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章节名:第十八章
“祖父,为什么不许我进宫?”青年发出第N次疑问。
他不明白,为何进宫的名额上没有自己,难道自己比不上兄弟们?
屋外,初升的太阳明艳刺眼,青石地面与贴粘墙壁上的原木板发出闪动的亮光,时光还在早晨过后不久的上午初段时分,还并不炎热。
屋子内只有一老一少,老者锦衣华服,坐在窗前的桌边,以指轻抚着绿玉桌面,一脸深思,屋内的书架与摆设成了他的背景,衬出他的淡定从容。
青年从头到脚都是斩新斩新的,衣袍连衣摆都镶勾着金丝银线,一身华贵,明显是经过刻意的装扮。
屋外阳光正好,他却很烦恼,非常非常的烦恼。
“钦儿,你难道想跟雾国大皇子大皇女一样被人丢出来?”不为所动的墨知,十分理智的望着不太理智的孙子。
今日的皇宫之宴,墨家本家拟定去十人,长老辈六人,四小辈,墨家最有出息之一的墨钦不在名单之内,不是他不愿带,是原因众多。
被问的墨钦一愣,又大为不服:“谁敢动我?墨家是莲国皇室的本家,除非他活得不耐烦。”
“唉,”墨知摇头,为自己的孙子叹气:“你忘记了么,那丫头的小师兄可是小药师,他敢在雾国夜家宴席上扇木圣女的脸,在自己小师妹家里丢几个人又算什么?墨家远不及神殿,万一看到你想起旧事,当场给你没脸,以后你还以何颜在莲都立足?”
“我……”墨钦脸色一涨,羞得连耳根子都泛起红色,他记起来了,自己与小药师曾有点不快,小药师连木圣女的脸都敢打,打他又算什么?
他也完全相信那人做得出来,姓越的只不过与雾国夜家夜公子有点小交情,并不算十分亲近,他都敢容纵人将皇子皇女丢出殿外,还掴了皇后的脸,现在在自家小师妹家里,比在其他人地盘上更自由,又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说实话,他还真怕被当众羞辱,可明白归明白,若让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流失,心理又不平衡。
正垂头丧气的想走,又忽的灵光一闪,又兴奋起来:“小药师不是回通州了么?”
那一天可是有人看得真切,不仅是小药师,还有第一公子,四月才走,这当儿应该差不多才到通州,不可能这么快打个来回。
只要小药师不在,一切好说。
“谁能确定他真回通州去了?”墨知抚桌的手指顿了顿:“当初有谁看见小药师离开过通州?又有谁知他早已来到莲都,还进皇宫?若非皇太孙护送两人出城被人无意瞧见,世人都以为他还在风云闭关,现在谁又能保证他不会杀回马枪?”
小药师来莲皇宫,也证实之前公主中毒的传闻不假,归国后红莲公主被保护得密不透风,大约也是有不能见人的秘密,只可惜无从探出真实情况。
想到红莲公主,他的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以前他那好弟弟每件事都不瞒他,只要他想知道一问便有结果,而自红莲归国,无论问及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问急了,他要么怒冲冲的让他去问皇太孙,要不直接甩袖走人,不得不说,那真的很奇怪。
难道连莲皇都不知自己孙女的情况?
他觉得有可能,也不太可能,先太子是如何死的,他也知道,若是红莲忌恨自己祖父,不肯亲近,也说得过去,只是,又好似不太可能,亲骨肉哪有隔夜仇的?
墨知禁不住纠结起来。
碰了一鼻子灰的墨钦,无精打采的离开,刚走到门口,差点跟匆匆推门的人撞个满怀,还不及骂出口一看正是深受祖父信任的老管家,将快要到嘴边的话吞下去,默默的继续走自己的路。
年近半百的老管家,错开身子让过走出门的公子,心里有丝丝惊讶,钦公子今天竟然如此安分,太难得了!
待目送其跨出大门,才恭敬的对着家主点头回禀:“家主,有贵客来访,人在东下?”没见莲皇祖孙有所表示,却听到了最醉人的迷人嗓音。
好戏开锣!
