”
初九乐呵呵将茶壶放在桌上,一屁股坐下,嘴角狰狞了下,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笑。
“难得贵客登门,本该好好招待,但初九家只有些粗茶,还望二位恩人不要嫌弃。”
谢珩神色淡淡看着初九。
如今的称呼,都上升到了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