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晴儿走后

晴儿离去后的漫长岁月里，小凤仿若一直被困在往昔的执念之中，始终无法适应女儿的离去。卫生院，那承载着诸多回忆的地方，成了她的伤心地。每次路过，脚步便像被磁石吸住，不由自主地停下，目光痴痴地探向里头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们。她满心期待着，幻想有那么一瞬，某位医生不经意回首，露出的面容正是朝思暮想的女儿，耳畔会响起那熟悉又亲昵的话语：“娘，你又来卖菜了”“今天这么早就卖完了呀”“今天中午就在这儿吃啊”，声声软糯，字字含情，可每次幻想的泡沫都在现实的冷风中无情破碎，只剩她怅然若失，伫立在门口，形单影只。

那曾经由晴儿一砖一瓦修起的门面房，如今也换了主人。退休的向老师，自晴儿走后不久，便在县里寻了新的老伴，重组生活。按当初与晴儿商定好的，家中两处房子，一处留予涛涛，一处备给亮亮。只是命运弄人，亮亮那份没守多久，向老师前妻所生的两个孩子，打着生意急用钱的幌子，软磨硬泡、连逼带骗，迫使向老师变卖房产，可怜亮亮最后仅拿到寥寥无几的钱款。彼时，亮亮刚大学毕业踏入职场，忙碌成了生活主调，回乡次数愈发稀少。偶尔归家，也只是在继母家短暂停留，寒暄几句，便又匆匆奔赴工作地，往昔的家于他而言，渐渐成了模糊又遥远的符号。

再瞧涛涛这边，曾经的铺面如今租给了旁人，岁月侵蚀下，无人精心修缮，墙体斑驳、门窗破旧，尽显沧桑。涛涛他们在市里之前经营的小吃店，由于晴儿生病，涛涛经常耽误生意也就磕磕绊绊。后来英子生小女儿时状况棘手，他只能搁置一切，全心在家照料妻女。待英子康复，再回去经营生意更是一落千丈。后来竟连铺面的租金都挣不起来。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结束了市里的生意，把铺子低价转让了出去，一家四口搬回了晴儿给留下的那处门面房。

可是一家四口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没有一点收入可不行，涛涛也不得不丢下妻儿，到外地打工，一路折腾，到了无锡，在表叔的帮忙下，他进了一家泡沫板厂。那厂房里，成天弥漫着刺鼻的味儿，机器“嗡嗡”响，震得耳朵生疼。涛涛每天都在像小山堆似的泡沫板中间忙来忙去，双手被粗糙的泡沫板磨得一道道红印子，累得腰都快断了。他就盼着能多挣点钱，哪怕薪水少得可怜。

结果，不到半个月，兜里那几张钱就快花没了。为了能省点儿，他天天掐着菜市场收摊的时间过去，在乱糟糟的地上翻找。菜贩子瞧不上、扔在那儿的老白菜叶子，他都当宝贝似的捡起来，拿回自己的出租房，就着清水随便煮煮，大口大口吃下去，好歹填饱肚子。

好不容易盼到发工资那天，涛涛捏着那薄薄一沓钱，脸上可没一点儿轻松劲儿。想着家里有老婆孩子需要用钱，他一咬牙，去邮局填了汇款单，把一大半工资随着笔尖一划，都寄回家里了。打那以后，日子还是工厂和出租房两头跑，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窗外他乡的月亮，对英子的思念、对往后日子的盼头，就像潮水一样，在心底悄悄涌上来，撑着他在这艰难的打工路上，一步一步，慢慢往前熬。

好在老板慧眼识才，看着涛涛做事勤快、人又机灵，便将他调到关键岗位，专职看守机器。这工作仿若为他量身定制，薪资优渥，相较之前轻松不少，虽说偶尔得上夜班，生物钟颠倒、昼夜不分，但涛涛满心感恩，干得愈发卖命，凭借自身本事，在异乡稳稳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