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拦路截杀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如果说谢灵运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知半解的话,那范晔就完完全全是一头雾水了,他一脸迷茫的望向谢灵运和杨小瓜。
谢灵运双手一摊,“我也是一知半解,你还是听听演景怎么说吧。”
“据我猜测,事情大约是这样的,数年前,我点化了一个山西的僧人名叫法桐,我跟他说,法显高僧取经所得并非正宗,建议他去天竺的那烂陀寺求取真经,他欣然领命万里跋涉去了天竺。”杨小瓜喟叹一声,“谁想就埋下了一丝因果。”
“这我就不懂了,求取真经是好事,又怎么会有什么不好的,还能引得狮子国僧人万里追杀?”范晔纳闷。
“西人求法远没有我们这么纯粹,他们为了道统为了某一句话就可以争得头破血流,甚至杀得血流成河,我们中原自古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而他国之人的理念则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佛陀讲经不留文字,所以经书都是他的弟子迦叶根据记忆撰写,多年来传抄甚至有些是口口相传,每一支脉的经文和理念难免有所不同,修行之法更是千差万别,人人都标榜正宗嫡传,其他人就是邪门歪道。每个支脉之间所信的佛虽然都是一个人,但实际上已经是他们的傀儡了,他们只传播他们喜欢的,任何他们不喜欢的都要抹杀,多年来内部争斗不休,甚至比对外还要酷烈无比。”杨小瓜解释道。
“说起文人相轻,那也只是意气之争,断断不至于气量狭窄到杀人灭门的地步呀,西域主人果是粗蛮。那么贤侄你又做了些什么以至于触动他们,就是一个取经么?”范晔追问。
“唉,”杨小瓜叹息一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继续道,“我所修之法,乃是传自一个隐士高人,修行的是佛祖亲传的涅磐之法,讲究不求文字,万物直指本心,以本心澄澈所悟为主体,想来法桐禅师受我影响,把这一思想反传回天竺,虽然这种修行法门传自迦叶尊者,但是在天竺也是极少人修行,想来已经式微,然而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法桐禅师或者会重新推动这一修行法门。”杨小瓜揣测道。
“这又与他人何干?何至于杀人于万里之外?”范晔表示不理解。
“哎呀,蔚宗贤弟呀,岂不闻夺人财路等于灭人满门?”谢灵运多年来游历天下,早就不是那个简单的书呆子了,反而比范晔看得通透很多,“僧人是要吃饭的,他们不事劳作,要信众供养的,法显取经,给狮子国大大的扬了名,自然信众云集,供养无算,现在法桐去宣扬了新的法门,法桐自己无所谓,反正是中国人,但是天竺人自己呢?这样一来都以为那烂陀所传是正宗,狮子国自然大受影响,虽然现在时间短不明显,然而见微知着,为了防范将来可能的危机,他们不好对法桐下手,就要从根源解决问题了,你不信佛,所以不了解这些僧人对于自己传承门派的顽固程度,他们会以为自己是铲除邪魔,是追求大道,根本没有普世的善恶观念,为了固执的信仰,可以说视他人如草芥甚至把自己也当成殉道者,视自家生命如草芥。”谢灵运一脸的怅然若失,中原的文人,喜欢修身立德,喜欢三省吾身,并没有很固执的那种学阀观念,谁高明就学习谁,所以虽然了解西方的思想体系,但是仍然是发自本能的不喜欢不接受。
“如此,如之奈何?”范晔联想起如果密密麻麻的僧侣大军喊着除魔卫道的口号源源不断杀向杨小瓜的场景,颇有些不寒而栗。
“叔父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修佛法并不是以佛像为本的,我们要的是思想方法而已,我又不是僧人,不会去和他们争夺信众,我所求的是自渡为主,他们如果能想通那就罢了,如果想和我辩论,我没兴趣,至于说弄什么盘外招,呵呵呵。”杨小瓜淡然一笑,“叔父莫忘了我们是天子使臣(古代的地方官号称使君,就是奉皇命出使地方的意思,和后来的钦差大臣不是一回事),手握雄兵,还怕区区几个蛮夷么?”