始终镇定如坐钟的花烬,小小的兴奋了一下,这气氛太闷,要来点乐子才活跃。
唰-
不明所以的人,视线嗖的投向上席那块地儿。
众女性成员则满心的嫉妒,木圣女也太好运了,竟然被红莲公主记住了。
木大长老与随从,眸子微微暗沉。
黯然不已的桑椹,身子不由一下,坐得笔直。
“上席座上绿衣女子即是木神殿圣女。”没人回答,钟期自告奋勇的给小表妹解说。
上席几十人,唯有桑椹一个女性生物。
墨泪哪有不知的,不过是装腔作势,闻之,转眸,望望自家表哥,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她当然心知肚名,微微一笑,眨了眨眼。
咦?
钟期满头雾水,表妹对他眨眼,难道表妹早见过自己?
跟自家表哥打过招呼,墨泪抬起一只手,后面的莲一立即上前,准备扶起小公主,然而,不等她上前,戴着面具的花烬先一步抢过,将人扶起来。
大家眸子里闪过好奇。
慢吞吞站起来的墨泪,理理薄纱,扶着花烬的手,轻扭腰肢,款款离席,没有束缚的发丝无风飘动了起来,额前碎发划动,朱砂图若隐若现,那一幕,看花了人眼。
男女老少们看着她莲步轻抬,看着她如烟移动的身姿,舍不得错眼儿,直到看到她走到了上席,走到了木圣女面前,才霍然惊觉,一个个立即抑着乱跳的心,小心翼翼的等候。
坐成一排的白子赢兄弟两人与桑椹微微仰头。
眼前的一张脸如此美丽,深深的刺痛着三个的眼,三人眼神有些不控制的躲闪飘忽,几乎不敢与其对视。
“你就是木神殿圣女桑椹?”俯视着木神殿的形象代表,墨泪眸子里弥满笑意,这女人够胆量,在雾国被扇了巴掌,还敢光明正大的跟白世子坐一起,这是挑衅小药师还是挑衅莲国公主?
无论哪一种,她都乐见其成。
没有任何势威,然而无形中却有一股女王般的气场压在面前,令人喘不过气,只一瞬间,桑椹感觉眼前站着的不是红莲公主,而是一座山,无法攀越的一座大山,只能仰望,不敢以身相试。
“嗯。”一丝茫然闪过,她机械似的应着。
“去年白世子不惜万年迢迢来莲国,说心中有意中人,要求解约婚约,本宫还好奇究竟是何等人间绝色能令白世子抛弃长辈定的婚盟,今日一见,不过如此,除有木神殿这个后盾,长相平平,资质平平,白世子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本宫佩服。”
轻轻柔柔的一句,并无掩饰贬谪之意。
白子智差点晕倒。
白子赢脸色一阵青铁。
他脸色不好,木神殿两位亦好不到哪去,眼神阴阴的,说白世子没眼光,何曾不是木神殿没眼光?
千挑万拣出来的圣女被人当堂贬得分文不值,他们若还能面无异色,那绝对不可能。
其余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管三长老眼中一片了然,那小丫头为何故意找碴,自然是因为自家小师兄呗。
“你……”桑椹涨得满面潮红,几近吐血。
呼-
她的话还没出口,一片红色飞扬了起来,几十层重叠相缀的下,一会还请多多关照。”轻淡描写的一目瞥过,墨泪笑得高深莫测,眸子里浮出些戏谑:“你要不要我送你一份洗脸水?”。
长相普通的男人,终于抬起眸子:“不必,本尊就这副尊容。”
“也是,”点头,她表示认同:“这大陆上识得毒尊真身的无数,谁也不会将现在的你,与你的真身两者重合在一起,屈尊雾国有些埋没了你,要不要投奔本宫?”
那话,直令其余一头雾水。
毒尊心头一紧,他知道,红莲公主是真的识得自己是谁,可是,她才归国不久,又是从何得知?
