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晋江独家
周淮的左手,情况越来越不对劲。
有一回,李远送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进来放在桌上,周淮伸手去拿,左手却完全使不上劲。并不重的一杯咖啡,他竟然拿不起来!使劲之下,额头上冒出冷汗,左手颤巍巍地拿起咖啡,还没怎么脱离桌面,就翻倒洒出了。
桌子上的文件都被染成咖啡色,周淮的手也被烫红一大片。
“周总,你没事吧?”李远还在办公室里等着一份签字文件,这时大步过去,迅速抽出几张纸巾擦咖啡。
周淮的声音中隐含了怒气,“没事,你出去。”李远被他吓了一跳,只能快步走出办公室。李远心里犯嘀咕,最近的周总变得越来越陌生易怒。
周淮心里烦躁得很,他前几天又去看了一次医生,车祸的后遗症加上被周磊踩的那一脚,他的左手算是彻底废了。医生说,“你这手没有希望复原了,我能做的只是尽力保证它不要继续恶化。以后触觉痛觉都不明显,你要特别注意护好它。”
别说拿重物,连拿一个杯子都不行,周淮心里升腾起挫败感,他简直是一个废物!
越想越气,他狠狠地将一沓文件掼在桌上,然后闭上眼,猛得往后一靠,头微微仰着,靠在宽大的皮椅上。
画室中,宁盼埋头苦干,一不小心忘了时间,直到手机震动,苏远志打电话过来了。
“哦哦,我马上就下来。”宁盼急匆匆地收拾了东西下去,苏远志正站在车外等她。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套衫,下面配一条牛仔裤,充满了青春气息,就像是大学校园里的一个普通男生。
宁盼突然想到,舅舅这样穿,会不会年轻十岁?然后摇摇头,将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外。
“走吧。”苏远志打开车门,让宁盼先进去,然后自己坐进驾驶座,打着方向盘,车子掉了个头,“今天去我家,我给你做饭。”
宁盼有些惊讶,他们“正式交往”的时间也不短了,这是苏远志第一次提出要去他家。
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拒绝,宁盼同意了,不过想了想之后,补上一句话,“那待会儿你得送我回公寓。”
“放心,我不会对你有什么不良的居心。”苏远志瞥了一眼副驾的宁盼,打趣道,“就你那飞机场,脱光光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当然,这不可能是苏远志的真心话。
宁盼脸一红,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斥道:“流氓。”
苏远志在x市的公寓,大概是两百平米。装修不见得有多精致富贵,但也过得去。跟苏远志在一起相处,宁盼真的有一种“安稳感”。他有房有车,喜欢自己,为人上进。跟了这样的男人,没什么可挑剔的,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宁盼知道,少的是一种心动的感觉。一段日子相处下来,她对苏远志,始终没什么感觉。牵手时不会心跳加速,拥抱时像是和一个老朋友,至于亲吻——苏远志很少亲吻她,就算有,也只是小心翼翼地吻吻额头,像对待一件珍宝一般。
他每次亲吻宁盼前,都会问她,“盼盼,可以吗?”他不希望自己的焦急鲁莽吓到宁盼——尽管他确实有一种冲动,将宁盼紧紧拥在怀中,狠狠蹂躏她的红唇。
饭后,苏远志照旧问:“盼盼,可以吗?”
宁盼觉得有些尴尬,干嘛每次都要问,想亲就亲嘛。男女朋友相处,哪有这么拘谨的?她点点头,“以后不用问了。”
苏远志内心欣喜若狂,这代表着盼盼对他的接受程度又深了一步!
他低头,亲亲宁盼的额头,然后再捧着她的脸,双唇轻碰宁盼的红唇。她刚吃完甜品,唇齿间依旧残留着香甜的滋味。
苏远志很享受这一刻,他看到宁盼闭着眼睛,脸色樱红,异常可爱。他希望能更深入一些,伸出舌尖,试探性地撬开她的唇齿……
宁盼此刻闭着眼睛不看他,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周淮。舅舅那时喝醉了,是那么强势,并且不容抗拒,像个将军视察自己的领地,舌尖毫不客气地进来扫荡,与她的舌头纠缠。她那时惊得不知该作何反应,更想不到舅舅接下来会做出那种事……
宁盼似乎是被困在这个噩梦里了,一想到那晚之后的事,她心情立刻变得无比灰暗。
这时候苏远志滑腻的舌尖想探入,宁盼不知怎地,突然觉得很恶心很恶心。胃里翻腾起来,她一把推开苏远志,用了十分的力气。
苏远志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浪漫气氛,就被这样毫不留情地破坏掉了,他差异地看着宁盼,“盼盼,怎么了?”
