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埋在心底的伤
就因为老爷子一句话,季言十六岁就进了部队,按老爷子的说法就是,啊言戾气太重,进去好好练道练道。
部队的生活清苦枯燥,整天都是操练操练的,还因为他爷爷的特殊关照,年少气盛的季言经常被练的跟只狗一样。
但他从不求饶,他说男子汉宁愿练死,这下巴也得抬着。
当时的老班长开玩笑说,这骨子傲气搁以前打仗那会,肯定又是一个烈士啊!
几年的当兵生涯并没有将老爷子所说的戾气完全磨去,不过好歹教会了季言适时的隐忍。
遇见苏夏是在部队的第二年,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大雪连着下了好几场。
因为天冷,季言偷偷出去搞了几瓶烧酒跟战友一起分享,结果被发现了,指导员就罚他们在大雪中站军姿。
就在那天,他爸来部队看他,同行的是他的老战友苏振贤,还有他的女儿苏夏。
他远远的就听见一个女孩甜甜的笑声,她说,“爸爸,爸爸,这场上怎么这么多雪人啊!”
苏振贤被女儿的话也逗笑了。
待他们走近季言才看清这个女孩,当时他就看呆了。
季言觉得他仿佛看见了一个瓷娃娃,白皙胜雪的肌肤,黑如珍珠的眸子,红如樱桃的薄唇。再加上她因为臃肿的衣服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可爱模样,真是让人挪不开眼。
那天苏夏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有些婴儿肥的脸被衣服上毛绒绒的帽子包围,露在外面的齐刘海上沾上了些许雪花,她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对着季言他们乱转,似乎很好奇的样子。
在休息室里,得只事情原委的季父将他一顿臭骂,骂的什么他是一句没听进去,他的眼神总是忍不住跟着苏夏转,这女孩好像对什么都好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刻也闲不住。
也难怪,苏夏比季言还要小上两岁,当时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自然看什么都稀奇。
苏振贤忍不住打圆场,“好了,老季,你别说你儿子,就是我们当兵那会,你带头闯的祸还少吗?要我说,啊言就是随你,有其父必有其子嘛!哈哈哈…”
季天雄不好意思的说,“这当着孩子的面你还揭我短,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啊!”
“诶~要我说啊言就不错,年轻有为,瞧这长得还俊俏,随嫂子,像你就磕掺了!”
“你这张嘴就是不饶人,把我儿子夸这么好,那给你做女婿算了!”
“那感情好!”
季言和苏夏都不会想到,当时他们老爹的一句玩笑话会在若干年后变为现实,所谓的一语成谶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那天季言跟苏夏其实都没怎么说上话,苏夏在爸爸的吩咐下叫了他一声哥哥,其他时间她都在神游,现在想来也好笑,苏夏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就是没好好看他一眼,也难怪她对季言没印象。
季言自然也没把那天他父亲的话当真,说到底那时都还年少,爱情对于他们还是言之过早。
他只记得有那么个女孩,漂亮的像个瓷娃娃。却不曾想,这个女孩会占据他往后的一大半生命。
苏夏被季言从车上拽下来的时候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季言的车开的太快了,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脚都吓软了。
可是再怎样她家还是认识的,面前的这栋豪华公寓楼太陌生了。可季言容不得她思考,已经拉着她走了进去。
门口的保安对他打招呼,“言少回来了。”
苏夏只想说你们是瞎了吗?她几乎是被季言拖进去的,这么明显的求救信息他们接收不到吗??啊??
季言将她拉进电梯按下了21层,这栋金碧辉煌的私人公寓楼就连电梯都装饰的奢华无比。
“季言,你到底要带我去哪??”上次酒店的事让她还心有余悸,这混蛋该不是又想对她乱来吧?