“可他们是僧人呀。”范晔说道,颇有些犹豫。
“蛮夷的僧人依然是蛮夷,除非他们信我中华思想,守我中华规矩,否则,不管他们穿什么衣衫,只要行蛮夷之事的皆是蛮夷。”谢灵运号称集谢家三代之灵气,自然思想通透,一语中的。
“好,好,灵运兄长果然通达,弟不如也。”范晔拈须大笑,似乎有所悟,颇为畅快。
三个人一起大笑,有僮仆送上做好的食物,大快朵颐之后,起身继续上路。到了会稽郡,谢灵运告辞返家探亲,三个人约好了,过后一起去青州相见,各自分别。又走了几天,眼看到了徐州,范晔就要去徐州赴任王府长史,统领各州了。
然而,刚刚到了临潼,路旁就杀出了一只山贼来,让范杨二人惊讶不已,这太平盛世的怎么还有山贼?还敢跳出来打劫朝廷的将军(两个人都有将军的称号),这是嫌命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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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范晔是怀着看笑话的心态看这支队伍的,然而,当他发现这支队伍的人数装备和军容的时候,表情就不再轻松了,反而是皱紧了双眉,这哪里是什么山贼呀。不说别的,就说这速度,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范晔就发现自己的前后左右全都被敌人封死了,粗略数一下,没有一万人五六千总是有的,虽然是步兵为主,但是装备很齐全,都是身着皮铠,头顶兜帽,腰间佩刀,幸亏是没有弓箭和铁甲,否则那就是一支正规军了。
再仔细看的时候,对面竟然还有旗帜,红黄蓝白黑五色旗帜把军队的五个部分划分得清清楚楚,正前方有三员将领,骑着骏马,拿着长槊,背后有一面大旗,旗子上描金边走金线,绣着斗大一个“沈”字。
范晔无语了,这他喵的是正规军好吧,正规军出来截杀朝廷命官,这是要造反的么?他正想着,对面的一员青年将领一马飞出,还是一副正规军的姿态,大声喊道,“范晔老儿,你勾结奸党害死我父,今日沈睦在此,你往哪里逃?”
“沈睦是谁?”杨小瓜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他一脸迷惑地询问范晔,这倒不是装模做样,他是真的不知道,朝廷里的官员将领辣么多,一个个盘根错节的,自称名将的至少几十个,更不要说这些人的亲属,谁耐烦记住他们。
范晔苦笑着给杨小瓜解释,“沈睦是沈演之的长子,沈演之有三个儿子,沈睦、沈勃和沈统三兄弟,想来就是这三个青年人了。”
“那他们叫嚷着找叔父报仇又是怎么回事儿?”杨小瓜虽然不八卦,但是事到临头了,总要恶补一下敌人的信息,弄清楚来龙去脉才好做决定。
“嗐,这事情贤侄你也参与的,怎么就忘了呢。前一次我们一起出使北朝,在济州被刘真道截杀,最后刘真道被擒的事情还是你亲自操作的了。”
“噢,确实有这事情,可是那和这三个人有啥关系。”杨小瓜还是一脸迷惑,他的性格只对自己有关联的事情感兴趣,一些NPC或者被刷成NPC的人物就会转眼忘记,懒得深究,要是每一件都走脑子,那就要炸了,还怎么保持本心,怎么修行。
“后来朝廷在查抄刘真道的家的时候搜出来他和沈演之的往来书信,证明这一次勾结北虏的事情也是沈演之谋划的,陛下看沈演之老了,又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就宽宏大量只叫他致仕,并没有处罚他。后来听说这老家啊老将军忧愤成疾就死了,这沈家兄弟定然觉得我们揭破他父亲的奸谋,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故而恨上了范某,想找范某报仇也是有的吧。”
“啊?”杨小瓜表示不理解,“他们里通外国谋害我们,这是谋逆大罪,皇帝陛下饶了他们,他们不感恩戴德,还要杀叔父报仇?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太没有王法了!不怕事后皇帝震怒处罚他们么?”
