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先入虎穴(三)
第二天一早,薛镇良和狗子都起得很早。狗子除了时不时的还有些咳嗽之外,已经基本无大碍,只是薛镇良,这一夜下来,起初微肿的右脸,已经可以看到比左边的脸粗上一圈,嘴唇也厚上一圈,说话也有些费劲。
“镇良,你好好休息,这些药我已经让掌柜的差人去煎了。我也特意叮嘱掌柜的给你弄些稀饭和米汤之类的。要多注意休息。”我穿好衣服,对着半大个脑袋的薛镇良说。
狗子似笑非笑的走到薛镇良跟前,“大哥,你就安心休息,我替你去看那个大白妞。”薛镇良听到此话,强挺着直起身,一脚踹上去,嘴里呜呜啦啦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狗子仍不依不饶,“大哥,干嘛呀。你说什么我也听不懂,你日本人啊。”
薛镇良火冒三丈,“嗷”的一声跳起来要抓狗子。狗子立即窜出门外,砰的一声关上门。
城东头的烤鸭店,这是我和杨承生私自越好的碰面地点。
这是一个还算比较大的烤鸭店“翰林香”,前面专门开了饭馆,茶楼,这里也算是北平城里的一个一条龙式的娱乐场所,吃饭住店,品尝地道的北京城里的烤鸭,喝茶听戏。
走进这个翰林香,好一派热闹的景象,几个伙计穿梭于客桌之间,娴熟的飞帕技术使得手里的帕子满屋飘飞,在原地就可以将帕子撇到客人手里;偌大个大厅里,几十张桌子几乎是坐满了人,一阵阵吵杂声让人有些眩晕,在这里有喝茶聊天儿的,有喝酒划拳的,另一个隔间也是一个大厅,这里就相对平静些,十几张桌子,三五个人坐在一起,磕着瓜子,品着香茶,吃着点心,时不时还为台上戏的精彩部分鼓掌叫好。伙计们则更是在这里显示了他们娴熟的飞帕技术,楼上楼下,像是雪花一样漫天飞舞,帕子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客人手里。
这里丝毫感觉不到一种紧张,也丝毫闻不到一股沦陷区的味道,这里的人们依旧像是往日的生活,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些富爷们每天都是早起溜溜达达的悠闲的吹着口哨去遛鸟,见着熟人随意的大声招呼,也许在他们心里,这北京城只不过又换了个老大罢了。当年军阀混战的时候,这北京城三天两头的换老大,今儿个姓段,明儿个就姓张,后个就姓了冯,后来又姓了宋,当然这段,张,冯,宋等等都是些人物,这期间的小军阀就更甭说了,姓什么就更不知道了,有的甚至让这北京城刚姓了一天自己的姓,早上来晚上就跑了。麻木了麻木了,那一次来都要打得稀里哗啦的,才会安顿几天。
只不过这一次北京城的老大姓了“日”了,还是一群连说话也听不懂的矮子。之前那些学生在怎么闹,也是个白闹,那一次换了老大这些穷学生不闹,只不过这一次这些学生都被吓跑了。
在北平城里驻守了那么些日子,我还真的没有正八经的逛过,这里简直让人感觉是一副歌舞升平,太平盛世。
我们挑了一张桌子坐下,原来还有一位老者,悠闲的坐在椅子上,面带慈笑,轻轻的缕着长须,偶尔端起茶杯,轻轻的闻着这茶的清香,怡然陶醉。
我叫了一壶清茶,一碟瓜子,悄悄巡视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老人家。”狗子笑着和同桌的老者搭起了讪。
老者侧过头看了看狗子,微微点了下头。
“这为什么叫翰林香啊。”狗子谦虚的问道。
老者像是私塾的先生,微微一笑,轻轻捋了一下长须,“说来话长……”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老者要长篇大论了,这类人大多是前清的秀才或是举子,满肚子的之乎者也,你问他问题,他总是会长篇大论一番,不会直接告诉你答案,这些人习惯了说话绕***,明白的人都能从他的话里找到答案,却懒得听那些带着之乎者也的先生腔调。
“老先生。”我笑着打断他正要开始的长篇大论,道:“您博学,这翰林香到底是谁很么意思啊。”
老者面不改色,端起盖碗茶杯闻了闻,又轻轻的吹了吹,慢慢的吸上一口,“这翰林香,话说……”
去他吗的。这狗子干嘛非要招惹这样人呢,够他吗麻烦的。
狗子磕着瓜子,静静的听着老者讲故事。
也好,我接着去茅房的工夫走出了翰林香。按照我和杨承生约好的时间,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了。我点燃一颗烟,悠闲的望着街上来来去去的人。
“兄弟,来包烟不。”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我转过身,是杨承生。
穿得衣衫褴褛,脸被涂得黑黢黢的,头发乱蓬蓬的,活像个要饭的。“怎么搞成这样。”我轻声说道,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伸手去摸那包精制的大前门。
“没办法,这不都是那个姓何的安排的吗?咱们两拨人一拨扮商人,一拨扮乞丐,这一高一低相互照应,你命好,这商人让你抢去了。嘿,手拿开,两个破铜板就想拿大前门?”
我嬉皮笑脸的看着杨承生,“就一包烟嘛,至于嘛,你又不抽烟,挣了钱你又那不着,全得给姓何那小子,你还不如便宜了我。”
杨承生捡起两枚铜板,“便宜你便宜你。”紧接着他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咱们对面的那个卖烟的,还有你身后那个拉黄包车的都是咱们的人。何清先说明天中午进城,还是在这个翰林香。”我点点头,小声道:“城西的来顺客栈,我们在哪租了大房。晚上过去再说。”杨承生点点头,我深吸了一口烟,看着落魄的杨承生,我欲笑又止,故意大声说,“你这臭乞丐,这烟也太贵了吧。去吧去吧,我不买。”
杨承生见状,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欲言又止,狠狠的咽了口唾沫,点点头,转身离开。
两个拉黄包车的是杨承生的手下,我走过去,其中一个站了起来,“老板,您大方,包了我们车吧。”我看着他,他倒是机警的递过来一个眼神,我点点头,丢了两块大洋,“你们两个的车,我包了。在这等着,我一会要回客栈。”
不远处的杨承生见状更是一脸气愤。眼睁睁的看着两个手下把大洋揣近兜里。
当天晚上,我们和杨承生秘密的在来顺客栈碰面,我详谈了一下萧家大院如今的情况,和薛镇良狗子被打的经过,杨承生思虑片刻,看了看薛镇良的伤,“吗的,来者不善啊。这萧家大院里,果然是个不一般的地方。”
“嗯,我觉得不能直接下手,现在还没有摸清楚那天进出萧家大院里那个大背头的身份,但是可以肯定,这是个很有地位的人。而且他身边的四个保镖十分的厉害,估计我们的身手,几个都不顶他们一个。”
“你的意思是?”杨承生紧皱着眉头看着我。
“从他身边的人下手。”狗子在一旁忽然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