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毁灭证据
程允章也觉自己方才举止孟浪失礼,只是骤然听闻她声线异常,关心则乱,一时竟失了礼数。
不过被温婉训斥,程允章却也不恼,反而笑眯眯说道:“我相信温小娘子并非迂腐不通固执礼教之人。”
毕竟…温掌柜可是要去姑母门前撒尿的人。
可即使如此,程允章还是觉得不对。
温小娘子坐在车内,大半夜的不点灯,却戴着帷幕——
很是反常。
隔着帷幕,温婉察觉程允章那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不由微恼,“我先前下车查看马车情况,一个不慎掉入泥泞里,以致衣衫湿透形容狼狈。不好示人才戴上帷幕,不曾想…倒是防住了程公子。”
这倒解释得通。
程允章心中打消疑窦,又听温婉语气之中的恼怒,只好连声向小娘子讨饶,“是在下孟浪。请温小娘子原谅。”
温婉挥挥手。
程允章只好笑着退下。
刚好马车被小厮们推出泥坑,温婉只连声叫走车夫,声音急切催促:“老杨,快些…宵禁时间快到了。”
车夫老杨应了一声,又听见温婉向那几位帮忙的小哥道谢。
很快,温婉的马车重新启动,消失在茫茫雨雾之中。
一路不停,总算赶在宵禁前回到温宅,此刻温家人都已睡下,长街上空寂无人,门前灯笼稀疏,在细雨长夜中显出几分恐怖阴森来。
前段时间闹鬼一事,为安定人心,温婉在府内做了一场法事,但短时间内没人敢值守前院,只有陈妈和红梅二人不惧。
好在今晚守值的是红梅。
甫一开门,红梅就看见大半夜戴着帷幕的温婉,心中正觉异常,冷不丁瞧见温婉走路蹒跚,“姑娘…你……”
温婉一下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去,给我打一盆水来。切勿惊动任何人。”
红梅一颗心登时拉紧。
很快,红梅端着一盆水进了温婉房间,一进屋就看见温婉坐在书桌前,她取下帷幕放在一侧。
灯火之下,温婉右侧脸高高肿起,一丝血从唇角溢出。上半身衣裳被人扯破,钗环尽乱,明显少了一支碧玉簪子,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
红梅一下就想起绿萍被拉回来的那一日,脑子里“轰”的一声,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该不会姑娘也……
温婉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我没事。”
红梅连忙端了水盆靠近,又拉开温婉的衣袖查看伤势,见温婉手臂上全是细碎的小石子挫伤,强忍颤抖的双肩,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小姐…这是…怎么了?”
“拿帕子过来帮我清洗。”温婉脸色苍白,却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今日我从姚老爷子回来,半路上马车陷进泥里,车夫去叫人的时候,忽然窜出个人来将我推倒,还说什么让我做事小心些……”
红梅听得心惊肉跳,“是元家的人?!”
“不知。”温婉摇头,瞳孔被灯火的光浸得幽黑,“或许等下次再见到元六郎的时候可以问问。”
那也得是几十年后的事情。
她又嘱咐红梅,“这件事万不可对外说起。”
“奴婢知道。”红梅吸了吸鼻子,“绿萍刚出了事,您又…放心吧,事关姑娘清白,我一定守口如瓶。”
红梅拿来帕子,又翻箱倒柜的找到药箱,她将温婉额头的伤口清洗干净,又给她涂上药膏。
温婉眉头皱成一团,咬着嘴唇,强忍疼痛。
“天杀的元敬!天杀的元家!我跟他们势不两立!”红梅擦了擦眼泪,瞧见温婉的样子心疼到不行,“姑娘,以后您去哪里一定叫上我,切莫独身而行。”
小姑娘泪眼蒙蒙,上药的动作越发轻柔,灼热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温婉的手背上,“姑娘,您知道的,我跟绿萍不一样,绿萍好歹有个爹娘兄嫂。我是一无所有,被舅父舅母卖到温家的。我早已记不得爹娘什么模样,除了小姐、绿萍和陈妈,我在这世上便没其他亲人了——”
小姑娘吓坏了,温婉摸摸她的头,笑得勉强:“放心吧。我的命硬着呢。你不是说不想嫁人吗,我还得给你攒养老钱,没那容易死的。”
一说到“死”,温婉眼前立刻浮现起元敬死前狰狞的模样。
以及他脖子处黏黏糊糊的皮肉。
温婉没忍住,“哇”的一声,将今晚吃的什么蟹黄面吐了个干净。
红梅急得直哭,甚至来不及清理污秽物,作势就要往外跑,“姑娘,我去给你请大夫!”
温婉拉住红梅,“无妨,就是吹了些风,有些受凉,睡一觉就好。你收拾了这里…先下去吧。”
红梅抿唇,一脸倔强,“那我守着姑娘。”
眼瞅着姑娘面色苍白如鬼,今晚定然是受了惊吓,红梅哪里肯走。
温婉笑着劝她,“行了。赵恒马上回来了,我跟他说些事,你先下去。”
红梅只好端着水老实退下。
她咬牙切齿的将赵恒也埋怨上。
一个赘婿,明明身手了得,偏偏关键时候不在姑娘身边!
这样紧要的时刻,姑爷就该守着小姐寸步不离!
果然过了没多久,温婉便看见窗外人影一闪而过。
她斜躺在太师椅中,就近一盏油灯,听着外面连绵的细雨,一颗心七上八下,身体累到极致,偏脑子里的线被拉得绷直,半点阖不上眼。
赵恒的脚步声一响起,她便从椅子里惊坐而起。
赵恒轻手轻脚的推门,一进屋便遇上温婉担忧急切的眼睛。
四目相对。
那小娘子倔强的抿唇,眼睛里有万千疑问,嘴巴却始终没有张开。
她的视线落到他打湿的外衫和面具上,随后转身取下木枷上挂着的干净衣裳,又取一块毛巾递给赵恒,“先擦擦…你浑身都湿透了。”
赵恒却一把将她搂入怀里。
力气之大。
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身体,融化进自己血肉。
他宽大的手落在她的头上,灼热的气息吐在她耳边,男人的声音有一丝隐忍的颤抖,“娘子…我错了…”
错在他生了二心,明知道温婉处境险恶,却还分心去查自己的身世。
“我该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