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一笔糊涂账
林时走在出宫的路上,聆月跟了上来。
两人沉默的走在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其实,如今两人的关系有些尴尬。
聆月作为林时的第一个女人,但至今没有一个名分。
她也没有跟着林时生活,而是一直跟在姬玲珑身边。
陆清倒是几次提过,要以平妻之礼,将她迎进国公府里,姬玲珑也承诺过,若聆月愿意嫁给林时为平妻,她绝对不会在名分和嫁妆上亏待了她。
陆清有的,她也会有。
但无一例外,都被她拒绝了。
所以,两人现如今的关系,更像是床伴,或者是,情人。
两人走着走着,聆月冷不丁问道:“我刚才听你和陛下说,你明日就要出征?”
林时微微颔首,淡淡道:“灭魏的事情,已经拖了三年了,所有人都等得太久了,我也是,所以,该有一个结果了。”
聆月沉默片刻,继续问道:“那南齐怎么办?”
林时摇头,淡淡道:“南齐,大概率会选择观望,自古以来,割据江南的政权,基本上都是望风而降,只要中原统一,江南统一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聆月怔了怔,没有说话。
林时也不再多言,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出太极宫,走出御道,最终走到朱雀门前。
出门之前,林时顿住了脚步。
他回望因为时间的洗礼,而逐渐收起了锋芒的聆月,眼中浮现一抹怜惜。
聆月也顿住脚步,静静的与林时对望。
良久,她轻声道:“去了战场,要注意安全,我......陛下和陆清,都在等你回来。”
林时微微颔首,沉默一瞬,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她愿不愿嫁给自己这样的问题。
他和聆月,是一笔糊涂账。
最开始,不过是简简单单的见色起意,或者说一场交易。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时也很难说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了。
聆月张了张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林时抬手,轻轻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软肉。
聆月不满的瞪着眼睛,眼珠子鼓鼓的样子,一下子将林时的思绪拉回了六年前。
一瞬间,他有些恍惚。
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
他依稀记得,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一个赘婿来着。
然后,他用了半年的时间,完成了身份上的转变。
而这个转变,正是在聆月的帮助下完成的。
再然后,他好像不是在征战,就是在征战的路上。
贞隆二十一年的秋日,他踏上了征途。
然后用了一整年的时间,从汉中打到了关中。
又用了半年的时间,让关中彻底成为大梁新的根基之地。
紧接着,便是一头扎进了火器局,历经三个寒暑春秋。
最后,他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设计了一下明王教,又花了四个多月的时间,去了一趟草原。
细细想起来,这几年时间,他好像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
可为什么,他觉得有些恍惚了呢?
他,好像也不再是少年模样,聆月,姬玲珑,陆清,也与少女二字再无关联。
他缩回手,摸摸昨日回家时才剃过胡子的下巴,感受着下巴上短短一日时间便已经再次长出来的粗短胡茬,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他好像,真的已经不再年轻了。
或者说他这具身体,还处于壮年,但他的心,已经与从前有着天壤之别。
二十六岁,真是个奇怪的年纪。
察觉到林时陷入了沉思,聆月有些诧异的抬起头,问道:“你在想什么?”
林时摩挲着下巴,忽然咧嘴一笑,问道:“我在想,陛下都已经有了孩子,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一个,我可以承诺,陛下的第一个孩子跟她姓,第二个跟我姓,你和陆清也是一样。”
林时这话一出,聆月看向她的眼神眼神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林时笑道:“怎么了?”
聆月摇摇头,脸色越发古怪。
林时有些不明所以,但仍是继续追问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聆月收回目光,摇头道:“没有,就是觉得,你和别人好像不一样。”
林时好奇道:“怎么不一样?”
