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他的来信
大概每个的一生,都总会遇见一些让自己措手不及的时刻。
就像现,莉莉和梅茨尔对视着彼此,就好像每一方都有自己难以言明的苦痛,并且这样的苦痛并不能说与对方知晓,只能凭借着暧昧不清的眼神交错来表明自己的想法。
莉莉从来没能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勇敢,或者,这样倔强的一刻。
神殿里各级神官们为战事而忙碌起来的鼎沸声,已经不知哪里吹来的风中被吹得很渺远,飘忽得听不清楚。
莉莉不说话,身前的金发男也沉默着。任由时间缓慢流走,莉莉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瞧过梅茨尔的脸了。深紫色的狭长眼眸里似乎不再像以前雾霾笼罩,只是里面露出的情绪也并不如莉莉以为的那般无暇。
他切实地愧疚,只是那愧疚只是针对被欺骗的莉莉,却从不曾涉及到他所图谋着的这个帝国的其他任何。除了那一缕浅淡的歉意,剩余的只有一贯附着笑意的冰凉暗沉,一如他隐藏于黑暗之中的冷血残酷。
莉莉该为此感到荣幸和感动吗?
她应该感到的,忘记他的隐瞒,只是感念于梅茨尔最后的坦诚,捐弃前嫌地与他站一边。可是她不敢,只是因为自己也属于那环环相扣的计谋之中,只是因为,她也不确定那一缕愧疚到底是梅茨尔发自内心的,或者是因为并非本意的弱小而得到的施舍。
忽的,梅茨尔带着些无奈地笑了,嘴角的弧度稍显苦涩,“莉莉,知道一时半会不相信这些,不过如果真的再多知道一点事情,只有一点,一定不会再这么讨厌。”
莉莉听闻这样,心中的警惕不减反增,仍只是看着他,并不接话。但是不可否认,这样含糊不清的话语总是埋下了一颗种子,只等那一天破土而出,成长为遮天蔽日的树木。
梅茨尔伸手,似乎想习惯性地抚摸莉莉的头发,却被莉莉不着痕迹地避过。他也并不强求,只是看着落空的手有些怔怔,不知道想些什么。
莉莉见他这副神情,不知为何自己心里也更加了压抑些,又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句“穿过的黑发的的手”,一愣之后忍不住苦笑。
他们现算是什么关系呢?从来都没有一个准确的定论,总是这样若即若离,或许连朋友也算不上,非要说的话也只是公事公办的上下级而已。只是,那么多的日子相伴,每一次带着调\笑的对话,细心的照拂爱护,莉莉也无法真的忘怀。
大概,这是作为女性的悲哀。哪怕受到伤害,最后也没办法真的放开吧。
“也许说的都对,不过,相不相信都是的事情,不是吗?”莉莉转了目光,看向一旁神殿墙壁上描绘着的古老图腾,轻声说道。
语气的突然缓和倒让梅茨尔有些诧异,随后又释怀地笑笑,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那是自然。能做的,不过只有等待而已,的殿下。”
是吗?等待。
这世间的等待然后相遇,不都是久别重逢。好像,也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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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用再等待了。
莉莉第二天的傍晚得到了消息,如同梅茨尔所说的那句,“只需要再多知道一点事情”一样,那所谓的事情终于还是如预言一般而至。
很久以后莉莉都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来隐城之后久违的有阳光的日子,带来帝都消息的白鸽血色的残阳里悠悠而来,羽翼轻盈地停她的窗沿上。
莉莉看到那只白鸽的时候,心里忽然就莫名地沉了一下。
不要多想,也许只是一般性的消息而已。莉莉安慰自己。
可是心底又有一个其他的声音说,不是的,她从来都是大神官的会议上获取消息,这样的信鸽之前从未有过,大概,是不祥之兆。
信鸽温煦,丝毫不惧的接触。倒是莉莉自己悄悄屏住了呼吸,手指微颤着把精致的羊皮纸取下,展开。
真的是很漂亮的花体字,而且是非常熟悉的英文。
书写的似乎功底深厚,又好像是有些生涩,每个笔画转角带着钝感,熏染开墨汁重重的色彩;而笔锋凌厉,肆意而就,把咄咄的气势隐藏细枝末节处。
上面写着:莉莉,帝都岚夭花开了,要来看吗。
署名是相当简洁的s。
莉莉愣住了,或者说,她终于要面对自己心里那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了。
这个世界里,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英文,摘到的第一朵花就是岚夭,喜欢的第一个,就是萨菲。
等了这么久,不去问不去想,最后的结果来得如此轻巧。
他帝都,而那里现正是暗黑势力的大本营。
莉莉无神地望着那张羊皮纸想,她可真是傻呀,以前那么多的机会,她怎么会没有发现呢?萨菲那一身强悍的武艺,说着自己没有出过森林却懂得这么多世的东西,和梅茨尔的相识,还有除了莉莉自己以外,他那极为罕见的黑发黑眸。
或许,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想罢了。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对自己这么好呢。
所以说,其实根本不怪萨菲呀,是她自己没有发现的,对不对?东方肯定也知道,也怪他总是不说,拉斐尔就更坏啦,她肯定一开始也是主谋之一,还有琳赛……
莉莉想了好大一圈,几乎把所有都心里狠狠骂了一遍,却惟独有意识的漏过那个名字。
“不怪,真的,不想怪的……”莉莉忍不住低喃,可是颗颗滴落的眼泪却很快将羊皮纸打湿。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流泪的,事实却告诉她,不流泪只是因为没有那样伤心罢了。
莉莉捏紧手心里的纸,仿佛这样就可以假装它不存一样。
为什么不干脆就此一刀两断呢?就此杳无音讯,也许她会怨恨,会伤心,但是随着时间消逝,一切爱恨终究会泯灭于无形。
莉莉独自坐房间里,无声地流泪,肩膀因为抽泣而颤抖,可是喉咙里却极为克制,不放出一点声响。
血红的夕阳最后一点余光也消失天际,唯有深蓝夜□临。
她就这么默默地坐着,感觉不到冷热,也感觉不到时间快慢。期间可能那莎来敲过门,但是莉莉没有做更多理会。
直到梅茨尔推门进来。
房间里已经没有一丝光亮,梅茨尔走进来的时候,连他那头璀璨的白金发色也泛不起闪烁光泽。房间里本来就铺了厚重的地毯,他的脚步又极轻,本不该是为察觉的。
可是莉莉不曾回头,就轻易发现了自己的空间被入侵。
“来了。”莉莉的嗓音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变得有些沙哑,偌大的房间里有些低沉,可是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梅茨尔的脚步顿了顿,才接着前行,“这么黑,不害怕吗?”
莉莉微微地冷笑了一声,“真好,还记得怕黑。不过,现已经不怕了。”
这个时候,梅茨尔已经收到壁炉那边,手上亮起不知名的光,黑暗被暖暖的光辉融化了硬冷的边缘,让看着就心生暖意。
只是这暖意却渗不到莉莉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