季言冷着张脸不回答,这里是他的住所,这么久以来,苏夏应该是除了他爸妈外第一个客人。
电梯很快就停下,苏夏拉着边上的扶手不肯出去,季言不耐烦的掰开她的手,连拖带拽的将她拉出去,力气大的惊人。
苏夏这才意识到,上次季言把她扛在肩上都算是温柔的。
走到门口,季言熟练的按下密码,接着把她扔进屋里。他的愤怒令他失去了理智,更本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是有多大。
苏夏只感觉自己像只动物一样被他扔了进去,她穿着高跟鞋,地上好像很滑,她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下去,脚踝那边传来剧烈的疼痛,痛的她惊呼出声。
可是周围黑漆漆的,她不知道季言在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她是真的害怕了,今天的季言太不正常了,那眼神跟要吃人一般可怕。
“季言……我好像脚崴了……”她弱弱地说。
本能的她不敢再跟季言叫板,她终于服软了…她想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还是少刺激面前这个男人的好。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很明智。
过了良久,她仿佛听见黑暗里传来一声叹息,接着灯就亮了。
季言站在门口看着她,眼里的怒气被无奈代替,他对她,终究狠不下心,比起自己的心痛,他更担心的居然是这个该死的女人有没有伤到!
他上前把苏夏抱到了沙发上,一手托起她的右脚观察伤势。
苏夏的脚踝已经微微肿起,季言帮她把鞋解开,用手轻轻地按了几下,“啊!”苏夏疼的喊出声。
季言瞪她一眼继续低着头按着,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扭了一下。
他去冰箱拿了些冰块包在毛巾里给她轻轻敷着,从头到尾都沉默着,苏夏不敢随便搭话,可是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苏夏竟有些难过。
她突然委屈地吸了下鼻子,“季言,你是想摔死我吗?”眼睛也变的湿湿的。
这一举动让苏夏自己都吓了一跳,这近乎撒娇的语气,自己是有多少年没有这样了,自从顾晓离开她,她自认再也没有对谁软弱过,如今,居然对着季言……居然是季言……
季言抬起头看见苏夏委屈的模样,很是心疼,他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苏夏,我季言这辈子从来就没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过,真的。”
苏夏就是他致命的弱点。他既想将她紧紧握于手中,又怕一不小心捏疼了她。既想将她牢牢绑在身边,又怕强迫会令她厌恶,越发的想逃开。这进不得,退不舍的无力感,让从未失败过的季言感觉到无尽的挫败感。
“你就那么爱他吗?”
苏夏沉默了,她有那么爱顾晓吗?还是只是一个执念,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她突然有个念头,想把一直藏在心底的,她与顾晓的故事讲与面前的男人听。
她说,“季言,你想听听我跟他的过去吗?”
没等季言回答她就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大一那年喜欢上顾晓,当时他在广播站,每天中午会播报一些学校的新闻,或者一些优秀的作品。我当时想,怎么会有男生拥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所以很好奇他长什么样子。
有一天我就拿着一张寻物启示去找他,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陷进去了。其实他长得不是很帅,却很干净,让人看着很舒服。
我让他给我播寻物启示,其实我什么都没丢,就是找个借口接近他罢了。播完我跟他说谢谢,他笑着摇摇头,你知道吗,那样子阳光的笑容我第一次看见,就像春日里的阳光一般,让人整颗心都暖洋洋的。
之后我就开始追求他了,追他的事迹别提多轰动了,当时人家男生用来追女生的招术我都用上了,可他顾晓就是不待见我,离的我远远的。
你知道吗,我都学人家追女生在他宿舍楼下摆蜡烛,结果被宿管追的满操场跑。
我经常想人家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成纱,可我追顾晓怎么就那么累呢?