“各位如果是上香,便进,如果只是来走走,便请出去,别污先人之灵地。”墨棋瞅着一群人,眼底寒意越来越重。
“你还是那么轻狂。”木圣主死板棺材脸板得更紧。
“那是,”笑嘻嘻的墨泪一下子抢过话头:“我哥哥是年少轻狂,但轻狂总比轻敌好,尤其是像各位一样活了几百岁,却要栽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手中,那可是死也无颜见历代列祖列宗,列代神殿圣主。”
花烬随意举手,托起一只小瓶子,轻轻一弹,药末飞扬。
一点末子触空,彩光乍现。
几十来客,不约而同的狂闪,其时,数人身边飘出片片粉末,各种各样的气味,就些乱冲。
呼-
花烬往前一跃,长身玉立,一手摘去面具:“好久不见,各位。”
“烬公子?!”爆动的紫尊,愣是硬生生的刹住身形。
就在几十人刹身的一瞬间,大殿内闪过一片晶光,倾刻间,若大的一个殿里竟成彩色世界,一道道的色彩,成条的竖着,挤满了每一寸地方。
它太快,快得令人只觉眼前一花便已弥漫一室。
唰-
刹住的几十人,往后纵退。
那一退,瞬间退出殿外。
当飘身而出时,他们发现,外面亦在向七色世界转变,就似风卷残云,一大片一大片的地方在一个彩芒忽闪间便成七种颜色,并无止境的像四面八方扩散。
彩光明艳,直达数百丈。
那光亮冲空,整个莲都内,只要头顶没有遮掩,抬头便可一目了然。
“他们还是选择重蹈覆辙,可怜可怜……。”莲都城内,暗中有人仰望天空,叹息。
十五年前都没成功,又何况如今?
几大神殿注定要步上金神殿后尘,从此一跌不振,至少得需要数百年时光再能恢复元气,那还得在那少年许可的情况下,如若他不许,或许从此消失也极有可能。
叹息声尽,人又不见。
而彩虹光下的地方,众人狂走,花烬一掠,跟着飘出,声音冷冷的:“跑也没用,跑得出这里跑不出皇宫,跑得出皇宫跑不出莲城,跑得出莲城,城外十里之远还有另一批毒在等着你们,欢迎尝试。”
墨泪也悠悠跟上,墨棋与莲皇和宫使们守在殿内,也是守着牌位,防意外发生。
原本已掠至第二道宫门之上方的几十人,刹时又倒回,也在那一刻,空中爆起无数道道光束,那光束如此之多,颜色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
“赶紧出招,本公子可抵挡不住。”花烬一个蹦跳,跳到才飞出大殿的女子身后,大言不惭的让救命。
“谁刚才还霸气横生来着?”朝后甩个白眼,墨泪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取出一只瓶子往空中狂洒药粉。
哼哼,五十二紫尊同时攻击,哪怕是水流都会被拍散,何况他这么个血肉之躯。
当了逃兵的花烬,满心的不在意,闲闲的望天,他才不会说如果算上小黑,那五十二个其实真的不算什么,不过,他可不想费心费力,有药剂可用,当偷懒就得偷懒。
就在他忙里偷闲的逃避责任时,随着那一片新增的粉末撤开,原本成竖状的七色猛然散开,转而又忽然重聚,顿时由竖就成了横列,一道道的彩色重叠起来,红绿橙黄蓝靓紫七色成一束,再往上又重复。
殿内的莲皇等人,看着外面的色彩,又惊又喜。
“真彩虹?”爆闪的束束光芒中,惊骇声起。
七色彩虹,成彩虹状的色彩。
“再加一种,试试效果。”嘻嘻一笑,墨泪又丢出一把粉粉。
第二把药末飘起,重叠的七色中闪出无数跳跃的蓝色星芒状光点,那点点光芒,像无数星星在眨眼,又似满天星星坠地变成一阵星雨。
潮水的气息,袭卷长空。
那气息无视爆乱的光束,横冲直撞,当那气息扑来,几十紫尊受不了的打个冷颤,并在瞬间发觉全身血液的流度狂减,好似冰住了般,竟慢慢凝结。
一阵才越过第三道宫门,到达宫殿所对着的空场之上方的几十人,竟有些寸步难行。
“这是什么?”这个,好像是不死鱼湖边的气息。
“由凝息草弄出来的东西,好像效果差了点点,没立即将人冰住,嗯,缺点什么呢?能让血液冰结,却不会让经络爆裂,能让血液冻结,却不会真正的坏死,这个问题有点棘手,好像没有哪种药材有这种神奇的功效,难道又要人家用千上万的药材来组合?唉唉,不好不好,会累死的,要不得要不得……”
她摇头晃脑,苦苦思索,花烬悄悄的伸手,按住额心,这丫头,没救了!正想提醒办正事儿,忽的望向远处。
远方,几道人影朝着虹光处疾疾狂冲而来,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白衣飞动,如晴空水面上乱晃的光。
那人影,划空有声,带起呼呼风响。
感觉血液在凝固的几十紫尊,也察觉到了,几乎怀着欣喜转眸,当回首时,不禁微怔,不认识,不是自己人!
