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大海、明月、衣冠禽兽
夜。
雾气升腾,湿气透过布料覆上皮肤。
不知是否是浓雾的原因,天空中的星星看不分明。
但是明月自海上升起来了。
惨白的清冷的月光洒在海面上,穿透了海上的浓雾,破碎成流动的闪烁的银屑,有太阳的时候,平静的海面又温情又博大,举目望去,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深深浅浅的蓝,但是一入夜,浮动着的海面便有了一种诡谲的恐怖,不知道这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海面下,存在着什么样的东西。
其实前人也写下过“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这样豁达明朗的句子,可见黑夜的大海在很多人眼中也足够美丽。
但是我就是讨厌黑夜,何况是面对着黑黢黢的大海,没有灯火的照明,就算是足够明亮的银盘似的明月,也给我阴冷诡秘的坏印象。
其实船已经靠岸很近,轻功好的武林人士恐怕都已经可以从这个距离飞过去,原本驶船的汉子在黄昏时驾小舟离开,原随云却偏要在船上过一夜,可见他确实就是见不得别人开心——这个别人当然只能是我。
我垂涎又悲凉地看着不远处的点点灯火,又回过头看着眼前在月光下宛如被牛乳浇淋的精美菜色,对面坐着夜色下玉人一般的原随云,此刻的原随云飘然似仙,月光仿佛都被他吸引一般,他身上仿佛有着点点荧光的特效,我却怎么看都觉得看不过眼,垂下眼看左手边也美得如梦似幻的系统精灵等一下。
等一下穿着月白色的纱衣,银蓝色的长发披散着,月色下她的皮肤像发出玉白的光芒,杏核眼柳叶眉,小巧琼鼻瓜子脸,正是个缩小版的人间尤物,虽然原本我嫌她是个蠢货,现在有原随云在旁边作对比,倒显得顺眼了很多。
我就微笑的看着她,看着她嗅了嗅银质酒壶里装着的清酒,又偷偷吃了颗花生米,她双手才堪堪能捧起花生米,吃起来是个小仓鼠的模样,倒也很可爱。
于是我就欣然地笑了。
“小叔叔,你很开心么?”原随云突然这样问。
于是我更加真心觉得他是个妖孽,明明是个瞎子,我默默地笑一笑,他妈的居然也知道。
我恶劣地想不知我点个头他知不知道。
不过我暂时也不敢挑衅他,于是清了清嗓子说:“景色甚美。”
“这儿的夜景向来是惹人称道的,连小叔叔都这么说,可见确实不俗。”原随云点头笑着,“可惜我看不到,不过只是感受一下此刻的清风,嗅一下酒香,又知道你就在我的面前,我就已经觉得很美了。”
可是我却相反,听到原随云说那么一长串话,我简直就快呕吐了,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等一下的卖萌举动也不能令我开心,我面无表情,神色僵硬,马上又发觉自己的反应不对,担心原随云觉察到,虽然知道原随云看不见,还是紧张地去帮他倒了一杯酒。
我说:“其他不论,酒却可以直接喝,何必只嗅酒香。”
原随云就从容地笑了,他什么时候能不笑呢?我恶意地猜测着,看着他右手执杯,广袖一拢,一口饮尽了,姿态自然是优雅潇洒如谪仙。
将酒杯放在桌上,他轻缓又缠绵地说:“小叔叔倒的酒,不可不一口饮尽。”声音放低,如海上夜风,诡秘又诱人。
再明显不过,海上孤舟,四野无人,唯明月清风相伴,原随云又开始发骚□,准备调戏我了。
我还没有练就宠辱不惊不动声色的应对能力,姑且沉默不语,只是又帮他倒了杯酒,勉强去理解成我在羞涩。
——是啦,我就欺负瞎子,你有意见?
