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杭离倾蝶

第二十二章 杭离倾蝶

明楚历1008年,九月初十。

清风从半推开的窗户里送进,把案上小巧的白玉制编篮形熏炉里一线袅袅升起的青烟吹得一斜,淡淡的清雅的香气弥散开来。

金昱眼圈有些乌青,脸色有点蜡黄。兴许世上果然有像景裕皇后说的革命战友情谊那种东西存在,与鄢霁合伙设下几个局以后,大大咧咧的金小公子在鄢霁的书房里来往行动越发随意了。

鄢霁听了罗乃的禀告,点点头,淡声说了一句“知道了”,有条不紊地处理完手边的事情,不紧不慢地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向书房。

推开门,鄢霁就见金昱靠在紫檀椅子背上,身子后仰着,两手圈在脑后托着头,绘着珑玉出京图的玉骨折扇打开盖在脸上,随着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

(珑玉:林珑玉,明楚四大美人之一,林曦侄女,湘晴祖母,林心蓝表姑。貌似依海林氏就是出美人,林珑玉,林心蓝,都俩了)

鄢霁眉毛轻轻一挑,不说话,沉默地坐到书案后,拿起一叠各地暗线报来的消息细细批阅起来。

一缕细细的青烟袅袅地盘桓着,鄢霁右手边的折子一本本堆到了左手边。

金昱突然呼吸一重,身子一动,“啪嗒”一声,扇子掉在了地上。

金昱揉揉眼,看了一眼鄢霁,嘟囔道:“你来了?怎么不叫我?”

鄢霁搁下笔,淡笑道:“听闻玄辰多日未眠,不想在我这里竟能睡个好觉,实在不忍打扰。”

金昱嗤笑一声,弯腰拾起扇子,在手上一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金昱咧嘴笑道:“你就明说我不客气就是了,还拐弯抹角的!”

鄢霁笑笑,算是默认。这天底下,真正不跟他客气的除了烟族人,也只有金昱和杜嫣了。想到杜嫣,鄢霁眸色一深。

鄢霁眸色一深,也只是一深。随即他眼光一闪,笑道:“听说杭离不好对付,看样子,玄辰这是又碰壁了?”

“可不是!”金昱提起这个就发愁,懊恼道,“哪个说他常年混迹军营,肠子直、心眼儿少的,分明也是一只狐狸!真能装,滴水不进!”

“诶,”金昱一叹,眼睛一亮,又道,“你给杭震下的药还有没,借我点儿使使?”

“什么药?”

“嘿!你说什么药?”金昱一拍大腿,瞪眼道,“少装糊涂!你真当我是吃素的呀!杭震要是没把柄落里手里,他会这么听话?你那是什么东西,我的人有次看见杭震毒发的模样,啧啧,真是生不如死呐!”

鄢霁笑笑,摇头道:“不是我不给你,一来那东西极难提取,我也没多少。二来,给你了你也没办法下给他。初次中药后反应很大,而且某些人只下一次没有作用。给杭震下的时候,是杜嫣把药混着五石散一起下的,只说是五石散的反应,杭震才未曾起疑。但是,你觉得杭离会跟着京城的纨绔之风沾染五石散么?”

“唉,也是。”金昱长叹一口气,拿扇子挠着头,皱眉道,“我看杭离谨慎的与你无二,对京城的事儿门儿清。你说饮食上小心还可以说是在岭南养成的习惯,怎么他连平康巷里哪家馆子是谁埋的暗线都清楚?你们红袖楼公开了就不说了,另两家捂得可是死死的,我们家当初查了多少年吃了几次亏才看出点儿端倪,怎么杭离就掐的这么准呢?”

“杭离身后有人指点。”鄢霁眼睛半眯,笃定道,“他来京的第二天就去了秀才巷,带了两个老幕僚出来。杭震进京的时候,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栽了不少跟头。所以,杭离身后指点的人,应该不会是岭南王府的人。”

“嗬!这局,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岭南王的嫡子,从未出过岭南,但是身后支持的居然不是岭南的人。难道是有人走在了咱们前头?”

鄢霁摇摇头,“你上次说杭离有位表姐妹,我着人查了五年之内京城所有官员家眷,没有你描述的那样的,岭南那边你可查到了?”

“没呢!”金昱又是头疼地一叹,“毕莘把往上三代岭南王府的姑奶奶们全翻出来了,根本没有谁的姑娘名字里带冉字的!我现在怀疑,杭离跟他那个侍从就是成心放的烟雾弹!”

“哎,”金昱又道,“你问许老太师了么?怎么不问世事这么多年,突然送了杭离那样贵重的东西?”

鄢霁一哂,向后一倚,笑道:“这你让我怎么问?老师虽然不问世事,却未曾与世隔绝。想给谁东西,我这做学生的怎么管得着?”

“那你问的委婉点儿?”

