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心爱
沈殊玉忽然回身,一把按住身后将要合上的大门。
小和尚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施主你……”
“小师父,贵寺中是何人在吹奏这首曲子?”沈殊玉急切地问道。
小和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结结巴巴也没说明白。
话说回来,他其实并不十分清楚裴含章的身份。
他们寺中之人只知道这位姓裴的公子沉默寡言,但性子还算和善,自从来了之后就一直安静地住在寺庙旁的小竹屋里,每日和他们一起诵经礼佛,闲时就为佛寺抄写经文。
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习惯了这人在寺庙中的存在。
没等小和尚说出个所以然来,沈殊玉又追问道:“吹笛子的人是不是一位年轻公子?他不是你们寺庙里的人,对吧?”
小和尚惊愕地瞪大了双眼,“施主是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他吗?”
沈殊玉的心像是突然被一掌击中,她痛得险些落下泪来。
她眼中泛着泪光,哽咽着问道:“他是不是姓裴?”
小和尚迟疑地点了点头。
沈殊玉忽然便笑了出来,她一把抓住小和尚,“你快带我去见他。”
见她神色急切,小和尚也不好再推脱,“施主请随我来吧。”
沈殊玉跟随着他穿过寺庙,一路来到了寺庙西北角外的小竹屋附近。
竹屋十分简陋,篱笆墙外,一个年轻人坐在门前的大石头上闭着眼慢悠悠地吹着一首曲子。
他的手指灵巧地在短笛上飞舞,可明明是首让人平心静气的曲子,却被他吹得笛音悠长,曲调悲凉。
沈殊玉忍不住哽咽起来——那是只有淳于靖、裴含章还有她才知道的曲子。
那时,她还在陪着裴含章练枪法,有一次淳于靖说他们两人心不够静,三人便坐在演武场的空地上休息了一会儿。
淳于靖看着林海松涛,一时有感而发,拿出短笛随意吹了首小调。
裴含章精通音律,很快就学会了,沈殊玉落了下风,为此还好生气闷。
后来,两人生出情愫,沈殊玉还送了裴含章一支玉笛。
想到这里,沈殊玉循着笛声快步向前跑去。
待跑到了竹屋前,她忽然止住脚步,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人,眼泪倏然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裴含章听到声音,睁开眼朝这边望过来,这一望,他亦是震惊不已。
他不可置信地缓缓站起身,以为自己是一曲入梦,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沈殊玉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住眼中的泪意。
她见裴含章一直看着自己却没有出声,便以为他是没有认出自己。
于是,她抬手拔下簪子扯开头上的发髻,任长发从肩头垂落,露出自己原本的女子容貌。
裴含章眼眶泛红,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殊玉终于忍不住扑了过去,抱着他放声大哭。
那些积攒多年的心酸与委屈,在这一刻随着泪水一起倾泻而出。
小和尚喘着气赶过来,待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慌忙背过身往回跑去,嘴里还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非礼勿视”。
沈殊玉像突如其来的春天一般撞进裴含章的怀里,裴含章感受到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身体,还有自己被泪水洇湿的肩头。
片刻后,在他以为自己的心脏要就此停掉后,他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抬手抱住沈殊玉瘦弱的身体,将她紧紧地嵌在自己怀里。
麻木多年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那些因时间与仇恨而消散的生命力好像在这一刻终于寻到了归路。
沈殊玉浑身颤抖,哭得说不出话来,裴含章轻拍着她的脊背,好半晌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阿殊,你怎么会在这儿?”裴含章在沈殊玉的耳边轻声问道。
沈殊玉也想问他这个问题,可她抽抽噎噎地说不出话,只好顶着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睛看着裴含章。
裴含章把沈殊玉扶进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用手指顺了顺她略显凌乱的长发,然后握着她的手,半蹲在她面前和她说话。
“阿殊,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沈殊玉却仿佛再也见不到他一般,立刻惊恐地抓紧了他的手。
“你去哪儿?”
裴含章心疼地回握住她带着凉意的手指。
“你放心,我不走太远,我借住在这寺庙里,如今你也来了,我自然要去和住持说一声。”
沈殊玉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
既然她已找到了裴含章,自然就不会再与他分开,他住在这儿,那自己也是要住在这儿的。
裴含章站起身后看着沈殊玉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便安慰道:“你在这儿,我自然不会走。”
沈殊玉却有些委屈,心道,也不知当初那个招呼不打一声就销声匿迹的人是谁……
走出院子,裴含章觉得自己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沈殊玉的到来将他藏在心底的那团灰蒙蒙的记忆撕开一道裂口,往日鬼域幽魂一般的情绪,张牙舞爪迫不及待地从里面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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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院子外平复了片刻,才缓缓地往至善大师的禅房走去。
见他进门,至善笑眯眯地请他坐下。
“我听至清说,有位姑娘找上门来了。”
这话活像是裴含章做了回混蛋,欠了一堆的感情债,如今被人家打上门来讨要说法了……
不过,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裴含章苦笑着道:“让大师见笑了,她之前恐怕并不知道我在这里,今天能遇上也是机缘巧合。”
“那也得要你们二人有机缘才行啊。”至善感叹道。
回想起自己离开京城前草草退婚一事,裴含章眼神一暗。
“她是我没过门的妻子,先前家中遭遇变故时我怕连累她,于是仓促间退了婚,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没想到……”
至善慈祥地说道:“人生际遇变幻莫测,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你以为自己堕入深渊,焉知不会在深渊下寻到另一条路?”
裴含章思索了一会儿。
“大师,我有个不情之请,我知道她的身份多有不便,但还望大师暂且收留她几日,等过了这几日,我会带她离开。”
“自然可以。”至善说道。
“这几年你一直留在寺里,看似心绪平静了许多,但实际上你的心却是在庙宇之外的红尘之中,我这间小寺做不了你的清净之地,你迟早是要离开的,这也是我没有答允你出家的原因。如今你的家人已经找了过来,你也是时候离开了。”
裴含章的眼眶泛起一丝泪意。
他知道至善并不是有意要赶他走,至善只是对两人的离别时刻心知肚明。
如今,他的过往找到了他,他不能再逃避了。
“大师,我……含章多谢大师多年来的收留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