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怒怼
朝仙阙内,喧嚣如同沸腾的油锅,群臣的争执声浪此起彼伏,宛如菜市场般嘈杂。
就在这鼎沸人声中,一道雄浑的嗓音骤然响起,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盖住了所有的嘈杂。
“本王浴血边疆,率军围困拒北城,更因此导致扶桑城覆灭,与天衢境鬼僧几番生死周旋,可谓是功劳苦劳皆有吧!”
说话之人,正是王庭第八支柱,百里巡。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质问,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震得朝仙阙内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喧闹的朝堂刹那间鸦雀无声,所有争论不休的大臣们,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瞬间噤声。
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源头,神色各异。
第七支柱‘伶人相’,那双狭长的眼眸微微抬起,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轻慢,带着几分嘲讽:
“横连十三城的全部兵力倾巢而出,百万雄师压境拒北城,占据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最终却落得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百里巡,你也好意思在这里自诩英雄?”
百里巡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如同暴雨欲来的天空,他冷声道:
“圣陨禁地鬼僧出关,这等变故,谁能预料?这并非是我的过错!更不是你们这群宵小之辈,趁机侵吞本王麾下领地的借口!”
“谁拿了本王的东西,原封不动地给本王还回来,否则……”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闷响,百里巡手中紧握的座椅扶手,竟被他生生捏成了齑粉,坚逾精铁的材质,在他手中如同朽木般脆弱。
他眼底的杀意再也无法掩饰,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语气森寒,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胁:
“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伶人相眉梢微蹙,感受着百里巡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气息,正欲开口反驳。
第六支柱却朝他递去一个眼神,示意他此刻不要火上浇油,激怒正处于暴怒边缘的百里巡。
伶人相心领神会,嘴角笑意收敛了几分,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退让:
“奉还自然是可以的,但百里大人总得支付一些保管费用吧?毕竟将东西存放在典当行,也要收取利息,更何况这段时间,你麾下那些兵马的吃喝拉撒,可都是我们在替你照料,这笔钱,一分都不能少。”
百里巡紧绷的神情略微松缓,微微颔首,语气稍稍缓和:
“这是自然,不过需要给本王一些时间筹措。”
其他几位支柱也纷纷点头,表示愿意如数奉还侵占的领地和资源。
眼看双方就要达成共识,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随之消散。
百里巡话锋陡然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看向耶律斡难,沉声问道:
“你呢,耶律斡难,你浮屠军是否也该有所奉还?”
耶律斡难却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眼神游移,语气无辜道:
“百里大人此言何意?我浮屠军何时抢夺过你的东西?这莫须有的罪名,可不要随意安在我头上。”
他仗着背后有第三支柱撑腰,丝毫不惧百里巡第八支柱的名头。
在他看来,若非自己一心追随第三支柱,如今坐在那把交椅上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呵!好,有种!”百里巡怒极反笑,嘴角勾起一抹充满嘲讽的弧度。
这段时间,圣陨禁地鬼僧的折磨让他苦不堪言,九死一生,若非重暝女帝隔空传话,震慑住了那鬼僧,他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如今死里逃生,重返朝堂,他不仅要将失去的一切悉数夺回,更要让这群趁火打劫的豺狼付出代价,发泄心中的怒火!
第三支柱权势滔天,他尚且有所忌惮,不敢轻易招惹,但区区一个浮屠军军主,他又岂会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几分慵懒戏谑的声音,自九重天之上飘落而下,传入众人的耳中:
“百里大人所指的‘东西’,莫非是御前侯这一职位?”
众人闻声皆是一惊,纷纷循声望去,竟然是那位新晋的御前侯——温梁!
所有人都被温梁这突如其来的大胆言论惊呆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好大的胆子!
御前侯一职何其敏感,虽然早已被几位支柱暗中瓜分,但谁都不敢将其摆在明面上公开谈论。
就连百里巡和耶律斡难这等位高权重之人,都对此讳莫如深,不敢直接点破。
而温梁这个初来乍到的愣头青,竟然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当众挑明!
“是又如何?”百里巡索性也撕破了脸皮,不再掩饰,他目光如刀,寒芒四射,死死地锁定着站在九重天之上的温梁,语气森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本王奉劝你一句,王庭的水,深不见底,不是你这种泥腿子出身的蝼蚁能够涉足的。”
“识相的,就老老实实地退位让贤,将本王的东西还回来,或许还能保你一条性命。”
此言一出,朝仙阙内顿时变得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百里巡这番毫不掩饰的威胁震慑住了,噤若寒蝉。
好家伙,这是彻底摊牌了!
百里巡竟是连高坐王座之上的重暝女帝都全然不放在眼里,如此肆无忌惮,胆大包天!
耶律斡难脸色骤变,眉头紧锁,心中暗叫糟糕,他连忙运转真元,以传音入密之术,焦急地向‘温梁’传音道:
“温梁,你别说话!这种事不能摆在明面上说,会引起陛下不悦的!快住口!”
然而,许知易却仿佛充耳不闻,对耶律斡难的传音置若罔闻,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百里巡,声色俱厉,厉声喝道:
“百里巡!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御前侯乃是陛下钦点的御前近卫,是陛下的臂膀,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安排去留!你想僭越陛下,越俎代庖吗!”