聆月好笑道:“别的男子,哪怕是赘婿,也有三代还宗的说法,你却要主动提出来将来的孩子跟女方姓,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林时笑问道:“这样不挺好吗?跟母亲姓,将来就能继承两份遗产,一份父亲的,一份母亲的,这是多大的便宜啊。”
聆月也被林时的说法逗笑了。
她摇摇头,嘟囔道:“我可没有什么遗产可以给儿女继承,何况,若真是我的孩儿,他就算不跟我姓,我也愿意把我有的东西留给他们。”
林时笑着点点头:“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向来认为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对于子嗣的义务和责任都是同等的,所以,我并不介意孩子是跟父亲姓还是跟母亲姓,姓氏也好,名字也好,在我看来,都只是一个代号,他的血脉,永远也不会发生改变,除非,他不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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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月笑着锤了林时的肩膀一拳,脸上绽放出绝美的笑容,美得窒息,不可方物,仿佛天地万物都要在她的笑容面前黯然失色。
林时看呆了。
纵然两人已经相识六年,有了六年的床伴史。
可她的美,仍是惊心动魄。
望着林时出神的样子,聆月对着林时的胸口又是一拳。
随即一本正经道:“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不过,我听闻越是优秀的血脉,诞育子嗣便越是艰难,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林时诧异:“还有这种说法,你听谁说的?”
“钦天监的那群怪物啊!”
聆月挑了挑眉:“他们还说,上天不会无缘无故的偏爱谁,当他给予一个人什么东西时,相应的,也会拿走掉这个人的一样东西,我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你和陛下这么久才怀上龙嗣,便是最好的明证。”
“胡说八道!”
听着聆月的讲述,林时顿时老脸一黑,用四个字总结了钦天监的说法。
什么叫越是优秀的血脉越不容易诞育子嗣?
扯淡嘛这不是!
他反正认为,三女难以怀上子嗣的原因,主要还是与他聚少离多。
聆月眉眼含笑,摆手道:“行了,管他是不是胡说八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可不想拖你的后腿,你去吧!”
林时点点头,对着她挥挥手,也不再多言。
这样行色匆匆的告别,他们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已经不足以让他们的内心生出波澜。
至于孩子,以后会有的。
姬玲珑能怀上,便说明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聆月和陆清也很健康。
现在没有,不过是时机未到。
只要勤加耕耘,早晚都会有的。
林时发誓,等他将来有时间了,一定要生个足球队出来。
因为他家里,是真的有江山要继承。
纵然皇位只有一个,但凭他这么多年打下来的家当,养活一个足球队,不成问题。
是的,他的思想就是这么朴素。
两人分别,谁也没有多说。
回到府中,林时简单与陆清说了一下明日出征的事情。
陆清怔愣了一会儿,也没有多言,只是默默的准备着林时出征需要的东西。
准备着准备着,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但她没有哭出声来。
因为,这便是武人家眷的宿命。
她们承担了武人战胜之后带来的荣光,就必须要承担武人战败乃至于战死之后带来的后果。
很公平,这没什么好说的。
从她第一次见到林时开始,她便已经接受了她未来的命运。
他在,她便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他不在,她便替他守好这个家。
这就够了。
林时不会安慰女子,更不会哄人,从来如此。
陆清流泪,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妾身失态了,夫君恕罪。”
林时摇头,轻声道:“无妨,为夫此去,乃为国建功,夫人无需担忧,长则年余,短则数月,为夫必定大胜而归。”
“夫君的本事,妾身自是相信的。”
陆清赶忙擦去眼角的泪水,小声应和着林时的话。
听出陆清语气之中的担忧关切之意,林时不由得无奈一笑。
陆清整理好情绪,问道:“既然夫君明日便要出征,今晚可要叫张拯与珺娘子过来吃顿晚饭?”
林时沉吟一瞬,淡淡道:“吃饭可以,不过,我明天要出征的事情,就不用告诉他们了,另外,不必大张旗鼓的准备什么奢华的饭菜,随便吃点就行,晚点我还要去大舅哥府上拜访一番。”
陆清一愣,愕然道:“夫君还要去拜访兄长?”