“噫,你们怎么还不倒?”正纠结着的人,猛的瞪眼;“我说,你们还杵在那干么?还不快给我落地?”
噫?
吼了一句,墨泪瞟到第二批不速之客,顿时就没声音了。
“呼呼-”那几十人,还真的十分听话,一个个的往下掉,那些光束,飘忽散开,空气被震得荡出无数个旋涡。
砰-有三四个最先落地。
就在第一批人着地,狂奔着的几道白色人影也赶到了第三道宫墙之上,呼的定空,共四人,一色素白的衣裳,全是男子衣装,戴着纯白的面具,长发束顶,白色的缎带与发丝一起飞扬着。
呃……
望望四人,墨泪眸子闪闪,默默的收起瓶子。
“唔……”
刹身的四人,其中三人眼睛瞪得大大的,面具掩去了各人的脸,但,圆瞪的眸子里明明白白的流露着震惊。
空中的四人望着立身不动的一男女不眨眼儿,殿外,莲皇与墨棋亦望着外面四人。
砰-
被寒息最后一人摔地。
立空的四人,微微一凛,终于转了转眸子,看向另一个地方,那儿,彩虹之光内,蓝星闪亮,星光之下,横七竖八的躺了堆人,他压着他,他又将腿搁在别人身上,那场景,岂是一个零乱了得。
空气中的气旋涡也终于变轻,旋转几下,风散无痕。
四白衣人,又望向一身白衣,披着长发的少女。
“哥哥-”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墨泪抬脚走向倒地的一群人。
“果然用药剂是最省事的。”感叹着的花烬,也尽职的跟着。
听到呼唤,墨棋立即飞身而起。
红一莲一忙不迭的跟着,抢身而上,推着轮椅。
只随意抬脚即到的墨泪,一脚将一人踢得翻转,被踹了一脚的土圣主瞪眼,脸色僵僵的,跟僵尸没二样,身体也是僵的,眼睛还能活动。
才将他踹翻个儿,又一脚,从人堆中踢出一个,再抬脚,将边上一个踹飞,两个人飞起身,砰砰两声,摔在土圣主身边。
三大圣主凑到了一堆儿。
墨棋也赶至,眼眶隐隐泛红。
“三位圣主,说了轻狂没事,轻敌可是大忌,都提醒过你们我也是药剂师,你们却只忌惮我小师兄,没将我放在眼里,还巴巴的赶来,如果你们真向我爹娘忏悔十五年前犯下的过错,我说不得会从轻处罚,可惜,你们又没有,唉,你们可知我小师兄为何不在这里么?你们可以派出一半人马离开神殿来莲国,以为我小师兄就不会去你们那儿走走?”
说话的当儿,又一脚,将另二人给踹到一边。
四白衣盯着三大圣主,眼神阴森。
三大圣主眼珠爆睁,几乎要凸出眼眶。
惊骇。
三人心里除了惊骇还是惊骇,十五年的事,他们自认做得隐秘,那也是一个永远的秘密,可是,现在却如此轻易的被事主的女儿说了出来。
更惊骇的是最一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终于明白小药师为何为在莲都,原来人家早已先一步有了行动,原来会算计的不止是他们,莲国同样的会算计。
“我……愿……”土神殿几乎魂飞魄散,小药师可随意进入土神殿击死十长老,自然也能随意击杀其他人,再加有七色彩虹,荡平神殿轻而易举。
愿改,愿忏悔,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发誓,此生此世,绝不敢再犯同样的糊涂。
“十五年前你们逃了,没人知你们是谁,十五年后,你们以为还有那么好的运气么?”沉沉一笑,风华绝代:“害了我的亲人,还想活得安稳,做梦!不管是谁,敢触我逆鳞,哪怕上天入地,我也要追杀到底,不死不休!哪怕是几大神殿,也照样要以牙还牙。”
墨泪,不管曾经还是现在,都不是善茬。
土木火三圣主,恨不得立即晕死。
花烬伸手揉揉一颗小脑袋。
“我不是小狗。”直接跳开,墨泪伸手理顺发丝,狠剜他一眼,后者眨眼,双手环胸,一副你奈我何的得瑟小模样。
甩头,不理,墨泪望望一堆人:“哥哥,仇,要亲手报,我一向喜欢自己报仇雪恨,这次,因为你和我都是爹娘的孩子,所以我分你一半,我做了前面一半,后一半分给你,除了将姓白的和毒尊两人留着,其他的你喜欢怎么着就怎么着。”
“好!”墨棋点头:“十五年一月零一天前,太子父亲和母妃,祖母,宫人的血染红了这里,今晚以人血清洗这里,以此为祭!”