“呕——”宁盼忍不住,吐了出来。
苏远志没被她推得很远,一些污秽物全溅到了他身上!
宁盼捂住嘴,小跑到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吐得天昏地暗,晚上吃进去的东西估计都被清空地差不多了。
苏远志也去卫生间清理了一下自己。
等到两人收拾干净,已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
宁盼尴尬地望着苏远志,讪讪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没事,是不是晚上肠胃不舒服?”苏远志有些沮丧,但依旧关心地说,“喝包药,然后我送你回家,路上带碗青菜粥回去,免得晚上饿。”
宁盼以为这只是个偶然事件,但之后的几次事实,否认了她这个想法——
只要苏远志一做出稍微过火一点的动作,她就恶心地要命想吐出来。仿佛在她心中,有一条底线,苏远志稍稍越过这条底线一点点,她就无法接受。
宁盼心里惶恐不已,去看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道,大概是那件事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阴影,让她下意识地排斥跟男性的过分亲密举动。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情,要男女双方合作,循序渐进,并且男生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亲切感,她才能慢慢地将这一份排斥消除。
说白了,这就是个心病。什么时候心里那个结能彻底打开,什么时候就能痊愈。
苏远志被吐了多次之后,也有些恼怒,“盼盼,你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特讨厌我?”
“不是,”宁盼急急否认,却又不想告诉他真相。一方面是难以启齿,怕他看轻自己;另一方面,她是实在不愿意再回忆一遍那晚的事。她只能解释道,“远志,我们慢慢来好不好,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苏远志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他可以迁就宁盼,什么事情都顺着她,直到她真正心甘情愿为止。
学习,画画,谈恋爱。
这差不多变成了宁盼生活的三大要素,但这平静的生活被一个消息打破——
徐美娇死了。
这个消息是苏远志带回来的,他母亲还住在小城,跟他通话时无意提了一句,“你知道那个凤凰路的女人么?就是几年前卖女儿暴富的那个,前几天被车撞了,送到医院就没气了。”
死了。
宁盼久久不能消化这两个字。在她小时候,曾经无数遍恶毒地希望徐美娇去死!这种女人再也不要出现在世界上!在徐美娇的扫帚打在她细胳膊上,宁盼想象着徐美娇的各种死法,被凌迟,被下毒,被车撞,摔下楼梯……
但徐美娇真的死了,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宁盼心里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她从来没想过什么复仇,她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时候到了,老天爷自然会收她走的,这套宿命论让宁盼没有去恨徐美娇。
恨是蚀骨的感情,她不想沾染。
“那宁真呢?”宁盼接着问苏远志。
苏远志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是关于宁盼的,所以特地去打听地更仔细了些,“那胖子现在没去赌博,开了家小卖部,养活他自己还是可以的。”苏远志至今还记恨着宁真,当年害宁盼落水,差点小命都没了。
上次周淮给的教训太惊心了,徐美娇在回家后死死看住宁真,再也不准他去赌博。宁真戒掉赌瘾之后,就卖卖香烟零食,收入不高,但他本身也不是什么有追求的人,活得下去就行。
宁盼的心颤了颤,最终还是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那个问题,“那……我爸呢。”宁中诚,爸爸,这五个字,始终是她心中无法割舍的一份亲情。
苏远志刚要说,“至于宁叔叔,情况就比较糟糕了。死胖子是个没良心的,他不会费那个钱养着宁叔叔。盼盼,我想着,宁真肯定靠不住,我们把你爸爸接过来,怎么样?”他对宁家的情况很了解,知道宁盼不管怎么嘴硬,心里还是放不下父亲的。
“你不要管他。”宁盼眼圈红了,倔强地说道:“当初徐美娇那么对我,他连阻止一下都不敢。这种懦弱的男人,他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