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娘舅上门
四个月的过往如走马观花似的在吴浩脑海闪过,是提前预知未来发展的事情还是真的在四个月后穿越回现在。如重生回四个月之前,那按时间线计算,明日父亲就换防回府了。
吴家有一传统,每月十五的礼祭比平时隆重,以少牢之礼怀缅祖先与礼敬天地,吴乾每月中旬休沐都会带领吴家举办拜祭活动。
印象中,今日娘舅会到府走亲,为表弟谋求职位上的升迁,所求并不过分,从副转正,踏上正六品而已,被母亲拒绝后撒泼打滚,母亲大人被磨无奈,只能答应为自家侄儿出力进言。老舅高兴不已,多喝了几杯老酒,重现真性情的撒泼打滚,满地狼藉。
“少爷,夫人让您去大堂,舅老爷来府里了。”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吴浩一怔,果然是重生啊。
“浩小子,越发俊俏啦,修成仙人没,何时带舅舅体验下飞天遁地的神仙姿态啊?”
吴浩与舅舅因为有共同的人生目标——纨绔子弟败家子,所以关系一直比较亲近。他的真实生理年龄与舅舅差不多,但是现在躯体毕竟只是个七岁孩子,体验大人美好生活有个大人掩饰会方便很多,而舅舅就是各方面都合适的人选,比如喝花酒、逛青楼。
“舅舅,赶紧起来吧,这样趴在地上不好看,鞋子都踢飞到椅子上了,你摆这左手托天,右手叉腰的神仙姿势,我都以为您就是神仙了。”
陈礼书大概觉得在吴浩心目中的伟岸形象会被这撒泼打滚的举止影响,立起身来用袖袍快速的拍了拍身上,整理了下仪表,只是这鞋子飞得椅子上,一脚白袜一脚靴履的样子确实不是很雅观。
“佩玉掉了,正找着呢,地上不脏。咦!好像不在此处,我到那边找找。”说完斜着眼睛看向自己的姐姐吴王妃一眼,迈着细步就要向王妃身旁走去。看样子,不答应他,今天这正堂的各个角落,陈礼书应该会都找一遍的。
“好了好了,不像话。在孩子面前没个长辈的样子……我跟王爷说一声就是。”王妃无奈道,真拿这弟弟无法,都肆拾岁的人了,妻妾子女成堆还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陈礼书的苦瓜脸刹时变得正气凛然,只是嘴角向上扬的幅度稍微慢一点效果应该会更好了。“呦,原来在我腰带里,没丢没丢。”陈礼书挥手扬了扬佩玉,欢快的说道。用眼瞥了瞥吴浩,仿佛等着赞扬。
吴浩没接这货的梗,望向王妃:“娘亲,我爹明日几时回府?”
“应在卯时。怎么?你又闯什么祸事,明日你可不能偷溜出去,需要祭祖礼拜。这次娘亲可不帮你打掩护。”王妃戏谑的柔声说道。
吴浩眼一红,想起过往娘亲对自己的庇护和疼惜,接着又闪过四个月后娘亲惨死的场景,盈眶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不停的往下掉。
王妃慌了神,赶忙把吴浩往怀里抱,半蹲着轻拍吴浩的背脊“这又是怎么啦?受多大委屈啊,还是闯了多大的祸事。没事,浩儿别怕,有娘亲在呢!娘亲解决不了的这还有你父王呢!”吴王妃抱着吴浩,如同护着小鸡仔的母鸡。
吴浩还没解释,感觉肩上的衣服湿透的面积越来越大,母亲的泪水都快渗到胸口了。他想要把四个月后的事情跟母亲说,并阻止母亲跟自己一行人去吴家祖地,避免祸事发生,但是话到嘴边还是不忍心。
“我想父王了”。
“浩儿是男子,以后要成为国之栋梁的,不能学此小女子作态,动辄涕零涕下。你父王明日就回府了。”
吴王妃松了一口大气,温柔的目光看着吴浩细语安慰着。右手轻轻的提起锦帕擦去眼角残留的泪珠,拍了拍吴浩的头后起身说道:“舅舅来府了,你平日不是最喜舅舅带你玩闹吗,要不让舅舅带你去府外逛逛?”
吴浩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这位不就是最好的掩护吗!赶在敌人动手之前做好预防,以有心对有心。连为什么死都不知道,这太憋屈了。
吴浩快步向前,拉起正在穿鞋的舅舅,口中念叨道:“老舅,走走走,浩儿刚好有事跟您商量。”吴浩推拽这陈礼书,快速向大门口走去。
“浩儿,鞋子,我的鞋子还没穿好,你急个什么劲啊?”陈礼书左手被吴浩拽着,右手拿着鞋子正往脚上套去,一跳一跳的被拽着前行,可怜这快二百斤的身子了。
醉仙楼——吴柳城三流酒楼,名字叫得响亮,其实就是一个木瓦结构的二层老旧茶楼,斑驳的墙壁,深浅不一的划痕在木制梁刻下了时光,老旧粗制的茶杯酒碗被客人摩挲的锃亮,一楼大堂除了东厨和柜台之外,摆放着几张有年份的方桌,几条长凳不规整的随意放置着。
陈礼书还没进门就开始兴奋了,知书达理、严于律己、威严大气这些都是家教使然。书香世家难道真能从书里闻到胭脂香味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脚踩椅、一手按桌、弯腰含胸吃饭难道饭菜就不香了吗?
