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真心
相府前厅，付霖威摘下斗笠在一侧圈椅上落座。
陆曦曦坐在主位，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白瓷莲瓣杯细腻滑嫩，她轻轻摩挲着，缓缓抬眼看向付霖威。
无家之人便无牵挂，他孑然一身，满身清寒，身形依旧挺拔矫健，脸上落了些风霜的痕迹。
姿容是不俗的。
难怪小丫头对他死心塌地，偏偏这样一个男人是个靠不住的。
陆曦曦有些气恼，他一生忙碌，到头来什么都护不住。
陆曦曦搁下茶杯，冷脸问，“央央到底怎么一回事，季靖川如何能将她骗来京城，你又是如何护的她！”
付霖威本就自责，此刻面对陆曦曦的诘问，无可辩驳，他将整件事来龙去脉说与她听。
“我已经处决了鲁国公之妹。只是央央已然被掳进武成王府，徐夫人……付某求你想个完全的法子救她脱身。若是晚了，我担心……”
王二的事才过去一年，那个丫头是个刚烈的，不肯受辱差点自焚，连给对方辱尸的可能都不留。
“你现在知道担心了！你这么快追过来，一路上就没寻到机会出手？”
央央她会救，但不单单只是将人救出来。
她给了这家伙一年时间，两人之间都已经挑明了，竟然还拉不下脸面接受央央。
真真气人！
要不是小丫头稀罕他，她早叫人拿鞭子抽他了。
这次，无论如何要叫他先低头。
“有的，可是季靖川心狠手辣，发现我追踪到他们，为了阻拦我，放火烧了一座村庄……”
陆曦曦无话了。
要他看着百姓受难置之不理，凭他的性子，还做不到。
她叹息一声面露为难，“我倒是可以请皇后派人入府一探，但……你也知道，季靖川与相爷不对付，倘若我出手，只怕会给相府带来麻烦……”
付霖威表示理解。
季靖川像条疯狗一样，若是盯上谁，不要命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一时沉默。
付霖威陡然站起身拱手道，“还是付某只身潜入王府救央央吧，我等不了了！”
陆曦曦见火候差不多了，也站起身问，“你一个人去救，就算能脱身，以后呢？季靖川若知道是你跟他作对，能放过你？”
付霖威沉默片刻，舒然一笑，“到时候还请徐夫人再护一回央央！”
这是死也要救人了。
话已说完，付霖威拿上斗笠要走。
陆曦曦说：“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你，央央或许不会独活！”
付霖威顿住，他缓缓低下头，“或许她现在还误会我与萧倾玫有染，恨着我。”
“可她终有一日会得知真相，到时候你若是不在，叫她怎么办？思念你一辈子吗？跟周将军一样一辈子守着一人？”
陆曦曦走上前看着他鄙夷道，“这么久你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我现在问你，你对央央到底有没有情？若是没有，就不劳你插手了，我拼了整个相府也要灭了季靖川。”
她转头扬声唤人，“来人！传万统领来见我！”
“喜欢！”他大喊一声。
付霖威费了好大劲才喊出来。
想说不敢说的话出口，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他长叹一声，“我喜欢她的……只是我觉得我配不上……”
“那就行，”陆曦曦不想听他废话，脸上的神色稍缓，回到主位上重新端茶，“付霖威，我希望你见到央央也要把刚才的话说给她听。”
一缕光穿透菱花窗坠落地上，央央蜷缩在房中，愣愣望着那一抹光亮愣神。
去年落难的时候有人来救，今年呢？
云栽逃脱的希望渺茫，徐嫂嫂并不知道她来了京城，而她的大哥哥……
想起付霖威便湿了眼眶。
路上舟车劳累，没有时间多思伤心事，现下被囚，伤痛铺天盖地淹来。
他应该已经与虞夫人双宿双栖了吧！
怎会在意她的处境呢！
人心难测，到底是她太天真了，觉得凭她一颗真心总能撼动他沉寂的心。
其实呢，在不在乎的人面前，真心一文不值。
眼泪淌了又淌，前面的还未干，新泪又落了下来。
该怎么办！
就这样去死吗？在还没受辱之前。
可是到死都不能如愿，好不甘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施舍进来一片晨光。
央央抬头，进来的却不是思念的人。
四个丫鬟端着几个锦盘进来，为首的丫鬟走到央央跟前，曲腿行了一礼，“苏夫人，王爷命奴婢们替您梳妆。”
又来了，又跟去年王家的场景一样，只是这次送来的不是大红嫁衣，只是一身普通的衣裙。
丫鬟们围过来替她梳洗装扮，央央愣愣看着镜中的自己。
完全不同于平时的装扮。
她长相清丽柔和，似二月里开的白玉兰，稍稍点缀其他颜色便是绝美。
她适合清浅的打扮，王府里的梳头丫鬟不可能看不出来。
她们送来的裙子是丁香紫的，偏妩媚。
妆容也是紫色系，像半开的木棉花。
央央不懂她们为什么要这样，直到丫鬟蘸取朱砂在她眼下点了一粒朱砂痣她才看明白。
“姐姐，我长得很像什么人吗？”
丫鬟笑了笑默认。
央央彻底明白过来。
武成王央央知道的，很不好惹的一个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传言有个在他生命里留下深刻印记的女人。
“是容絮姑娘吗？”
或许那日第一次见时，他手里拿的画像就是容絮姑娘的。
那句“确实不错”并非是指她长相确实不错，而是……这位王爷听汝阳王世子妃说她长得与容絮姑娘相似。
所以他一个王爷才会亲自现身郊州接她。
至于一个从未谋面的所谓的小姑姑为什么会得知此事，恐怕就要问虞夫人了。
心里有了底就不太害怕了。
央央说：“姐姐，能跟我说说容絮姑娘么？她的事我在京中时曾听过，我想讨王爷欢心，替他解忧。”
与其被迫强硬着来，不如主动学一学那位姑娘，或许武成王看在昔日情人份上，还能给她两分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