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欠债
打这事儿之后,宁盼觉得和周淮之间,倒不是说亲密了许多,但有了一股融洽的氛围,萦绕在公寓里,让她觉得很安心。
周淮请了一个阿姨每天早上过来,给宁盼煎中药。调经的中药,要多难喝有多难喝。尽管是宁盼是一个很能忍的人,喝第一口时,还是恶心得直接吐了出来。后来她捏着鼻子一口闷的傻样都笑了周淮,特地给她带回一盒蜜饯,喝完药就吃一颗。
吃完早饭后,老王先开车经过宁盼的学校,让她先下车上学,再将周淮送到公司。宁盼中饭是在学校吃,下午放学后再被接回家,王嫂会准备好晚餐等着他们。
双休日宁盼和周淮一般都在家,互不打扰的模式让他们俩都感到惬意和舒心。
“盼盼,下午王嫂家里有急事,你跟我到外面吃。”周淮站在宁盼房间门口说了一句,顺便环视了一下宁盼的房间,跟她入住时几乎一模一样。一般小女孩不都喜欢买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把墙壁贴起来,或者说是熊、兔子的玩偶摆在床上。但宁盼的房间,干干净净,床上的杯子叠得很整齐,书桌也是井井有条。
宁盼正在想一道数学题,苦思不得结果,揉了揉太阳穴,被周淮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再应他,“好的,叔叔。”然后重新低头做题。
——连周淮走到身边都没有察觉。
“不是这么做的。”周淮出声提醒。该处理的事务都处理完毕,他闲得无聊,来看看宁盼在解什么题。
宁盼又一次被吓到,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周淮,“啊?舅舅你说什么?”她的反应有些大,茫茫然的样子倒显出几分可爱来。
周淮轻笑一声,在她旁边坐下,“应该先算内函数,求出值域,就是外函数的定义域。懂了吗?”他讲话一向简洁明了,把主要步骤讲明白,宁盼估计就会做了。
宁盼照着他的方法去做,很快解出,紧皱的小眉头也舒展开来,由心地、崇拜地说:“舅舅,你真厉害。”
周淮是一时心血来潮去教教宁盼做题,被这么夸了一句却有点不适应。平时在生意场上,奉承的话不知听了多少,也有财经杂志长篇累牍的报道,这些都是过耳即逝,他从没放在心上过。但宁盼真心诚意的这一句,让他心里的满足感,蹭蹭膨胀起来。
他走出房间,去外面翻翻报纸,等宁盼将作业写完。
“舅舅,冰箱里好像还有些东西,我会做饭。”宁盼在换鞋时,突然想到了,就提出她来做饭。
周淮已经订好了饭店,但看到宁盼兴致勃勃的模样,又不忍心打击小姑娘的热情了,他坐回原位,点头同意:“行。”
说起来,干家务活是宁盼最拿手的,毕竟被徐美娇压迫过那么多年。
而所有家务活里,宁盼唯一不讨厌的,就是做饭。把生的、不能吃的东西,加工为热乎乎的美味的食物,那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还有“分享”,如果食物只能自己吃,那么吃什么也没味道,若是跟家人、朋友一起分享,那么它就能带来真正的快乐。
以前宁盼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她和徐美娇宁真,是相看两相厌。饭桌上硝烟味四起,更别提什么快乐了。但现在不一样,她想做东西给舅舅吃,算是一种感激吧,谢谢他给了自己一种家的感觉。
宁盼打开冰箱,为了保持食材的新鲜,王嫂一般不会囤太多菜。里面只有一块猪里脊肉,几根胡萝卜,一颗白菜,还有一些虾。
她掂了掂猪肉,决定做个锅包肉。这是宁盼最喜欢的菜,小时候陈月华做给她吃过,味道久久不能忘怀。后来她自己学了做法,宁真吃过一次之后天天缠着她做。徐美娇虽然嫌又贵又麻烦,但是儿子喜欢,也叫宁盼经常做。
宁盼洗净手,娴熟地将肉切片,用盐、料酒搅拌腌制,再沾上淀粉,另用酱油、白糖、醋、味精和水淀粉等兑成滋汁。一片片肉下锅,炸至外表起泡再捞起。
这时候肉香已经散发出来了,周淮不禁被她吸引,抬眼看宁盼,小姑娘做菜,一脸专心致志的样子。
最后锅留底油,投入姜丝、葱丝炸香,放入再炸了一遍的肉片,烹入滋汁,翻拌均匀后起锅装盘,撒上香菜。
主菜完毕之后,宁盼手脚麻利地炒了几个蔬菜。
一桌子花花绿绿的菜,倒是好看。
周淮夹了一块肉,咬了一口后,果然酥松可口,酸甜适宜,“不错,比王嫂的手艺好。”
“我想着以后要是找不到工作了,我就去开个小餐馆。”宁盼看出周淮今天心情不错,笑眯眯地同他开玩笑。
周淮没当真,笑骂她一句,“出息!”
