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盐傻郡主
“唔唔~~~”
“不许叫!当心你的舌头”
被堵着嘴小丫鬟闻言一愣,猛地点头,咬咬唇瓣跟在主子身后,学着主子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但见眼前一身男装,脸上涂满锅底灰,手指乌黑,头发歪歪的倌着男子的发髻,鬼头鬼脑瞄向假山外的主子,忍俊不禁,噗的笑出声来。
“谁在那里?”庭院里,一慈眉善目的贵妇人瞅着假山疑惑的问道,其面容端庄,发如初秋落雪,着一深紫色绣梅花的霏缎华服,缀琉璃小珠的袍脚软软坠地,浅紫色织锦腰带上银丝勾勒的荷花雍容华贵而不俗,虽已不惑之年,仍见面若桃花肤白胜雪,衣袍下身段妖娆隐隐显露,身旁紧跟着一长发如雪一脸冷色的老嬷嬷,虽是奴婢,却也衣着不凡,倒也不显低下之气,二人之后,丫鬟小厮紧随其后。
“何人如此无礼!见到夫人还不快出来!”竹嬷嬷向前大跨一步,一声怒喝,
“哎呀!拜~见老夫人”小丫鬟被人一推,一个踉跄四仰八叉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什么人!抬起头来!”
“是奴婢啊,奴婢是青梅”青梅抬起头来,委屈的看着老夫人。
“呵呵呵呵,是青梅呀,你这可是掉煤堆里了?呵呵呵”说着叫人将其扶起,随行众人均掩面憋笑,肩头抽簇却不敢发作,青梅理理衣袖抬头见众人取笑自己,小嘴一撅,跺着脚道,
“老夫人,您取笑奴婢···哼···”
“放肆,没规矩小蹄子。”竹嬷嬷见状一手扭住青梅的耳朵,青梅更觉羞愧难当,双手掩面,原就花猫一般的脸此刻被沾满锅灰的手一摸更是黑的出奇,随行众人见状更是浑身抽搐,像筛子一般颤栗。
“呵呵呵呵,青梅丫头,你,呵呵呵呵,罢了罢了,你随我来这边坐,你们都下去吧”
众随行者闻言,逃似的跑开,不出片刻,四周皆传来哄笑声,谁都没注意到假山后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向后院的狗洞跑去。
“快擦擦你那脸,都比你屋里的那猫儿花了”
青梅接过嬷嬷手里的帕子,擦着脸坐在老夫人面前,低着头偷偷的瞄着老夫人身后的假山石,心里纠结着:怎么办呢,郡主好像已经跑了呢,我可怎么办呢。
“咳咳,咳咳,再擦,那小脸儿可就破皮儿了”
“啊,没有,奴婢没看见”青梅蹭的站起,慌乱的晃着手帕,还没回过神就脱口而出。老夫人美若葱段的手捏着茶杯微微一顿,唇角含笑着看着青梅,一身小厮的衣衫,倌着俩发髻,这是女扮男装呀!
青梅见夫人如此打量自己,顿时想遁地而逃,要知道,老夫人这么笑,那可是坏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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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热闹啊,坏红梅,外面这么好你以前都不带我出来”长大后从未出过府门濮阳清妍惊奇的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把在府里时红梅的警告全都抛在脑后。
“少爷,您可不能叫奴婢名字啊,咱现在是男人呀!”红梅眉头微皱,扯着自家郡主手臂,面露难色,欸,看着身着男装,面似黑炭的郡主,真不知带郡主出来对是不对!
“恩恩,我知道啦,我刚刚是测试你的,还不错,哈哈哈哈,走,陪本少爷我去逛逛。”濮阳清妍粗着嗓子,甩开红梅的手臂,摇了摇折扇,一溜烟向着人群跑去!
“欸!郡··少爷,你慢点,当心摔着”红梅见状,脚下生风赶忙追去,嘟囔道“诶呀!早知道就不带郡主出来了”···
蓝洋城别名皇城,青龙王朝的首都,商贾名流王孙贵族几乎皆住于此,街头闹市,小商小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来往商人均在此驻足歇脚,城中白日小贩穿梭,夜里花楼高歌,街头巷尾偶尔参杂些许孩子的嬉笑打闹,妇人们讨价还价,好不繁华。
“哇,这个是糖葫芦吧,小时候额娘给我买过哦!我全要了”
“这是什么?”
“这个好可爱呀”
“啊!这个这个,这个太好玩了”
人群里,一个满脸乌黑,衣衫不整,头发因奔跑而凌乱,手持两串冰糖葫芦的男子穿梭在街道间,引起不少路人侧目观看,原以为是乞丐,但见其衣料价格不菲,身后还跟着一拎满东西,腰间佩剑的面容清秀的小厮,不觉疑虑,这是哪家的傻公子呀。接收到路人指指点点的言语声,红梅哑口无言,面如土灰,只叹郡主太贪玩了,可别惹什么乱子呀!