“我身为御前侯,位列御前,只听命于陛下一人,你们任何人,都无权干涉我的决定,更无权罢黜我的职位!”
朝仙阙内,静谧得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只能听到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耶律斡难脸色变得煞白,如同见了鬼一般,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惊骇欲绝,此刻他连传音提醒都不敢了,生怕引火烧身。
“真是个疯子……”拓拔枭回过头,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站在高处的许知易,喃喃自语道,惊叹又佩服。
“你……”百里巡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温梁,竟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如此毫不留情地打自己的脸。
而且还句句不离陛下,将大帽子扣下来,让他有苦难言。
“耶律斡难,这就是你为浮屠军选定的御前侯?一个区区四等官职的草包!竟然敢对本王如此大呼小叫,以下犯上!”
耶律斡难紧紧闭上嘴巴,眼观鼻鼻观心,扭过头去,装聋作哑,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许知易却呵呵一笑,神色倨傲,语气愈发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我乃御前侯,生是陛下近卫,死是陛下之鬼!身为王庭支柱,你竟敢觊觎御前侯一职,染指陛下近卫!”
“怎么,你是想图谋不轨,意图谋反,掌控王庭,挟持陛下吗!”
他的声音并不算洪亮,但在寂静无声的朝仙阙内,却如同惊雷般炸响,震耳欲聋,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一口一个陛下,将重暝女帝抬出来,彻底将百里巡的话堵死,让他进退维谷,同时也彻底得罪死了这位权势滔天的第八支柱。
甚至反手扣上一顶谋反的滔天罪名,让百里巡百口莫辩。
“你……”百里巡被许知易这一连串的质问和指责,惊得怒火攻心,气血翻涌,一张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困惑。
这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
胆大包天,狂妄至极,一点王庭规矩都不懂吗?
这是完全不给自己留活路,也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节奏啊!
是真想找死吗!
“我什么我?”许知易气势愈发强盛,步步紧逼,他缓缓抬起手,按在腰间悬挂的御赐苗刀刀柄之上,眼神冰冷,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一步步走下九重天高阶,朝着百里巡逼近,语气森寒:
“边境战局接连失利,导致将近十万漠北将士枉死沙场,扶桑城更是因此毁于一旦,甚至还放出圣陨禁地里的鬼僧,为祸世间。”
“这几桩罪状,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你万劫不复,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反而变成了所谓的功劳了?!”
“你是在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当成是愚不可及的傻子吗!你当陛下是可以随意糊弄的孩童吗!”
百里巡刚一张嘴,想要辩解,却被许知易最后一句诛心之言,彻底堵死了所有的话语,如同被人用巨石堵住了喉咙,噎得脸色涨红发紫,青筋暴跳。
“小子,你当真是在寻死吗!”百里巡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
不知为何,百里巡在见到许知易的第一眼,内心深处就涌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憎恶和杀意,仿佛积压了千年万年的仇恨,瞬间爆发。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仿佛是宿命中的仇敌,相识已久,不死不休。
群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如同置身于风暴中心的小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倾覆,他们全都被‘温梁’的胆大妄为,以及百里巡的暴怒所震慑,彻底失语。
许知易得势不饶人,目光如炬,继续追击,毫不给百里巡喘息之机:
“漠北铁骑兵强马壮,战力远胜大乾数倍,可为何千年以来,却始终无法叩开大乾的国门,频频失利,损兵折将?就是因为你们这群尸位素餐,贪得无厌的蛀虫!你们在后方拼命地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前线的将士们却只能饿着肚子,穿着破烂的盔甲,拿着锈迹斑斑的兵器,与敌人浴血厮杀,卖命疆场!”
“浮屠军上万将士,身经百战,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骁勇之士,但他们手中的兵器装备,却还是十年前就该淘汰的破烂货!他们本该是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的忠烈之士,却也要被你们这群贪官污吏层层盘剥,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云里雾里,虽然许知易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听起来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但怎么突然就扯到浮屠军身上了?
这和浮屠军的装备落后,又有什么关系?
唯有耶律斡难,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瞬间醒悟过来,他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站在高处的许知易,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温梁’这番话,表面上是在指责百里巡的罪状,实际上却是在借题发挥,替他,替浮屠军讨要军饷和资源!
明白了许知易的用意之后,耶律斡难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他猛地向前一步,站出身来,声色俱厉地附和道:
“御前侯所言极是!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浮屠军将士,人人如龙,万余编制,可抵十万雄兵!若是装备精良,粮草充足,定能横扫大乾,所向披靡!可惜,正因为装备落后,粮饷匮乏,以至于英雄无用武之地,鲜有建树,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再者,诸位可不要误会,谁说温梁兄弟和我浮屠军穿一条裤子了?我耶律斡难与温梁兄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朋友罢了,我并不能干涉他的任何决定,他为浮屠军仗义执言,完全是他个人侠义心肠,与我耶律斡难,与浮屠军,没有任何关系!”
百里巡眼前一黑,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怒火攻心,再也维持不住王庭支柱的体面和风度,直接破口大骂:
“艹!好一对奸诈狡猾的狗东西!”
“你们这两个混账,竟然给本王下套!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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