鄢霁眼睛朝他一扫,幽幽道:“老师今年八十二高寿,比咱俩年纪加起来还大了两倍多,你觉得他会看不出来我的目的?”

金昱一耸肩,烦躁地挠挠头,无奈道:“成吧,确实不容易。那么,”金昱一顿,又道,“除了你之外,肯让许老太师卖个面子照顾的人,都有谁?”

鄢霁想了想,摇头道:“不好说。老师的脾气很怪,合了眼缘,那便什么都好办。若是不合眼缘,在乌嵋山下跪等到死也没用。就像当初杜太子太傅年轻的时候,春闱之时,一篇文章与老师投了脾气,便被收为入室弟子。而满朝上下那么多人,不管世家还是寒门,想求老师指点一二都难如登天。若说亲族,老师出自江北望族,当时老师皇命在身不可违抗,许氏一族只有老师一人护着先帝南下,其余族人皆誓死守卫江北不退半步,未曾南渡。第一次北伐,老师两位爱子皆丧身江北,第二次北伐,唯一的孙子也阵亡他乡。自此老师便孑然一身,脾气更加古怪,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令老师照顾一二的。”

“真是奇了怪了······”金昱音调一挑,喃喃道。

窗外竹叶簌簌地轻轻摩挲,在干净的书房里映下斑驳的碧青的淡淡光影。

忽然一阵喧嚣吵了进来。

“鄢四少爷!我杭某人敬你是个君子,甘心与你结交,只是这样撬人墙角的事情,未免不够磊落吧!······”

未见人,便有男子带着怒气的质问声传来,隐约还有小厮的阻拦声,甚至有人告饶的声音。

“怎么回事?”

“像是杭震。”

金昱鄢霁相视一眼。

“我先回避会儿。”金昱意味深长地眉毛一挑,起身笑道。

“不必。我倒看看,他要闹什么。”鄢霁眼睛一眯,一抹冷色闪过,扬声吩咐道,“不必阻拦,请杭二公子进来。”

杭震扯着胡安的领子,进门就把胡安摔到地上,正要质问,突然看见金昱摇着扇子,笑得一脸热情地冲他打招呼:“呦,杭大,你这是闹的哪出儿啊?”

杭震一愣,又听鄢霁似笑非笑的温润的声音响起,“是啊,金公子也在,你倒是说说,鄢某如何撬你墙角,又是如何不够磊落了?”

两道迫人的视线压来,杭震一窒,气势便是一矮,眼神朝金昱一瞟,有不便明说的意味。

鄢霁会意,笑道:“不妨,金公子是自己人。你只管说,也请金公子做个评判。”

杭震眼神一暗,略一咬牙,转身“砰”地一脚踢在胡安身上,踢得胡安一滚,怒喝道:“狗奴才!你到是说,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鄢霁金昱这才看向胡安,只见胡安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裂开的衣服下皮开肉绽,明显是受了刑的。

鄢霁眼睛不悦地一眯,勾起嘴角,沉声慢道:“杭二公子若是要教训下人,也不必来鄢府里寻晦气。”

杭震冷哼一声,道:“四少爷莫急,先听听这狗奴才说些什么,再来说杭某是不是寻晦气不迟!”

鄢霁微微点点头,向后一倚不再说话。

胡安爬回杭震脚边,战战兢兢道:“是倾蝶姑娘。七月十四,在涴州城里,倾蝶姑娘找到小的,说鄢四少爷要招小的做心腹,小的一时鬼迷了心窍,就,就应了······”

鄢霁一瞬间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脏“砰”地狠狠一跳,双手按着书案,盯着胡安,声音一重:“你见到杜嫣了?”

“是,小的见到倾蝶姑娘了。”

“七月十四?”

“是。”

金昱扇子一停,眉毛深深地蹙起,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鄢霁眼光深沉,慢慢地把身体放松,靠回椅背,桌案挡住的右手上拇指中指慢慢地搓捻着。片刻,鄢霁淡淡道:“继续说。”

带着清新的竹子的气味儿的微风轻轻地荡进来,桌案前笔架上整齐地悬着一排十几根长短不一的毛笔齐齐地轻轻一晃,几支笔头还是湿濡濡的,洗的干净,挂着半滴冰凉晶莹的水珠,折射着璀璨的光彩,轻悠悠地一颤。

胡安一五一十地把当天的事情悉数交代了个清楚。他现在也后悔不迭,有人在公子面前告了他一状,说他有意放跑了三公子。公子派人到涴州一问便清楚了当日他与苏府、央中军驻涴州防御营、禁卫军十二卫的冲突。严刑拷打之下,他撑不住便招了。

鄢霁金昱静静地听着,不错漏任何一个字。杭离,杜嫣,涴州,一条线慢慢串在一起,巧,真是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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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斗兵谋之舞姬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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