“站远些,别弄脏衣服。”花烬伸手捞,捞起人,闪闪得远远的。
红一莲一各飞一脚,将被点名留下的两人踹飞:“将这两人押走,等候公主发落。”
殿内的宫使,立即飞出两人,赶至殿外,正好一人接住一个,腾空而去。
被带得远处,墨泪又寻出几只小药瓶,连撒数把药末。
药末散开,炫丽的颜色一片一片的变淡变无。
等人退开,墨棋取过一块帕子,仔细的擦一遍手,再取出一把长剑,冰白色的剑身,散发着寒意。
莲皇与其他宫使也相继跑出,站在大殿门口。
墨棋取帕子,拭剑身,轮椅一点一点的离地,当拭好剑,人离地一尺有余,他挥手,剑身倒转,带着一抹冷光。
冷光一闪,最近的土圣主被拦腰斩分成两段,那一剑的落点,与当年先太子所受一剑几乎是在同一个地方。
寒息草所制之毒冰凝住血液,他虽一分为二,却没有大量的血涌出,仅只能闻到血腥味。
剑起,剑又落。
木圣主步上土圣主后尘,再次是火圣主。
三大圣主结伴而来,又结伴而去,黄泉路上也有了伴儿,不会寂寞。
三剑三人,墨棋连眼皮都动,就如斩草一样的轻松,随之轮椅移动,每当冷光闪过,必有一人接受死亡裁判。
五十人,五十剑,当走完一圈,四周的彩光也全部褪尽。
茫茫夜色下,一地死人,地面上始有血液流淌。
皇太孙将手中长剑一抛,那剑“嚓”的没身入地二寸有余,剑身血迹斑斑,他头也不回,轻轻落于花烬所立身处。
空中的四人,喟然一叹,蓦然转身。
“姥姥!”一声急唤,疾冲虚空。
背过身的四人,一个踉跄,兀的又转回身,四双眸子在夜色水色流转。
“亲家?”莲皇失口惊呼。
宫使们齐唰唰的躬身行礼:“老太君吉祥!”
老太君满是酸楚的目光,凝望着微微仰头而望的少女,心头百感交集,等了十九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声“姥姥”。
钟论道钟问道望着那俏立的人,愧意满心。
莲皇想上前,却又生怕将人气走。
“我娘没了,是不是姥姥和舅舅们也都不要我了?”仰起的脸,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美人流泪,花也同哭。
又何况那美人还是自己日思夜想想了十九年的小外孙?老太君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双脚不听使唤的往前跨出。
钟论道钟问道两大男人,亦闻之眼眶发红,跟着母亲往前跑。
钟期跟在后面。
这丫头,还真行!
看着一向脾气死倔的钟老太君竟然抛下所有坚持,花烬不由叫好,这亲情,果然是强大的药剂,可以医好心伤,小丫头的眼泪,价逾万金!
老太君四人踉跄着落在地面上。
望着只有不到一丈远的四人,墨泪往前跑,钟家已跨出一步,余下的便由她来完成,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看着跑动的一抹身影,老太君立即将面上的白色面具甩掉,下一刻,带着莲花香味的小身子已似乳燕归巢般扑至。
“姥姥!”撒娇似的语气,足以令所有钢铁都化为绕指柔。
才摘去面具的钟论道两兄弟,眼眶又红了一分。
老太君张开双臂,一把将娇嫩的小身子搂在怀里,眼泪掉的更凶:“我的心肝宝贝儿,姥姥总算见到你了,真是个好孩子……”
贴着温热的胸膛,墨泪听到老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种暖意涌进心窝,整个颗心都要软化了,骨肉血脉之情,永远无需任何证明,血与血的相连,割不断。
抬起小脑袋,朝一边眨眨眼:“大舅舅!”望向另一边:“二舅舅!”
