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离别
庭院的另1端,冯苍正与斛律显和斛律苍兰1起说笑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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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就是仆太守。”冯苍用眼色指给斛律显和斛律苍兰看。
“是他吗?那个被两个女人围着的胖子?”斛律苍兰抬手指向仆峰。
“什么胖子,不要乱说话!那叫做有福相。”他可是我未来的岳父,冯苍瞟1眼仆峰,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肥的像1坨白花花的肥猪肉。幸好我的润儿不像他1样肥胖,冯苍暗自庆幸,好像仆润已经嫁给了他似的。想到仆润银盘1样圆润的面庞和秋水1般的眼眸,冯苍露出会心1笑。若是我手上刚好拿着那张熊皮该多好,想到猎熊的场景,他就懊恼不已。不过今日是玉娘大喜的日子,我倒是可以找个由头过去跟仆太守打声招呼。
“的确是很胖嘛,”苍兰不依不饶,“你看他的下巴跟脖子都连在了1起。”
冯苍1巴掌打在苍兰的手背上,可是太晚了,仆峰已经看到了苍兰指向他的手指,立即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这群人。
完了,我未来的岳父大人1定将我当成了某个对他有所图谋的混混,冯苍用力咬住嘴唇,看来我不得不过去向他解释解释。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要去拜见仆大人。”反正父亲就要成为在他手下做事的长史了,没什么可怕的。冯苍斟上1杯酒,壮着胆子朝仆峰的位置上走去。
“仆大人。”在火光的照射下,冯苍的脸颊泛着红晕,看上去更加俊俏。“在下乃是新娘的兄长,也是州府里主簿冯深之子,冯苍。”
听完冯苍的介绍之后,仆峰不以为然地将他上下打量1番,“嗯,你有何事?方才为何拿手指着本官?”
“那是在下正在与身边的朋友介绍大人您呢。”冯苍恭敬地说。
“哦?”仆峰饶有兴致地看1眼冯苍,“都说我些什么?”
“其实……其实在下对大人不甚了解。只是看着您的模样猜测大人您定是1位慈祥的父亲。”他的表情真让人受不了,不过为了仆润我必须忍耐。
“何以见得?”仆峰身边的小妾往他嘴里塞1颗葡萄。
“不瞒大人说,在下与大人家的千金仆润小姐见过几面。从仆小姐的言谈举止足以看出,她的父亲定是1位和善的长者。”烁儿和玉娘都说你是个恶人,不过为了仆润我只能说这些违心的话。
“我和善吗?”仆峰扭过头去问身边的小妾。
“大人是我见过的最和善的男子了。”坐在他右边妆容妖艳的小妾发出咯咯的傻笑,令冯苍1时不知所措。
“好吧,看在你对我的女儿如此挂心的份上,我就告诉你1件有关她的事情。”
“在下愿意洗耳恭听。”所有关于仆润的事情都让冯苍心跳加速。
“仆大小姐很快就要嫁人了,而且是嫁给京城吏部尚书的儿子。到时候你和你的父亲若是方便的话,也可以来参加她的婚宴。”仆峰油腻的脸上露出刻薄的笑,他望向冯苍那种挖苦的眼神令人永世难忘。
“多谢仆大人告知。那就先恭喜仆大人了。”冯苍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瞬间变得冰冷,但依然坚持面不改色地将这句话说完,然后草草的行了1个晚辈之礼,像是悬在空中1般茫然地转身离去。我闹了天大的笑话,他感到如芒在背,但我不能倒下。这是我这1生之中做过的最为丢脸之事,也是我最后1次做丢脸之事。从今以后,我决不允许自己再做出此等傻事,冯苍攥紧冰冷的拳头,暗自立下毒誓。
酒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冯苍都已不太清楚。他只记得父亲与黎拔2人在没完没了的喝酒,期间还将长史1职泡汤之事吐露出来。
第2日醒来之后,冯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家温暖的被窝里。他猛地起身,昨日发生的事情1幕1幕地映入脑海——妹妹已经嫁做他人妇、仆太守狠狠地挖苦了我、仆润要嫁给吏部尚书的儿子、父亲与长史之位无缘……痛苦的记忆如洪水1般向他袭来,令他1阵眩晕。他用力的揉捏1下自己酸楚的眉心,让自己清醒过来。
“父亲!”冯苍穿上他那件破旧的羊皮袄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4处寻找冯深,可是家中并没有他的踪影。
“玉娘,”他怅然若失地拿起衣架上妹妹常穿的那件羊皮斗篷,泪水夺眶而出。她已经嫁人了,嫁给了家境富裕的黎烁,她再也不用穿这件破旧的斗篷,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冯苍抹1把眼泪,但随即又想到了仆润。润儿也要嫁人了,1阵冰冷的刺痛感再次袭来,直插他的心脏。这次他没有流泪,而是愤怒地颤抖。昨日仆峰看他的眼神和对他说的那些话深深地伤害了他,对1个十5岁的少年来说,这种伤痛难以愈合。
我要去找父亲,冯苍打来1盆冷水,把整张脸浸入其中,刺骨的感觉反而让他舒爽。他将脸擦干净,再拿葛巾将头发扎起来走出门外。
冬日里,冷风飕飕地刮个不停,卷起地上的沙尘和干枯的树叶。太阳为乌云遮挡,放眼望去,4周都是阴沉沉的,蕴藏着某种破败的凄凉。
冯苍穿过家门口那条狭窄的青石板巷子,走上台阶,在仰起头的1刹那,他看到了黎拔和黎岳2人1左1右架着喝的烂醉如泥的父亲迎面走来,冯玉娘和她的夫君黎烁1脸焦虑的跟在他们身后。
“父亲!”冯苍跌跌撞撞地跑过去1把扶住冯深。
“苍儿,”黎拔神色忧郁,“你父亲昨晚喝的太多了,我们让他留下来住了1晚。”