总之我不说话,动作坦然,他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一副仇恨的目光并在心中狠狠地骂他,所以我凭着这一点,就当半个哑巴,偶尔回复几句,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倒酒,灌醉算数。
可惜灌酒这种事情,自己也总不可能一直不喝的,所以一直身带体弱属性的我,毫无悬念地先开始昏昏沉沉。
人一醉酒,性子就放开了,思维也麻木了,行动也就放浪形骸了,所以我也不管是在室外了,毫不别扭地躺在了原随云的怀里,拿着酒壶喝酒,又那花生米去喂原随云。
“随云,来,吃点下酒菜。”我伸手把花生米放在原随云嘴巴前,在他张嘴后又贱兮兮地笑着自己吃了,于是原随云就俯下身来,直接从我嘴里吮酒,吃下酒菜,柔软的舌头划过我的口腔,温柔地纠缠我的舌头,直至我难以呼吸,我不禁想:唉,我大概也是下酒菜的一样吧。
我这么想着,酒精更进一步产生作用,思维开始打结,渐渐不清不楚了。
我闭上眼睛的时候,觉得自己又回了黑暗的洞穴,于是又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陌生又熟悉的原随云,看到原随云,我又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原随云?”
原随云轻轻地应了声,他正缓缓地揉搓着我的肚子,我顿时觉得腹部很暖,身体很软,浑身很舒适了。
于是我又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是原随云,闭上眼睛了。
然后我听见了惨叫声,那声音又凄厉又绝望,是破碎的毁灭的女性的嗓音,伴随着鞭子的抽击断断续续。
我听见有个男人说:“小叔叔,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呆在黑暗中么?我现在给你看啊,你睁开眼睛啊。”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摇晃的火光下,残破的女性躯体被锁链穿过挂在墙上,除了大概有个人形,实在很难再看出人类的模样,身上红红白白一片,分不清那些是伤口,哪些是皮肤,只笼统地觉得是个黑白红三色组成的人形,面目模糊,黑发一绺一绺像蛇一样垂落。
我看见投影在墙上的巨大的阴影,随着火光跳动变化,如鬼怪魍魉。
“看着啊小叔叔,她可是因为你变成这样的。”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喘息和哭腔,已经沙哑了。
“不是的,放了她吧,我不知道,不要这样。”
我语无伦次话语混乱,抬头又看见已经不会动了的女子,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浑身皮开肉绽,火光下粉色的血肉带着蜂蜜一般的色泽。
“我现在把她投到海里去吧,然后鲨鱼会闻着血腥气而来,运气好的话能一口咬死,运气不好,你说应该是几口呢?”
“原随云,随云,我不敢了,放了她吧……”
“也是,这种行为太粗鲁了,毕竟这也是个美丽的女人,美丽的东西应该被更细致的对待的。”说着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的后颈被细细地吻着,后/庭似乎也被强行插入了什么,但是心理的疼痛战胜了生理的疼痛,我麻木不堪,只有这么一个感觉,居然没有挣扎,没有呼痛。
原随云继续低声在我耳边说话,是情人间的低语:“那么,在她的身上涂上蜂蜜,要一层一层细致地涂,然后把她放在地上,蚂蚁就会闻香而来,第一天,伤口上会开始有蚂蚁爬行,在最敏感的神经上,一点、一点的蚕食——当然我应该保证她的生命,那样才能有第二天,第三天,有一天她的**终于**,但是当然还没有死去……”
我崩溃地倒下来,尖叫着捂住耳朵。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那一刻,我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渴望着,原随云去死——
……
我睁开了眼睛。
我发现我浑身冒着冷汗,手脚痉挛,身后有一个热源正紧紧抱着我,缓缓地传递着温暖地气流,我地牙关正紧紧地咬着,直到我意识到这一点,才渐渐地松开了,下一秒我惊惧地在脑海里大声问:‘我有没有说梦话!’
‘没有主人,你没有说梦话,只是不断地冒冷汗和颤抖。’
我这才松了口气,一阵后怕。
要是我梦话里说出了“原随云去死”这样的话,估计就不能善了了。得知自己没有说错什么话,我也渐渐放松下来,顿时发觉自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察觉到我醒过来,原随云轻轻地问:“你做恶梦?”
“嗯。”恶梦耗尽了我的心力,我无力地回复,手脚发软,“我想泡个澡。”
“我带你去岸上。”
我被裹在一条披风里,听着耳边飞快划过的风声,很快就进了一家客栈,并泡进了干净温度适宜的热水里。
这时候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恶梦般的回忆让我重新封印,我又可以平静从容地在原随云面前演戏了。
我又是个重生的原岐月,而不是恶梦中已经死去的行尸走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