范晔再次苦笑,“贤侄呀,这个,刑律上说为亲人报仇,杀人是无罪的。”
“啥!”这回杨小瓜是真的惊讶了,嘴巴张得老大,受现代知识熏陶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在古人眼中的法律会是这样奇葩,确确实实的,从秦汉到解放前,凡是为了亲属报仇而杀人的都属于情有可原的范畴,会被无罪释放,汉朝的李广死在大将军卫青手里,李广的儿子李敢就当众要射死卫青报仇,没有成功后被卫青释放了,然后霍去病以给卫青报仇的名义射死李敢,也被汉武帝无罪释放了。这并不是徇私舞弊,(虽然皇帝确实有偏心自己外甥霍去病的意思)都是有法可依的。到了民国时期,施剑翘一枪打死孙传芳替养父报仇,也是被无罪释放,还有,狗肉将军张宗昌被郑继成以替义父报仇的名义杀死,最后也是被特赦了,所以中国的法律在古代的时候确实会受到某些人情道义的干扰,并非完全的法治建设。
那么现在,沈家人光天化日纠集大量军队显然也是钻了法律的空子,要以报私仇的名义完成对政敌范晔的清洗,这其中要说背后没有大的政治集团支持,那是鬼也不信的,好几千军队哪里来的,沈家可不敢明目张胆的豢养几千正规军队,显然是违规操作从禁卫军中抽调了大量人手,这其中有多少势力大开绿灯甚至提供资金和其他帮助,那就很难说清楚了,甚至自己人有没参与都很难说,毕竟这一次范晔出使北魏,实实在在的立了很多功劳,本来范晔就已经是尚书仆射了,他哥哥又是侍中,副宰相,一个有政权一个有军队,这要是联起手来,很多政治集团都会难于应付,所以借沈家兄弟的刀铲除这个潜在的敌人也是应有之义了。
只要能杀了范晔,这私自调军队的事情就可以一推二六五的否认,反正死无对证,沈家兄弟说自己几个人上去杀的也没办法,反正皇帝不会为了一个死去的范晔而深入调查,清洗内部势力的,那样会朝廷动荡的,范晔又不是皇帝的亲信,皇帝哪里会管这么多。
“那么,好吧。”杨小瓜喟叹一声,“叔父大人,我们该怎么做呢,是杀光他们还是击溃他们或者全抓起来?”
他这话一出,范晔还没有来得及回复,对面的沈睦就受不了了,这是哪里来的狂徒呀,视我们这数千精锐如无物呀,是谁给你的自信?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说了出来,“无知小儿,口出狂言,赶快下马投降,本将军留你全尸!”
他并不认识杨小瓜,也自然不知道眼前的青年是本朝最为年轻的封疆大吏之一,之所以说之一,是因为刘宋一朝官制有些随意,很多亲王郡王十来岁就当了总督刺史,就算是某些世袭将领也有十四五岁成为正牌将军的,杨小瓜由于一直故意压制自己不肯冒尖,所以他这个二十三岁(虚岁)的一州刺史夹在其中就不那么显眼了,正好闷声发大财,也正是如此,沈家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上家族出身的小官僚(在某些人心目中,地方大员远离中央,要自降三级才能和建康的朝廷官员相比较,所以一州刺史也不过尔尔,殊不知乱世之中,那些都是虚的,枪杆子里面才能出政权。)
杨小瓜并不理会他的叫嚣,还是问范晔,“叔父大人,你来拿个主意吧,我们是杀了他们还是活捉?”
范晔和杨小瓜一起作战的次数已经不少了,对这位的能力自然是心中有数的,但是此时敌众我寡,两个人加一起才六百亲兵,人家差不多十倍,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倍则攻之,对方又是朝廷禁军的精锐,范晔实在是没有多大信心,不过呢,这位贤侄创造奇迹的次数也确实不少,就权且相信一下?于是试探地问,“贤侄,你老实告诉我,真的能够打赢他们么?”