“哥,”玉娘披着那件洁白的貂皮披风走上前来,“昨晚你也喝醉了,是斛律老爹他们把你送回家的。”
“父亲,你怎么样了?”冯苍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知道昨晚父亲承受的打击1定比自己的大的多。
“苍儿,先让冯伯父回家再说吧。”黎烁牵着玉娘的手说。
冯苍接替黎拔搀扶着冯深1步1步地向前挪动。
“苍儿,”走下台阶之后,冯深突然停下脚步,半睁着眼睛开口道,“为父的对不起你。”
“父亲,你在说些什么!”冯苍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但他强忍住泪水。我不能在黎烁面前哭。
“苍儿,”冯深用他皱纹密布的手握住儿子的臂膀,稍稍直起身来,“是为父连累了你,让你得不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为父还害的你母亲含恨而终……”
“父亲,你别说了!我们回家。”原来父亲知道我喜欢仆润这件事,他什么都知道,冯苍感到自己的牙齿开始打颤。
接下来的日子里,天气1天比1天寒冷。冯玉娘带着黎烁回过几趟娘家,可不管他们说些什么,冯苍都已经没了兴致。冯深喝醉的时间比以往更多,这令冯苍和玉娘无比担忧。
春节过后,黎拔1家离开雁台州的日子如约而至。
搬家的马车足足有十辆之多,前来道喜和送行的人更是络绎不绝。送别的这1天,冯深没有饮酒。他与冯苍1起将玉娘他们1直送到郊外,在长亭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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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紧紧搂住冯深还有冯苍的脖子,流了好多的泪。
“我们会照顾好玉娘的,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对待。”黎拔和慕容茵1再承诺。但冯苍却认定了这些都是谎言。
“冯兄,若是实在觉得难受,就带着苍儿1起来云野州,慕容刺史1定会为你们2人找1个更好的差事。最重要的是,我们两家人在1起总比你独自留下热闹些。”这个提议黎拔说过了好几次,但都被对仕途心灰意冷的冯深拒绝了。
不要!听到黎拔所言之后,冯苍心脏狂跳,我绝不去云野州!父亲,即便你答应下来,我也要独自留下,就算活得穷困潦倒也绝不接受黎伯伯1家的照应!冯苍紧张地看着父亲。
“贤弟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与苍儿都住惯了这里,不想再离开了。”冯深不停地咳嗽,声音疲惫至极。
“冯大哥可要多保重身体啊。”慕容茵关心地叮嘱。
“我会的,你们快走吧!”冯深跨上马背,不愿意再承受这种离别的痛苦。
从长亭回城的路似乎无比漫长。冯深骑马走在前面,冯苍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父子2人1言不发。
即将踏入城门之时,冯深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冯苍赶忙策马向前,他亲眼看着父亲单薄的身躯在马背上剧烈地颤抖,随即重重地跌落下来。
“父亲!父亲,你怎么了?”冯苍翻身下马,惊慌失措地叫喊。附近好心的百姓连忙将已经昏厥过去的冯深扶到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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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1阵剧烈的咳嗽。
“苍儿,”冯深缓缓地睁开眼睛之时,鲜血从口中喷溅出来。
“父亲,孩儿在呢。”冯苍颤抖着双手拿衣袖为他擦掉嘴角的血,“你咳出了血,孩儿这就带你去看医官!”冯苍试图用力拉他。
“我走不了了。”恼人的咳嗽席卷而来,“我……我这1生,为人过于耿直,才害得咱们家沦落到如此悲凉的地步……”
“不,父亲,您没有错。”滚烫的泪珠顺着冯苍的脸颊落下,“是那些恶人的错,是朝廷的错,是皇上的错,您才是真正的忠诚正义之士。”
冯深挤出1丝疲倦的笑。“苍儿,你听我说……我……我已经问过了刺史大人,他答应我……答应我,让你去府衙当差,做1名函使。你要努力……”咳嗽打断了他的话语,“不要像我这样……我知道你喜欢仆太守的女儿……为父其实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他,也想过不少办法……可他……他……”
“父亲,您别说了,别说了!”冯苍无助地抽泣着,他难以想象父亲向仆峰旁敲侧击之时受到了什么样的讥讽,“这都不是您的错,都是孩儿不懂事,才让父亲受了这么多苦!我们还是回家吧。”冯苍难以自控的痛哭起来。
冯深的手紧紧握住冯苍。“儿子,你记住,是吏部尚书卢焕……卢焕他害了我……当初就是他害得我被贬官至此……这1次……这1次还是他……他不让为父做长史……”
吏部尚书卢焕,冯苍大口的喘息,仆润就是要嫁给他的儿子。冯苍早就知道是卢焕害得父亲贬官至此,只是这些年来父亲很少在家人面前提及此事,也让他渐渐忘记了仇恨。这1次,仇恨之火在冯苍的胸中猛烈地燃烧起来。
“你要为冯家争气……争气……”1阵不间断的咳嗽声过后,冯深的气息变得更加微弱,最终渐渐地闭上眼睛。
说,欢~迎下。载.
“父亲,”冯苍趴在他的胸口无助地喊着,“父亲!”
但冯深再也没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