钟论道与兄弟两人半晌没回过神来。
“我呢我呢?”被冷落的少年不甘心,赶紧送上自己的俊脸。
“表哥。大舅舅家的表哥。”吐吐舌头,忙缩脖子,这个表哥,在钟家排行多少,她不知道。
“表妹,表哥会疼你的。”被人认出,钟期喜孜孜的拍胸。
“你怎分得清?”老太君乐了,都忘记掉眼泪。
钟论道两兄弟也点头,承认自己好奇。
“我见过啊,那天跟在小师兄背后,我看到姥姥和舅舅,你们没看到我。”弱弱的瞅瞅,缩脖子,死死粘着人不放。
大树底下好乘凉,抱住外婆准没错。
“你怎么不出声?不想认舅舅是不是?”钟问道满心的不满,他们怎么不知道,若知道的话,哪用得着多纠结一个月?
“姥姥凶哥哥,舅舅也不认哥哥,哥哥也是娘亲的孩子,欺负哥哥就是欺负我,人家才不要出去见姥姥舅舅们呢。”委屈的撇嘴,一副谁敢再凶,我立马哭给谁的架式。
钟论道钟问道瞧到那泫泫欲泣的表情,再大的不满也不了了之。
“你这孩子,还敢跟姥姥呕气,胆儿肥了。姥姥几时说过不要你哥哥?不过是气他没能护住你,让你在外不知所踪,还骗我说是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老太君都不知该说什么,含泪带笑的往画着紫朱砂的地方戳了几下。
戳吧戳吧,最好戳点血出来,看谁更疼。
一点也没觉着痛的墨泪,哼哼着承认,反正她才怕,若戳出点血来,她肉疼,他们就该心疼了。
“外祖母,墨棋知错。”墨棋恭敬的低头认错。
“嗯,以后好生护着你妹妹。”老太君点点头,算是放下往事不计,再瞅瞅莲皇,轻轻推开怀中的小外孙:“以后想姥姥就去北境。”
最后一个境字出口,人也越空而去。
“孩子,舅舅们在北境等你。”钟论道钟问道也不敢再迟留,飞快的摸摸自家外熏儿的头,火速去追赶老母亲。
钟期跑路时眨了眨眼睛。
墨泪忙忙飞上天空,待追赶至第一道宫墙外,四位紫尊已化为一点小小的白光点,她只好黯然回头,才至第二道宫墙,便被花烬墨棋拦截住,送回红莲宫。
死去的不速之客自有红莲宫使处理,七色彩虹不出半刻时间便消散,待天亮时,莲都又如往常一样,早起的早起,该干啥的干啥,谁也不知昨夜皇宫发生了血案,皇宫内的禁军宫侍们亦一点不知,唯有醒来里十分懊恼自己为何竟睡死了过去。
被留了小命的白子赢和毒尊倒时嘴硬,在宫使面前也不改傲气,什么也不肯说,墨泪更绝,用药,废了两人的脉气,让两只从紫尊变软脚虾,然后关禁闭。
他们想拖,她还怕没时间跟他们耗么?
第二天,各国使者辞行,莲皇太子亲自去见了见,结果使者们带着脸色的匆匆离去。
也在当天,红莲宫使去了墨氏家族,自此,墨家家主再没进宫。
从第二天起,许多少年画像源源不断的送至朝臣手中,又飞进皇宫,莲皇没事就挑挑拣拣的挑出一些拿去跟朝臣谈论。
至第四天,莲国东边界线的雾国退军。
第五天,白世子递帖求见红莲公主,直接被谢绝,可他并不死心,以后每天必风雨无阻的递一次帖。
墨泪在秘密的水神殿长老会晤一次后又躲在宫中,带着风宝宝过自己的小日子。
半过个月后,一封书信几经周转,转到了她手中,展读之后,她喟然轻叹几声,独自关了自己一天。
七月初,钟家放了禁关着的尤氏长老,等驯兽馆见其人将其送回,却已终生痴傻。
七月末,土,木、火三大神殿传出消息,圣主闭关。
转眼八月末,时常神出鬼没的花烬又一次出现在墨泪的药房,她则正在推算演练药方,他坐在一边,神思渺渺,许久都不曾说话。
“有事?”实在坐不住的墨泪,终于丢下工作,他在一边,让人无法全心投入。
“问你个事,有没有一种药,让人服下后即刻变回婴儿,然后再从婴儿开始成长,生命迹像也无婴儿无异?”花烬拉回飘远的思绪。
那是什么东东?
