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卖诗(上)
早上冷清的街道此时已热闹了起来,杨念宗握着铜钱穿过人群,直向一个摆着蒸笼的摊子走了过去,向摊主问明价钱后,一连买了四个馒头,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大嚼起来。
一口气将馒头吃完后,杨念宗又向那个和善的摊主老伯要了碗水喝下去,然后大大地舒了口气。虽然只是几个破馒头下肚,但对于好几天没吃过热乎食物的杨念宗来说,这可比第一次吃海鲜大餐还要来得过瘾。
向摊主道过谢后,杨念宗便开始四处转悠,看有没有招工的地方。逛了小半个时辰后,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个十分热闹的所在,等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游人如织的地方后,他不由愣了愣,原来这个地方正是有名的“成都武侯祠”,他“前世”来成都旅游时也来这里玩过,只不过历经时代的变迁,这里跟他来游玩时的模样相去甚远。
武侯祠是纪念三国时蜀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的祠堂,诸葛亮生前封“武乡侯”,死后谥号“忠武”,故纪念他的祠堂称作“武侯祠”。
诸葛亮一生文治武功,高风亮节,为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正是那些想要入朝为官的书生学子们敬仰学习的典范,所以这武侯祠前进进出出的文人墨客络绎不绝,面对如此商机,五花八门的商贩们自然是把祠前祠后、祠左祠右能摆张桌的地儿全给占满了。
看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不禁让杨念宗心潮起伏,感慨不已,便径自在祠堂附近游览了起来。当游到祠前时,见祠门两旁有几个卖字画的老学究,他脑中顿时一亮,一个可以赚点钱的法子在脑中迅速成型。当下便也不顾那些衣冠楚楚的“骚客”们厌恶的神色,大步挤到了一张字画摊前,对那个同样满脸透着厌恶神色的老学究说道:“老……先生,我……在下想借你笔墨写一首诗,等卖了钱,咱俩五五分账如何?”见那老学究一脸厌恶不屑的神色,杨念宗差点就直呼他老头了,不过他还没忘记自己现在是有求于人,便及时改了过来。
等杨念宗说完后,旁边那些听到的游客们顿时发出一片嘲笑之声,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揶揄道:“要是乞丐都能作诗,那母猪不都能上树了?”由于杨念宗刚才说话的嗓门不小,所以吸引了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待听到那个尖酸嗓音说的话后,围观的人群不由哄笑了起来。
杨念宗闻言恼怒地扭头向后瞪了一眼道:“谁说我是乞丐的?我作的诗要比你们这帮酸儒强上百倍。”
围观之人虽然被骂成了“酸儒”,但杨念宗高大威武,这些“酸儒”们倒也不敢找他的麻烦,只是纷纷嗤之以鼻,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和不屑之意。
这时,一把明显是故作豪爽的青涩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哈哈,老先生,你就借他笔墨一用吧,这样他会不会作诗不就立见分晓了吗?”
似曾相识的声音使得杨念宗迅速向其发源地看去,于是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杨念宗不由啧啧暗道:“化装技巧也太过敷衍了,只要稍加留心,便满是破绽,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小乞丐“孤傲”地站在人群之中,宛如鹤立鸡群——由于半径三米之内无人想要靠近,所以她想不“孤傲”也不行,望向杨念宗的目光中包含了疑惑、恼怒、好奇等诸多复杂的情绪。而周遭的游客们看着“台上台下”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乞丐,却都是眉头大皱,怎么今天遇到的乞丐个性都如此地张扬呢?
就在杨念宗和小乞丐大眼对小眼时,那个老学究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换了杨念宗一声,将笔墨纸张借给了他。
杨念宗接过来后,定了定神,用水平有限的“狂草”写下了一首《蜀相》。他家是武学世家,解放以后,世世代代都是靠开武馆为生,家族里还保持着许多古风古韵。受此影响,杨念宗也学过些古体书法,虽然水平有限,但字儿起码还算是会写。
看着自己的杰作,杨念宗很是得意,虽然这字儿写的着时有限得紧,但就凭这首堂堂诗圣所作的千古名诗,难道还怕镇不住那帮酸儒吗?