“吴少爷到,楼上雅座请!”满嘴白牙的矮瘦小个子小二大声喊道,肩上披着那条洗得发白的抹布随着小二快步移动而前后摆动。
小二对于吴少爷那可是崇拜的很,整个吴柳城谁不知道醉仙楼有个叫帅哥的小二,这帅哥两字就是吴少爷给赐的。
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小二一看到吴浩,恭敬地将吴浩引进酒店并快步跑到二楼靠窗台的位置拿起抹布用力在油光可鉴的桌面上擦拭了起来。
“吴少爷,还是老四样?”掌柜笑问道。
吴浩点点头,见小二没走开的意思,心里一笑,“帅哥,你让厨房快点上菜。”小二听到帅哥二字,嘴里的大白牙都反光了。
“您稍等,马上就来。”小二用毛巾抚了抚椅子,细碎快步跑去厨房催菜取酒了。
“吴少爷。”
“吴大善人。”
“吴二少爷。”
店里五六桌食客匆忙起身问好。
人群中有一小女孩,大概也是八、九岁的样子,模样普通,普通到在人群中看她一眼后都不想看第二眼的那种,眼睛经常半眯着,偶尔睁大的眼睛大而黑亮、灵动有神。听到小二说吴少爷来的时候,灵动的眼睛大睁,一脸的惊讶,随后赶紧把惊讶收起并恢复起半耷拉眼皮的样子,只是在别人没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将身子往桌子底下缩了缩。
吴浩和陈礼书坐定之后,周围的说话声又陆续响起,只是声音比吴浩进酒楼之前略微小点。吴浩也不急着胡乱找所谓的蛛丝马迹,全盘于胸,谋而后动才能减少风险。
死都死了两次了,难道还磨不出个性子,每遇大事有静气,事情越急越需要冷静。
陈礼书吃喝不误,抽空望了望对面舔一口酒就停顿不少时间的吴浩,感觉今天的吴浩有点不同啊。
过了一会儿,吴浩的眉头舒张开了些,脸上又挂上那人畜无害的微笑。
吴浩望向不停在自己桌子左右转悠等着自己多称呼几声帅哥的矮瘦小二大声道:“帅哥,来来来,我没来楼里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妙事发生啊?我听府里说,城里这段时间可是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府里大人欺我年少,好多都去头少尾的讲,精彩部分可是统统都删去了”。
小二的白牙又闪出耀眼的光芒,脸上的笑容都快没地方挂了。正了正表情,白牙小二哥的脸色忽然就猥琐起来,“我听说,听说的啊。天香阁的钱掌柜这两天没敢出门,脸上挂了彩,最近不是刚纳了个二八小娇娘,那脸蛋、那身段,呦呦呦!这钱掌柜就天天春眠不觉晓了!钱夫人泼辣劲一起来把钱掌柜的脸抓得左七右八,满脸抓痕”。
吴浩撇了撇嘴,没好气道:“就这”。
白牙小二大概觉得没表现好,嚼了嚼牙,“我听说,听说的啊!城里红袖阁、羞花院这两家青楼里这段时间来了几位赛仙女的花娘,乐户巷这几日可是日日拥堵,才子富商闻风而至。闭月馆的大鸨母让楼里姑娘抢客都抢不上,听说正在乐户巷散发其他两楼服务不佳的小道消息呢”。
吴浩听了听帅哥的几个消息,许是没听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踩在凳子上的脚一使力,把另外一只脚也移到凳子上,站到长凳上让自己七岁的身子看起来高一点。“各位大侠、美女,我们也别让帅哥一个人讲这么有趣的事,花娘美妇佳人的故事是好,可小爷我有心也无力啊!”