林时微微颔首:“有些事情,需要和大舅哥商议一下。”
陆清闻言,也没有多问。
男人间的事情,她不懂,也不愿去干扰。
收拾好林时出征需要的东西,陆清又马不停蹄的去准备今晚的晚宴。
国公府的人际关系简单。
平日里只有陆清和张拯两个主人。
陆虞和珺娘子,对陆清也是忠心耿耿,自然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而今晚的晚宴,说是晚宴,实际上,也就只有陆清和张拯还有大王陪着林时吃饭罢了。
至于珺娘子,任凭林时怎么劝,也不愿坐下来与林时同席。
还老是说什么小狗儿能得林时收养,便已经是天大的造化,她不能再逾矩什么的,听得林时一阵头大。
无奈之下,林时也只能随他去。
至于陆虞,更是从小接受世家的洗脑教育,更不可能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
倒是大王,面对林时没有半点拘谨。
一副林时的就是它的,它的还是它的的大爷态度。
不过,如今大王是有品级的大梁官员,甚至还有自己的府邸,可谓开天辟地第一鸭,倒也没人会迁怒他。
但要说改变最大的,还是张拯。
在林时的映像之中,张拯一直都是活剥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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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年岁渐长,反倒变得安静起来,比世家贵公子更像世家贵公子。
不用说,长大了肯定是个谦谦君子。
更难得的是,他身上没有半点纨绔气息。
席间说起张拯的功课,陆清更是一个劲儿的夸赞,张拯是她见过最有灵性的孩子。
倒是把张拯夸得有些难为情起来。
一顿饭吃饭,也算得上其乐融融。
林时不会带孩子,见张拯被陆清和珺娘子培养得还不错,勉励几句后,便也不多问。
国公府杀伐太重,若能出个君子,也不错。
吃完了饭,林时便带着亲卫溜达着出门。
他没有骑马,而是选择了步行。
陆云如今就任了礼部侍郎的职位,他的宅子距离国公府很近,就在国公府所在的兴道坊后面的务本坊。
林时走着去也很快,权当消食了。
陆府的管家,是曾经与林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陆盛。
林时对他印象很深。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陆盛的时候,是陆云请他吃饭。
根据镇景司的调查,当日陆云火遁,将酒楼用一把大火烧成灰烬,便是陆盛的手笔。
倒是不曾想,如今的陆盛,竟也干起了管家的活计。
“公爷,我家大郎在书房等您!”
陆盛上前为林时引路,似是对林时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意外。
林时微微颔首,倒也不觉得稀奇。
陆氏迁移到大梁,虽说失去了很多东西,但也得到了很多东西。
他和姬玲珑在皇宫里说那些话,也瞒不过陆氏。
径直来到陆府书房的大门前,林时毫不犹豫的推开了房门。
陆云坐在书桌后面,正在忙碌什么。
看见林时进来,不由得笑道:“妹夫来了,先坐,我还有一会儿忙完,马上就好。”
林时微微颔首,随意抽了根胡凳坐下,随意的打量着屋子的装饰。
陆云的书房很简洁,没有那些用来撑牌面的书,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的礼部公文,以及陆云自己的一些心得和画作。
看了一圈,见没什么好看的,林时不由随口问道:“岳丈大人还待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不肯挪窝吗?”
陆云摇摇头,随口道:“没什么挪的机会。”
林时抿了抿唇,随口道:“父子二人同在礼部为官,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我不在朝堂,都已经听见过礼部几为陆氏私产的流言......”
陆云放下朱笔,点头道:“是有这样的声音,但陛下的意思是,至少还需要三年春闱,陆氏才能有急流勇退的机会,你也知道,陛下手里可用的人才太少,这几年科举选拔上来的人才,多数还是出自于地方豪强,寒门子弟,终究难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