晚饭快吃完的时候,宁盼提起这个话题,“舅舅,明天有家长会……”本该是早上就说的,她心里没底,不知道周淮会不会去参加,拖到了晚上才开口。
周淮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宁盼忐忑不安,因为周淮没有正面答应她。舅舅那么忙,他也许会派助理来吧,也许老王会来……她胡思乱想着。
直到周淮出现在她面前,宁盼开心地叫了一声,“舅舅!”她心里归根结底,是企盼着周淮的到来。
家长会都是这样,老师站在台上讲,家长坐在台下听,学生趴在窗口围观。
“宁盼,你爸爸看起来好年轻啊!”林苑捧着脸在宁盼耳边叽叽喳喳说着,“而且也太帅了吧!”
“他是我舅舅。”宁盼解释道,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爸妈都已经过世了。”
林苑慌慌张张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宁盼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以表示自己不在意。
可林苑分明看到,宁盼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了。
如果可以,宁盼希望刚才她说的那句话成真。她宁愿父母双亡,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一家,跪在自己面前。
“宁盼啊,求求你救救我们吧!”一阵鬼哭狼嚎传来,宁盼看到两年多未见的徐美娇堵在学校门口,一见到她就抱着不放,哭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宁盼甚至来不及反应,周围已经站满了围观群众,看好戏,指指点点。
“盼盼啊,阿姨知道这些年待你不好,也没脸来求你。但你要看在弟弟的份上,看在你爸的份上,帮帮阿姨吧……你弟弟他也不是有意乱花钱的,都是因为他年纪小不懂事啊,盼盼你就大人有大量,救救他吧……”徐美娇瘦了许多,浑身的肥肉减了一些,也变得憔悴,与当年那种不可一世的样子没法比。
宁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愣在那里,任由周围人看着,她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你说的我听不懂。”
这下徐美娇哀嚎地更厉害了,“宁盼你做人要有点良心!阿姨养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你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就撇下要饿死的爹妈弟弟不管了,我徐美娇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学校的保安匆匆赶到,拉起徐美娇,将她和宁盼隔开。不管是什么家庭纠葛,今天又是开家长会的日子,场面上难看,等于狠狠地扇了校方一个巴掌。这不是学校纪律不严么?怎么什么样的市井无赖都能随随便便进校园?
保安将徐美娇和宁盼带到休息室,两人面对面站着,宁盼觉得眼前的人,真是可恶又可悲。毫无形象可言,头发染过色,却没有护理好,乱糟糟的;衣服依旧是徐美娇最喜欢的紫色,她总说紫色贵气,却不知贵气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就是土得掉渣。
宁盼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徐美娇落魄地站在自己面前,她会不会开心地大笑三声。
但现在她没有,心里五味杂陈,混合到一起是说不出的感觉。
但对徐美娇这种人,她不是圣母,绝不会同情!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周家给你五百万,对吧?”宁盼冷冷地问她,“这卖女儿的钱,用起来顺手吗?心安吗?怎么那么快就花光了呢?”
徐美娇没敢看宁盼的表情,必定是满脸的鄙视,说话时又有些阴森森的,让她瘆得慌。她要不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才不会来求这个小贱人!
一有钱,她就给宁真在城里买了套房,再加上装修钱,加起来近百万去了。后来他们母子俩开销大,花钱如流水,这还不算什么,可怕的是,宁真小小年纪,竟然被人蒙骗,家里的钱被他败得几乎一分不剩。
宁真的舅舅爱赌博,赌博一旦染上,赌赢了想赢更多,赌输了想翻盘。想戒?回娘胎里重生一回吧!
他自己没钱,想起了姊妹家靠着她那继女,一夜暴富,就打起了他们家的注意。
他手把手地教着宁真赌博,哄着他一点一点把钱交出来。宁真简直是蠢到家了,以为亲舅舅肯定不会做出什么害自己的事情。
两年时间不到,所有钱都被宁真挥霍一空。城里的房子卖了,还欠债二十几万元,所有亲戚知道借钱给他们,绝对是肉包子打狗,但受不住徐美娇泼妇式的三天两天的骚扰,被她缠得没办法才将钱借给她。
最后拼拼凑凑,还差十万。
宁真舅舅卷走了那么多钱,早就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了。赌场里扬言不还钱就做了宁真,吓得徐美娇几晚不敢睡觉,想起了在富贵人家生活的宁盼。十几万元,对她大小姐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吧?
宁中诚得知徐美娇的这个想法之后,难得硬气一回,坚决反对。他已经对不起女儿一回了,怎么还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后他死了,都没脸去见月华!
但他哪里镇得住徐美娇,她收拾收拾东西,就往周家跑。
连周家大门都没踏进,被告知宁盼小姐已经离开了。
千辛万苦打听到宁盼在台州,怎么着也要要点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