“少爷!不可啊!”一个慌神,濮阳清妍已向胭脂水粉摊冲去,周围路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言语更甚了,
“呀,好端端的小伙,怎么是个傻子呢。”
“看那脸上的锅灰,欸哟喂,可惜了!”
“看那脸黑的,估计呀,洗了干净,也不会好到哪里”
红梅怒视路人一眼,随即健步如飞蹿到濮阳清妍面前。
“快点快点,快看这个,这个胭脂好香啊~~唔唔”
“少爷!哪有男人逛街买胭脂吃糖葫芦的呀”连忙赶来的红梅捂住濮阳清妍的嘴巴,脚尖亲点,飞上路边房檐,低声斥责道。
“红梅,快放我下去啦”濮阳清妍看着脚下的屋檐,微微往下一撇,嘶,心里暗道“臭丫头,成心吓我,好高呀”随即双手紧紧的抓着红梅的衣角,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红梅气愤的提着剑叉着腰,倔强的把脸一扭,不去理会自家郡主的话语
濮阳清妍见状,一屁股坐在屋顶,瞪着腿儿折腾,坠~落的瓦片引起不少人抬头呵斥!“呜呜呜呜,你们欺负我!呜呜呜,你们欺负我阿玛额娘走的早!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本郡主生气了,本唔唔~~”原本想听听看郡主能说出什么幺蛾子的红梅听到郡主嚷嚷‘本郡主’瞬间慌了神,伸手撤了块布猛地塞进濮阳清妍的嘴里,按着一直折腾的郡主,机敏的环视四周。
“唔唔~”被塞了布块的濮阳清妍面色潮红,弯弯柳叶眉微蹙,杏核般眼睁,配上这花猫一样的脸,还真是讨喜,红梅偷笑察觉四周无异,伸手扯了郡主嘴里的布子,言语到,
“郡主可想下去”
“想,好姐姐,快放我下去嘛,我保证不乱跑了,快点嘛,不然我可就跳了。”说着作势要跳,红梅见状无奈的妥协。
回到地面的濮阳清妍,一反常态乖乖的跟在红梅旁边,小嘴微撅嚼着糖葫芦,圆圆的眼睛撇着红梅转的飞快,怎么甩了这个臭丫头呢···欸?好办法,嘿嘿
“诶呀,我的玉佩呢,阿玛留给我的玉佩哪里去了”一路深思郡主下一步要做什么的红梅,猛地停下,看着身后嚷嚷着的郡主,满是疑虑的走了过来。
“少爷,怎么了?”
“呜呜”见红梅回来,濮阳清妍一屁股坐在地上,狡猾的瞥了一眼红梅,抹着鼻涕,擦着眼泪,红着眼睛抽泣着说
“啊~爹爹留下的玉佩不见了,呜呜,没有了,呜呜”
“当真是不见了?可是放在家里未带着?”
濮阳清妍闻言,眼睛一转,更大声的哭道,“爹爹的玉佩我从不离身的,呜呜,刚刚我还摸了一下呢,呜呜,怎么转眼就不见了“边说还边做态翻动衣服。
红梅一听瞬间呆滞,王爷留下的玉佩丢了!这可是大事!扶起抽泣不止的郡主,红梅紧握剑柄,英气的剑眉紧簇在一起,转身扎进人群中便低头寻找,心里暗道:这块玉佩可不能丢啊!
濮阳清妍见此暗喜,哭了一会儿,便偷偷向街角溜去,从小就保护着自己的红梅常常要检查阿玛的玉佩,常说这个可丢不得呀,哈哈,这下,看你怎么盯着我不放。
“啊,好痛啊,谁呀”!一步三回头观察红梅地濮阳清妍一头撞上了一堵微硬的肉墙,揉着额角,濮阳清妍抬头看去一个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腰系玉带绣着木槿花纹饰,手持玉骨折扇,一手背于身后,昂然直立,再往上看,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棱角清晰,一张脸长得俊美无比。唇角轻扬,下巴微抬,看似放荡不羁,可那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不容人小视。一头青发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眼角风情无限,薄厚适中的红唇轻轻启动:
“姑娘可否有碍?”
咕咚,濮阳清妍暗吞了下口水,杏眼圆睁,一眨不眨的看着男子,揉揉额角,轻抚莫名发痛的心口,心中暗道,这男子好漂亮呀,看得我身为女子都嫉妒呢。但却粗着嗓子故意说道:
“你怎么长得这么丑呀!长得丑还撞人!!!还有本少爷是男人!倒是你,是不是谁家的小姐女扮男装跑出来了呀!让小爷我验证验证!”说着,还顺手捏了捏男子的脸。男子一愣浓眉微蹙,却倒没躲,任她rou捏,上下打量了她半晌,邪邪的嘲笑道,“姑娘,你耳坠忘摘了,还有,····你是本少爷见过最丑的女人,貌比无盐!”说完便擦肩走过,听到前半句时的濮阳清妍樱唇圆张,双手蹭的蹿到耳朵上摸索着,“咦,没有呀!”暗暗嘀咕着,抬头再看,那公子早已走远,他刚刚说什么了?无盐?谁是无盐女?!我?!“哼!本郡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马车见了散轱辘!”哼!玩心全无不顾一切的濮阳清妍冲着街道大喊:
“红梅!回府!”
