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烧吧
段长平心中思绪万千，而风若静的目光中则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的身上布满了伤痕，脸色冷峻如冰，眼神中透出无法掩饰的凌厉与决绝。
然而，未等他们开口，有些事情必须先说清楚。
段长平直视眼前的女子，语气不卑不亢。
“您就是风家家主风若静？”
“正是。”
风若静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审视。
段长平从怀中取出一块沉重的令牌，递了过去。
“五爪龙牌在此，我乃御使段长平。”
看到那块五爪龙牌的一瞬间，风若静面色骤变，难掩心中震撼。
“五爪龙牌……竟然是真的。”
她自言自语般呢喃。
风家虽为地方豪族，却从未真正见过如此高规格的皇命令牌。
在大周朝廷，龙牌分为一至五爪，其中一爪龙牌已足以令普通官员闻风丧胆，三爪龙牌更可当场罢免州府高官。
而五爪龙牌，则代表了皇帝的全权代理，几乎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更没想到，这样的令牌会出现在风家。”
风若静强压心中的震动，接过五爪龙牌，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随后目光重新投向段长平。
“御使大人驾临，不知有何贵干？莫非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段长平淡然一笑，却不答话，只是目光微微一沉，似乎在酝酿着接下来的言辞。
风若静隐隐感觉不妙，但身为一族之主，她依然保持了镇定，只是心头那一丝侥幸已经渐渐消散。
“听闻贵地种下了小麦？”
段长平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
“确有此事，那是我族一位佃农辛苦寻得水源才勉强种下的。”
“那片麦田，必须烧掉。”
短短几个字，却宛如惊雷炸响。
风若静面色瞬间铁青，虽然心中怒火滔天，但她依旧克制住自己，没有直接爆发。
“理由？”
她咬牙问道，声音中透着冷冽。
“条件已然成熟，蝗灾即将爆发，那片麦田会成为蝗虫滋生的温床，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蝗虫……”
风若静脸色骤变，从通红到惨白不过一瞬。
作为土地为生的大地主，她自然深知蝗灾的可怕。
“此事确定无疑吗？”
“绝无虚言。”
段长平肃然道。
“是谁说的？”
“沈丰塘，你应该听说过。”
听到这个名字，风若静身体一震，心中最后的怀疑彻底崩塌。
“沈丰塘……他竟也出手了？”
在武林中，他被视为疯子，但在农民和赈灾官员中，却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
风若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长平点点头。
“根据赈灾会的划分，这一带属于‘黄区’……”
“黄区？”
风若静眉头一皱。
“什么意思？”
段长平愣了一瞬，他突然意识到，赈灾会的三色区划分，这些地方百姓恐怕并不知情。
“赈灾会根据灾情和救助能力，将各地划分为三种等级，黄区意为……情况虽严峻，但暂时还不至于饿死。”
“暂时不至于饿死？”
砰！
风若静一拳砸在桌案上，眼中血丝密布，甚至有一丝血泪滑落。
“所以……因为还有时间，我们就被抛弃了？”
段长平沉默片刻，点头道：“没错。”
“你这混账东西！”
风若静怒火攻心，猛地扑上来抓住段长平的衣领，然而旁边一柄剑鞘挡住了她的动作。
“家主，冷静！”
是童步蓉，风家的护卫统领，她用剑鞘死死抵住风若静，沉声说道：“这两位，任何一人都能在一炷香内屠尽整个庄园。”
风若静闻言，浑身一震。
“连童姑娘也如此评价？”
“是的。”
童步蓉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而在御使大人面前，我不过是随时可弃的玩物。”
她脸上的笑容扭曲，仿佛寒冬中的一抹冷霜，刺进段长平的心底，让他隐隐感到一丝异样的情绪。
然而，风若静眼中掠过一丝恐惧，随即理智重新占据上风，她的声音冷若冰霜。
“继续说吧，御使大人。”
“灾害之神传来消息，此地黄区蝗虫爆发的可能性极高。”
段长平低沉地回应，眼神复杂地扫过风若静的脸。
“确有此事。”
风若静的声音有些干涩，但她还是强行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段长平犹豫了一下，缓缓道：“等麦子成熟，蝗虫会破壳而出，并唤醒其他蝗虫，唯一的办法，是烧毁麦田，延缓孵化时间。”
“‘延缓’？难道不能‘阻止’吗？”
风若静的眼神像利刃般刺向段长平，两人对视片刻。
“家主……”
段长平刚要开口，却被风若静冷冷打断。
“不，现在轮到我提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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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长平哑然无语，只能静静地听着她继续质问。
“假设我们烧毁了麦田，就能彻底阻止蝗虫吗？”
“我们正在寻找其他办法……”
段长平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但显然没有找到。”
风若静冷冷地补充道。
段长平沉默了片刻，终于承认。
“是，没有。”
他直视着风若静，语气沉重。
“但烧毁麦田可以延缓蝗虫孵化，至少争取到雨来之前的一丝希望。”
风若静冷笑了一声。
“三年了，那该死的雨影子都没见过。”
“但麦子一旦成熟，蝗虫必定爆发。”
段长平的语气透着无奈，仿佛一把钝刀在心中反复割裂。
沉重的空气中，风若静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咀嚼命运的不公。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们？”
她的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周围的沉默像乌云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为什么只有我们遭受这样的折磨？同样是灾难，为何偏偏对我们如此残忍？”
沉默如同无形的洪流，将所有人裹挟其中。
最终，是风若静打破了僵局，她抬起头，泪水无声地滑落。
“烧吧。”
她的声音带着决绝与悲怆。
“如果我们的希望注定成为大人物‘伟大计划’的绊脚石，那就让一切化为灰烬，谁若反对，就连那些曾为麦田付出血汗的家人也一起烧掉，反正，你们有权力，有力量，谁又能阻挡呢？按你们的意愿去做吧！”
“家主……”
段长平还未来得及劝解，童步蓉突然站了出来，语气冰冷。
“麦田的位置我知道，我带路。”
“童姑娘……”
段长平愣住了。
“怎么？”
童步蓉冷笑，语气如刀锋般凌厉。
“得罪段长平的人，难道不该付出代价？烧吧，反正我风家还能撑多久，谁知道呢？”
话音未落，童步蓉已转身离去，笑声中满是凄凉与愤恨。
天际的尽头，是连绵的农田……
不，已经不再是农田，而是一片龟裂的荒地，仿佛大地都已不堪命运的蹂躏。
三人一言不发地穿行在干裂的泥土间，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