话音刚落,哄堂大笑,一些老不正经的读书人更是将眼睛望向吴少爷的某处位置,不言而喻。
吴浩接着说:“今儿谁要是有能让我感兴趣的妙事怪事江湖事,说出来,大伙觉得也合适的,醉仙酿一壶,我买单。帅哥立马送到桌上,当然,半斤一壶的哈。”说完转头望着白牙店小二示意。
气氛瞬间热闹起来了,左一桌右一桌的客人开始分享各自觉得有意思的奇妙事情:“杨家的猪吃了张家的菜地的菜,张家要杨家将吃菜的那头猪作为赔偿。”
“王二麻子偷了家里用来给王大下聘的礼金去乐户巷吃花酒,回去被王太爷打断了腿。”
“城南三十里外又出现了一具尸体,跟二十六年前在城西出现的尸体一样,都是穿的破破烂烂,瘦得前胸肋骨都凸出来的那种那个,神婆陈老太说或许是被邪物吸去了精血。”
“听陈老太瞎说,城南那个死人我知道,就是城南坊市要饭的癞子,去城南偷摘果子时摔死的,都两年前的事了,这事有什么好说的”。
……
“大概是上月初七还是初八,闭月馆的花魁李红叶被人发现赤条条的死在闭月馆红叶轩内,听李红叶的丫鬟说,前一天红叶小姐才偷偷告诉她有人要帮她赎身了,对方可是大有地位的人。没想到,福没享到,就这样香消玉殒了,也是可惜啊。”
“对对对,我还听说红袖阁在之前也死了两个花女,那老鸨哭得要生要死,在自家店门口哭天抢地地骂了许久,就是后面也不了了之了”。
一桌子喝着最便宜的回仙酿的老秀才们提起了这个话头,几个老头一脸的惋惜,配上一身书生儒袍,确实有点悲天悯人的味道。
吴浩大声说:“帅哥,快上酒啊,给我几个老哥上好酒,别拿半斤的,拿一斤的。”
白牙小二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跑去取酒送酒。
一个老秀才把酒碗里剩余不多的回仙酿小心翼翼的倒回酒壶里,打开白牙小二送上来的醉仙酿,往桌子上的其他几位老伙计加上酒,然后在自己空白的酒碗里装满了醉仙酿,猛喝一口,瞥了一眼几个老伙计酒碗里的酒水,嗯,应该差不多了,这才满意的呼出一口酒气。
调整好呼吸接着说:“这个事吧,别人说都差点意思,我可是亲眼所见,我家就住在乐户巷靠闭月馆红叶轩不远的河对面。那一夜,我彻夜诵读贤人文章,不经意间看到红叶轩的一扇窗户并未关起,灯火长亮,烛火将红叶轩里面的影子投射到窗户上,红叶花魁的身姿曼妙。”
咳咳咳咳,老秀才突然想到什么,轻咳了几声,正襟危坐正色道:“突然,一个身影从窗台闪入红叶轩后,窗户就关闭起来了,房间里面开始热闹起来,翻来覆去的,那映射出来的动作,看的老夫都为房间里面的两位感到脸红,持续了足足两刻钟啊!灯烛一直到丑时才吹熄。次日一醒,就听说红叶花魁已死的消息。哎!红颜薄命啊!此事肯定是那晚从窗台闪入之人做的。”
“城西坊市那边几家药房近日经常丢失药材,都报官多次了,还没抓到小偷,偷的也不是什么名贵药材,就是一些偏门药材,有的店里还死了看店的下人,几个店里的药材被乱翻一通,却啥药材也没丢。吴少爷,您看这消息够换半斤酒吗?”一个尖嘴猴腮在门口往里探的混子问道。
“算,当然算,帅哥,给这位兄弟拿瓶酒。”说完转头看下混子,吴浩又说:“这位兄弟,看样子就是江湖人,门道广啊,进来坐着说”。
混子昂首挺胸的踏入酒楼大门,当然没敢跑吴浩那一桌去坐下,一路小跑上二楼,在楼梯口靠窗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不敢不敢,江湖朋友给面子,小的外号小灵通,这吴柳城大大小小事情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
看着吴浩鼓励的眼神,混子精神大振,大口喝了一碗酒,声音都要高出许多:“还有一件大事,这事小的觉得更是奇哉怪哉,起码值一瓶一斤的醉仙酿。”
话音刚落,又提了一大碗酒,两碗酒下肚,眼神都浑浊了,混子大着舌头接着说:“应该是半月前,城里威虎班死了两个弟兄,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找到,死了好几天后才在心口位置发现了针眼大的小孔,如果不是要下土换殓衣都没人知道,威虎班找了好些日子的凶手,连凶手的毛都没见到,还又死了一个。江湖上一直传闻是狂狮门和威虎班抢地盘导致的,这不,这几日,威虎班已经和城西的狂狮门大干了几场,各有损伤,好在没人伤亡。”
话未说完,楼下占北面大桌的一个大汉拍了下桌子,大哼了一声。混子强提精神一看,汗水从额头渗出并急速凝汇成绿豆大小的汗珠。“陈……陈……陈班主”。
混子往后一躲,似乎做了一个大决定,稍稍犹豫一会然后转身从二楼窗口往下跳。“哎呦”了一声,然后就没了声息。
吴浩定睛一看,威虎班陈班主和一众班内骨干,再加上一个八、九岁的普通小女孩都在酒楼内。
小女孩先是抬眼望了一下吴浩,看到吴浩的眼光锁住她时,脸一下子通红,赶紧低下头,不争气的眼眶开始泛红,三分恼自己不够硬气、三分是做了亏心事不敢面对事主的忐忑不安、还有四分是自己任性让班里兄弟受难的悲伤。
吴浩很是奇怪,心中疑惑:这小孩不是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