瞬间,喧闹的街道瞬间如冻结了一般鸦雀无声,人人扭头驻足,疑惑的看着四周,谁是红梅呀,刚刚是哪家姑娘在咆哮啊!路过的老人赶紧借机会教育孙子道:听见没,刚刚咆哮的那种女人可不能要呀!
陷于悲痛中的红梅思考力全无:抬头红着眼,满脸泪痕的答道,
“郡主,王爷留下的玉佩没找到呀,呜呜,怎么办,嗯,郡主你快去找人来一起找呀,呜呜”
这一回答如懵雷般在人群中炸开,人们都盯着这两个衣着男装的少年,一个面容清秀,腰间佩剑,却哭得梨花带雨,另一个,衣衫不整,双手乌黑,面似乞丐,发似鸡窝,刚刚还大声咆哮的两个人竟然是女人!那个乞丐一样的有点痴傻的还是郡主??!!
“这是哪家王爷的郡主呀”
“现在就七爷封王了,还有就是八贤王”
“七爷才多大,能生出这么大的女娃?八贤王家可是个儿子,不是女娃”
“哦!是濮阳王!战神濮阳王的女儿!!”
“濮阳将军的女儿?那个小孤女?”
“诶呀,也对,没有父母,这孩子可怜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二人指指点点,上下打量还不时将悲悯的目光,濮阳清妍一看如此,一愣,暗道,完了完了,糖葫芦一扔,跑到红梅面前,拉起还在地上埋头寻找的红梅转身向王府跑去,路人纷纷为她们让开道路,并投以更加怜悯的眼光···
从此民间传言:濮阳王的遗女,濮阳郡主,懦弱笨拙,痴傻邋遢,一无是处,
孩童们常在街头巷尾嬉笑歌曰:
一代战神濮阳王,战功显赫美名扬,
一朝沙场秋点兵,不再有命归蓝洋,
公主舍女随王去,留了个傻娃叫清妍,
痴傻呆懦样样齐,丑颜绝代无人敌!
“妍儿呢,青梅丫头,妍儿和红梅丫头去哪儿了?”王府正堂,老夫人端坐在上,怀里一只短尾灰白色小猫慵懒的卧着,老夫人押了口清茶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
“奴婢,奴婢不知啊郡主去哪里了呀”青梅头低至地,浑身冒汗,双肩微缩心里念叨着:郡主啊,您可是要害死奴婢呀,呜呜
“放肆,夫人问你话,还敢扯谎,皮痒了是?”竹嬷嬷一扬鞭子,”叭”在青梅身边炸开,“啊!”青梅惊得冷汗倒流,寒毛直立,一个机灵向端坐在堂中央的老夫人爬去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啊,老夫人,呜呜呜呜呜,您要是打死奴婢,郡主会伤心的,奴婢可是郡主的开心果儿呀,老夫人”青梅爬到老夫人面前,紧紧的抱着老夫人的腿,死死不撒手,回头冲着竹嬷嬷吐吐舌头,心想,打吧打吧,有本事就连老夫人一起打呀。竹嬷嬷瞪着那匍匐在老夫人身边扮鬼脸小丫头,无奈的收起鞭子。
老夫人抱起小猫,往桌子上一放,嘴角微扬,道“青梅丫头,你这小嘴儿到生的巧,到不亏妍儿老是夸你,你既然不知,就罢了”
“啊,谢谢老夫人,老夫人您真是内外双修,心善似观音呀!您真是慈祥至极,大善大美之人啊,您···”青梅面露喜色,手舞足蹈,边滔滔不绝的赞扬着老夫人,边给老夫人添茶递水,心里不住的感慨,逃过一劫呀,呼
老夫人看着她如此,突言:“别急着乐,今儿晚膳时我若没有见到妍儿,你就去跟着竹儿去好好的学学贴身丫鬟的规矩!”
“额···,奴婢遵命!”老夫人的话像冬日里的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老奴领命”青梅看着竹嬷嬷手里的那鞭子,不觉一怔,心里一阵抽泣
“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说完便满面愁云,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正堂内,竹嬷嬷看青梅走远,“夫人,何不细细问清楚,老奴觉着,清妍郡主是出府了”
“不必,妍儿身边有红梅,倒不会出乱子,那丫头身手不错,也心细谨慎”
“夫人,那这青梅?”
老夫人抿口茶,美目微垂,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沧桑,许久抬眼看向院中,缓缓道:
“云飞和妍雪走了有十年了,妍儿也还有一年就要及笄了,他日嫁入人家,身边若有青梅红梅这对儿丫头这么忠心,倒也是好的。”
“夫人~~”竹嬷嬷心疼的看着满目沧桑老夫人,心里暗叹,哎,夫人又在想少爷少奶奶。
抿口清茶,轻抚发髻的簪花,唇角轻扬
“竹儿,陪我进宫去吧,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