杨小瓜微笑点头,“杀了他们或者击溃他们都不难,他们虽然是禁军精锐,但是没有携带弓箭,战斗力要差很多,我们的装备就全面很多了,弓弩齐备,还是骑兵,他们打不过我们,也追不上我们,就算是遛也能遛死他们。”这话并不吹牛,骑兵来去如风,杨小瓜的护卫是欧洲圣骑士团,每个人都是一人双马,来去如风,正面突击能力也不是盖的,完全可以吊打对方的精锐步兵。
“那就只除首恶吧,毕竟是朝廷的军队,损失太大了朝廷面子不好看,而且也会引起朝廷的猜忌。”范晔想想说道。
“叔父所言极是。”杨小瓜吩咐身边的杰拉德,“杰拉德骑士,你去把对面那个叫嚷的家伙抓过来,他实在是很烦人,长得丑还出来吓唬人,实在是不当人子。”
“遵命大人。”杰拉德骑士摘下头盔,甩了甩自己的一头秀发,很优雅的做了一个骑士鞠躬礼,然后戴上头盔,拔出巨剑在空中一挥,一百圣骑士成锋矢状,以杰拉德为箭头直冲敌阵。
沈睦一看对方只有一百人就敢冲阵,颇为气愤,亲自一挺手中的长槊就要拦住杰拉德的去路,可是事与愿违,如果他率领的也是骑兵,那么自然可以以穿插对穿插,硬碰硬的阻拦住骑士团的冲击,可他是步兵统领,就他一个人骑着马管什么用,想步兵对付骑兵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用盾牌鹿角和枪阵来防守才行,这一次他带的都是各家势力集结起来的精锐,所谓精锐就是有些武艺的一群人,这些人通常都是用刀的跳荡兵,这些人单打独斗很拿手,但是拿来对付骑兵冲击就不够看了,杰拉德的一百骑士也不是普通的骑兵,那都是萨珊帝国有贵族称号的一群人,无论是武功还是别的都可以碾压这些无法结阵的跳荡兵。
沈睦想着凭借个人武力拦住杰拉德单挑,可是这不是你想单挑就可以单挑的,骑兵作战要的就是一个速度,杰拉德才懒得停下来,在沈睦面前一冲而过就把他后边的士兵撒开一个口子,后边的一百骑士跟着呼啸而过,那些跳荡步兵本来就不相统属,将令无法下达,这么一冲就乱套了,虽然人多,但是心不齐,兵种上又被克制住无法发挥人数优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砍翻了五六十个人就被这一百骑兵冲阵而过杀了一个对穿,杰拉德一声唿哨,另换了一个方向再次从沈家人马的屁股上穿插而过,这一次兜着腚打,沈家步兵就更没办法防御了,正面的阵型被搞得乱七八糟,沈睦在那里弹压不住,忍不住挥剑斩杀了几个不听话的士兵,这下子更乱了,他斩杀的是老二沈勃的亲兵,沈勃其人贪腐刻薄,和哥哥沈睦一向是矛盾重重,以前有沈演之压着,看不出来,现在老爹死了,虽然三个人打着为老爹报仇的旗号,然而都是各怀鬼胎,现在看到沈睦杀自己的亲兵,沈勃是勃然大怒,“大哥!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沈睦一脸狰狞,“这些废物连区区一百人都拦不住,还自乱阵脚,不杀不足以争军纪!”
“你放屁!”沈勃可不惯着他,“你要整军纪就去杀你自己的人去,杀我的亲兵干什么,分明是包藏祸心!”
“我是大哥!”沈睦看到沈勃竟敢当面顶撞自己,不由得极为愤怒,“长兄为父,父亲大人不在,就应该以我为尊,你敢不服,信不信我用家法!”
“你做梦吧你!”沈勃才不怕他,“家法,家你个鬼,你不过就是早生出来两年有什么得意的,白长了年纪不长脑子的废物,还对我用家法,谁给你的自信!”
士兵们看到主将争吵起来,一个个目瞪口呆,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更没有精力打仗了,而这时候,杨小瓜和范晔看到对面的沈家兄弟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还拔出宝剑互相挥舞的样子也是颇为惊讶,这都哪跟哪就内讧了吗?
不过,你们内讧你们的,我们就不陪你们玩了,本来杨小瓜计划着利用自己的一些布局一步步歼灭对方的,但是现在的情形显然出乎了自己的意料,要是自己逼迫太紧说不定对方就会放下争执一致对外,那就不好玩了,所以,先放一放吧,于是杨小瓜下令所有人马以自己为箭头,以范晔为中军,以盘小雷断后,换了一个方向,不向着三兄弟把守的北方,而是斜向东杀过去,东边的部队本来只是负责拦阻一下的,并没有沈家的正规将领控制,而是某些合作伙伴的家将掌握,这些人都是打顺风仗占便宜来的,硬骨头自然要沈家人来啃的,所以他们才不会拼命,当然了以他们的战斗力,想拼命也打不过杨家铁骑,所以是一冲即溃,给杨小瓜轻而易举的杀开一条血路来,带着范晔的亲军一路向东呼啸而去,杰拉德的一百人则是负责从旁辅助,不停的利用弓弩进行骚扰,让这些人无法整队追击。
其实,就算是没有杰拉德的骚扰,这些步兵想追击骑兵也是不可能的事儿,所以这六百骑兵兵不血刃,连一个战死的都没有,就一溜烟的向着东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