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旧时代的人
宋乞儿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疲惫不堪。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进来吧，段长平。”
话音未落，段长平推门而入，目光落在宋乞儿那副疲态上。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恭敬地端上一杯茶，低声问道：“看您这气色，似乎很累？”
宋乞儿随意地摆了摆手，勉强坐直了身体。
“你不必太过客气，你是奉了皇命，肩负了重任，而我只是个普通的江湖人罢了。”
段长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宋乞儿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段大侠，您在江湖中的名声早已如雷贯耳，无论是您的智谋还是手段，都令人佩服。”
段长平微微一笑，摆手道：“江湖上的传言，往往夸大其词。”
宋乞儿眼神清澈，语气平和。
“即便去掉夸张成分，你也的确是个值得敬畏的人。”
他沉默片刻，语气略显柔和。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今天，无论是询问还是审问，我都不打算隐瞒。”
与南宫风杨的辞令不同，宋乞儿的直率和真诚，透着一种不加修饰的大侠风范，让人生出几分信任。
段长平微微愣了一下，心中一阵波动。
他感受到一种与常人截然不同的气质，这让他既有些压迫感，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困惑——眼前这个人，似乎是他从未遇到过的存在。
“宋帮主，您为何亲自参与救灾？”
段长平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疑问。
宋乞儿眼神微微一沉，缓缓开口。
“我所做的一切，皆因徽州百姓在饥荒中苦苦挣扎。”
段长平心中一震，忍不住追问。
“仅此而已吗？”
“仅此而已。”
宋乞儿的话语平淡，却仿佛蕴含着深意。
“不过是为了救人于水深火热之间，不求名利，只为百姓。”
段长平眉头微皱，这个答案并没有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即便在前世，徽州一带也曾饱受饥荒之苦，他当时虽是江湖中一个不起眼的浪子，忙于自己的事务，却从未过多关注这些。
然而如今不同了，随着开帮的崛起，他从一些传闻中听说了一些隐秘的变化。
如今，他正坐在能解开这些谜团的宋乞儿面前。
“燕柳总督并未正式请求我援手，但他私下里曾说过，帝国的运输系统早已到达极限，今年的灾情恐怕无法得到救援。”
宋乞儿的声音冷静而低沉。
“但他也说，明年或许能重新启动。”
段长平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您应当不轻易做出决定才对。”
宋乞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的确，我并不打算轻易行动。”
“然而，您为何还是决定出手？”
段长平的话语中，掩不住的疑惑。
宋乞儿眼神一凛，语气也变得更加凝重。
“燕柳与南宫世家联系过，南宫家主表示愿意合作，但当时，我并未准备举起‘侠义’之旗。”
“为何？”
段长平追问道。
“因为作为一个武林中人，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扞卫江湖的安宁，抵抗外来邪教的侵扰。”
宋乞儿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段长平听后，心中猛然一震，他明白了。
当前武林格局复杂，豪门之所以神秘莫测，便是因为它背后隐藏着某个他未曾深入了解的黑暗势力。
而如今，唯一能够与魔教抗衡的，正是开帮。
“但就在那时，魔教的使者主动找到了我，问我是否愿意为了救百姓，放下对魔教的戒备。”
宋乞儿的声音微微低沉，带着几分无奈与深思。
“他们问我，是否值得为了对抗一个即将灭绝的魔教，而牺牲数百万百姓的生命。”
段长平心头一紧。
“那人是混沌魔君吗？”
宋乞儿微微点头。
“正是他。”
段长平眉头一挑，追问道：“您与他谈判了？”
宋乞儿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是的，我们达成了协议，在国境线上开放一日的监视网，作为交换，魔教在救灾期间协助我们，同时保持和平。”
段长平顿时有些惊讶，魔教的存在本就令人心生恐惧，但此刻，宋乞儿却能与其达成某种协议。
“所以，您认为，魔教的力量不足以摧毁数百万人的生命？”
段长平微微挑眉，似乎在试探。
宋乞儿目光锐利。
“我当然知道魔教的危险，但相比起数百万百姓的死活，魔教的威胁显得微不足道。”
宋乞儿苦笑了一声。
“或许你早已忘了，但我可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人，我是血爪魔君那时的旧人。
那个时代，他在中原大地逐步布下了情报网络，而我，却在一次次的失败与屈辱中挣扎。”
“血爪魔君……”
段长平也露出一丝苦笑。
“这个名字，我以为永远也不会再听到了。”
“若血爪魔君和他那庞大的情报网络还在，绝不会和魔教有任何合作，反而，我们会竭尽全力阻止他利用这场饥荒来谋取私利。”
“可现在，血爪魔君已经死了。”
段长平的语气微微沉了下来。
“是的，他的情报网络臭名昭着，连同继任者混沌魔君，也都被如今这批武林中的年轻英雄们彻底击溃。”
段长平这时才彻底理解了。
“血爪魔君已死，他的情报网络也因继任者的失败而瓦解，与前世不同，魔教在中原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
“这一切，终究是我做的。”
宋乞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魔教在中原的势力逐渐削弱，开帮的压力也相对减少。
“血爪魔君的束缚，终究被打破了。”
随着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段长平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宋乞儿身上。
“帮主，您决定亲自参与救济灾民，我能理解，但您亲自出手并非一定非得如此。”
“你是担心这次救济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宋乞儿反问。
段长平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没错，并非所有人都能像您这样，心怀天下。”
“我当然明白，在我背后，不仅有南宫世家的贪婪，还有魔教的算计，我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引发无数波澜。”
“……”
段长平默然不语。
宋乞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如果运气好，发生的一切，或许帝国与我都能承受，但若运气不好，后果可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
段长平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既然您明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亲自参与救济？”
宋乞儿没有急于回答，只是抬头看向远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段长平，你见过病死的人吗？”
“见过。”
段长平没有犹豫。
“赵宪可以算病死，但那更像是老死。”
宋乞儿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果按这个标准，那我倒是没见过。”
段长平微微皱眉。
宋乞儿叹了口气。
“你周围的人，都是些武林中的豪杰，很多死于刀剑、暗器或毒药，而那些死法，不算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