我擦,若真有那种东西,岂不是活不耐活了就可以当婴儿从新来过?
“以我目前所知,基本没可能,”墨泪先是激昂,再之便是安定如初:“让人变得跟婴儿一样大小还有可能,用药剂让人缩骨,这倒也在常理之内,但若改变生命迹像等同逆天,超越了我所知的范围。”
还是一样的回答啊。
幽幽的,花烬苦笑,哪怕记忆没了,相同的问题,却仍是相似的回答,虽说说辞略略有点不同,终究是他太奢求了。
他没再问,又如来时般溜掉。
怪人。
墨泪摇摇头。
第七天,墨棋将一封信交给了她,说了一句“他回他该去的地方去了”。
墨泪满心不解,看信,信上缪缪几字,这一次,她再次沉默良久,花烬回到另一片大陆去了,那里有他的亲人。
六月中,风行四人亦留信一封,远赴另一片大陆,去寻找家族的源头,顺带探查水圣童的消息。
这一别,不知何年再见。
一个独立良久,收信后关上门窗,对着空气喊了一句:“锁心!”
随着那一句,她脖子内蹿出一抹白光,光芒飘忽着放大,变成一个人形模样的影子,一道带着惊喜的声音也随之而至:“小泪啊,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看清白色的一团影子,墨泪冷抽,这玩意究竟是什么?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似魂一样存在的影子是什么。
“才想起不久,就知道‘锁心’,还不知你是人还是物,现在才知道你是这样的,”抹把汗,瞪眼:“锁心,我问你,我的记忆是不是你封的?”
什么叫现在才知你是这样的?
他一直是这样子的啊,这小不点真将他给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别冤枉我,”锁心一阵乱跳:“当初你求我帮封存记忆,我没答应,是你自己强行催眠,我连阻止都来不及,你自己成功封住了记忆,也差点丢掉小命。别找我给解印,记忆是你封的,只有你自己能解。”
小不点就是天妒人怨的货,几岁时就敢对自己催眠,虽说结果有点意外,却也成功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嗷,这是什么破理论?
她自己解,还不知要何年何月呢。
郁闷啊,很郁闷:“你知道我从哪来的是不是?”
“当然知道,我亲自接你来的这里。”锁心得意的跳动,整个人影跟着忽左忽右,几乎不成人样。
“送我回去,那里有我放不下的人。”如果能回去一趟,生死无怨。
“你你你又要回去?”一个激动,人影散化成,转而又凝聚成人样:“上次你自己催眠,自己跑回去,若不是我拼老命护着,你早魂飞魄散,现在还想回去?你以为你有几条命?照这么折腾,十条命都不够用。”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虽然不记得当时自己所干的事,墨泪却是欣喜异常,原来,真有时空可以任人穿棱来往。
“你还想还有下例?”锁心跳脚,不答应,没准小不点儿自己又整得自己跑回去,那时想救都救不了,答应,唉唉,又是件苦差活。
墨泪瞪着眼,不说话。
“好好,我认输,”被盯着,锁心怕了,毫无条件的投降:“大陆不同,时光流速不一样,三百年为限,这边则是三个月,时限一到,你得回这里。”
“锁心,你真是个帖心的小棉袄!”乐得眉开眼笑的墨泪,一蹦跳起,将飘忽的一团抓住,抱了抱。
被挤成一缕的锁心,嗖的逃跑,往自己住的地方钻:“安排好叫我。”
“行!”乐得心都快飞起来的墨泪,狂笑一阵,笑够了,收拾东西。
第三天,安排好一切,她走进了卧室,安安静静的躺着。
被唤出的锁心,也十分正经:“准备好了?”
“嗯!”墨泪微笑着合上眼。
卿卿,爷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