老学究见杨念宗写完了,便满脸不屑地将纸接了过去,待得杨念宗那只有两分狂气,反倒有着八分胡来的“狂草”一映入眼帘后,更是让他立时嗤笑出声,随后便满不在乎地念道:“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念到这里,老学究突然停住了,仔细地将诗浏览了一遍后,抬头震惊地看着杨念宗,一张嘴张得都足以塞下一个鸭蛋了。
围观众人见到老学究的神情,都不由吃了一惊,难道这个乞丐还真有些才学不成?
那个小乞丐见老学究呆看着杨念宗,似乎一时间还回不过神来,便心急地走了过来往纸上看去,可是由于自身水平有限,再加上杨念宗那字儿又实在是写得太不规整,所以她看来看去,愣是没看出杨念宗写得是什么。而刚刚凑过来站在老学究另外一边的几个书生却是看得震惊不已,心中实在难以相信此等绝世佳作竟会出自眼前这个“乞丐”之笔。
小乞丐听到旁边那几个书生发出了啧啧赞叹声,知道杨念宗的字人家个个都看得懂,这样一来,岂不是越发证明自己水平太低了吗?想到这里,小乞丐不由恼羞成怒地瞪了杨念宗一眼,这家伙不仅粗鲁、猥亵,就连写得字都这么讨厌。
而那些看不到诗作的人此时都纷纷好奇地嚷嚷了起来,让看到的人把诗念完,那个老学究此时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当下便清了清嗓子重新朗读到:“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念完后,他对着杨念宗作了一个揖,叹道:“先生高才,老朽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先生见谅。”
锦官城正是蜀郡的别称之一,而这首《蜀相》也正是杜甫游览这座“武侯祠”时所作,此时用来正是贴切以及。
围观的游客们听完全诗后,皆是惊异赞叹不已,这时才知杨念宗所说的强过他们百倍并非无的放矢。而那个小乞丐虽然水平不高,但在琢磨了一会儿后,却也明白了此诗的精妙,一双丹凤眼不由惊异至极地看向了杨念宗,心中实难相信这个猥琐的家伙能作出如此好诗。
见四周的人都被自己剽来的诗给震住了,杨念宗暗自好笑,当下便以一副沧桑的口吻对那个老学究摆了摆手叹道:“罢了,在下今日沦落至此,被人讥笑也在所难免。”说完后,杨念宗又转身对那些游客抱拳说道:“各位兄台,小弟不才,在来蜀的途中用光了盘缠,若是各位看得上拙著,便请帮小弟一个忙,小弟感激不尽!”
诗虽然是好诗,但那字儿写得太有限,再加上其作者又不是什么名家,众人对它的价值不太好肯定,便一个个地沉吟不决。
见众人没有回应,杨念宗还以为他们对这诗没兴趣,不由心中哀叹,难道自己的计划就要这样流产了不成?
正在杨念宗无比灰心的时候,却听一把清脆悦耳地声音有些腼腆地喊道:“这位……这位……”
“终于有客户回应了!”杨念宗心中高兴,迫不及待地向声音的发源处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翠绿长裙,年约十五六岁,做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正在一个虬髯大汉的陪同下向这里走来,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还停着一座精致的小轿子。
小丫鬟走过来后,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满脸的欲言又止之色,杨念宗见状心知她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才好,便呵呵一笑道:“小姑……这位小……小姐,你不用为难,要是觉得叫我公子别扭,那就叫我乞丐也无所谓,重点是……你是不是想买这诗?”杨念宗本想直接叫她小姑娘的,但随后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又临时改了口,只是这“小姐”二字让他叫得极为别扭。
小丫鬟闻言眼珠一转,嘻嘻笑道:“那……请问乞丐公子,你这诗准备卖多少钱呢?”
杨念宗脸一黑,这小丫头还真能凑合,不过这“乞丐公子”好歹也是个公子,看在她肯买诗的份上,杨念宗也不与她计较,当下微微一笑道:“诗画之物,其价本无定数,小姐就随心给吧!”
小丫鬟闻言兴趣怏然地看了看杨念宗,然后向身旁的虬髯大汉说道:“哥,你把这位公子的话告诉小姐,看小姐的意思怎么样。”
小丫鬟身边的虬髯大汉闻言点了点头,回到那顶轿子前禀报去了。杨念宗此时下意识地往那个小乞丐的方向看了看,却发现她不知已在何时离开了,向四周环视了一下后,也并未发现她的身影,反倒是看到周围的游客正纷纷对着那顶小轿子窃窃私语着,而这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在看轿子的同时还不时地回头偷看一眼小丫鬟,眼中满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