后来我才知道,顾晓讨厌我花钱大手大脚,讨厌我是个有钱人,我就对顾晓说,家庭是没的选的,我也没办法改变,不过我自己可以为你改变。
于是我买了自行车每天骑车上下学,白天他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乱买衣服不乱花钱。
我以为这样他就可以喜欢上我了,可是他依然讨厌我。
我很难过,我根本不明白是为什么。
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就是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正如我所说,家庭没得选,我再怎么改变都改变不了我们家庭的本质,他觉得他配不上我。
在我无数次强调我不在乎他有钱没钱跟契而不舍赖着他的精神后,顾晓终于跟我在一起了。
我们是大三正式在一起的,他真是单纯的要命,牵个手他都脸红,更别说接吻了,每次都是我强吻他他还不乐意。我总说,顾晓,我跟你在一起时我总觉得自己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猥琐男。
他就笑,苏夏,你本来就跟条汉子似的。
跟顾晓在一起很舒服,他虽然不声不响可是很细心,也很骄傲。出去约会他从不准我掏钱,我后来才晓得他每天晚上出去打工,给人做家教,赚点钱就为了给我买点好吃的,或者带我看场电影。
我很感动也很心疼他,可是我并没有阻止他,那是他的自尊,我要做的就是开心的接受他给我的一切,那是我维护他自尊的方式。
平时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待在图书馆看书,他说只有知识是公平的,只要你肯努力,你就能得到。所以我就常常泡在图书馆陪他,现在想想,我那么不爱看书的人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那一个个下午的。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魅力吧,让人放弃了自我,只为了能相伴所爱之人左右。
原本我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走一辈子,我甚至都想好了,要是毕业后我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就放弃一切跟他走,反正还有苏晨在,苏家少一个我没有关系。
可是就在毕业前夕,顾晓先离开了我。
那段时间他变的很奇怪,经常不见人影,我问他,他就说出去找工作了,不肯说实话,我渐渐的不去多问,我开始逃避真相,我宁愿就这么耗着,也不希望知道真相。
因为我怕真相太残忍,怕自己没法接受,当初的我是那么没出息。
可是顾晓并没有打算放过我,终于他找我摊牌了。
那天阳光很好,很适合出游,他说,苏夏,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很开心,我以为我们会雨过天晴,重新步入正轨,可是我没想到会是彻底的分道扬镳。
他带我去了一家医院,让我见了一个女孩,女孩很漂亮,可是看上去很憔悴。
他告诉我,那是他爱的女孩,从中学时期就爱着的女孩。
我说你骗人,我不相信,我怎么可能会相信?
顾晓说,苏夏,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会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需要钱。而你,有。
我说怎么可能,你跟我在一起从没花过我一分钱!!
他苦笑着说,我总得先取得你的信任才行吧?原本月儿的病还可以等,我就想等毕业了再找个借口问你借,可是怎么办?医生说再不动手术就来不及了……
我当时只觉得跟做梦一样,我说顾晓你脑子有病吧?今天是愚人节吗?
他只说,苏夏,拜托你,救救她。
我站在病房里站了好久,我看着病床上的女孩,我努力的回想,希望找到些蛛丝马迹。
原本那么讨厌我的顾晓突然跟我在一起了?
明明喜欢我的顾晓却连我的手都不愿意牵。
明明喜欢我的顾晓却连我主动送上去的亲吻都要逃。
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吗?
终于,我被自己强制性的设想打败,我相信了。我相信了他的话。
我只记得我当时笑了,笑的很大声,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人,我花了三年去维系的感情到头来却是个笑话。
他顾晓讨厌我,是因为我有钱,他顾晓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我有钱。你说好笑么?
我说顾晓你真笨,你为什么要揭穿呢?你大可以继续跟我在一起问我要钱啊?你知道的,我是肯定会给你的不是吗?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你更何况是那么点钱呢?
顾晓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听见他说,苏夏,你是个好女孩,我不想再骗你了,是我对不起你。可是,能不能求求你,救救月儿。
我说好啊,你跪下来求我啊!
顾晓真的二话不说就跪在了我面前,毫不犹豫的。
那一刻,我的心真的碎了,我说顾晓,你他妈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苏夏看上你真真是瞎了眼!
我当时真是气坏了,所以我再没有去过问过顾晓的事,医院我让管家送去了十万块钱,我下定决定,维护自己最后的一点骄傲,与顾晓从此陌路,不再有交集。
他也就真再没出现过,后来才听人说他出国了,可当时的我早已死了心,不愿再想起这么个人了。
如今再相遇,原本以为已经不是那么在意了,可是没想到看见还是会难过,还是会心痛。
今天我总觉得他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所以才想听他说完,好歹也是段爱过哭过的初恋,总想把事情都搞明白了。
当初我也是性子傲,不愿再去了解,可事后想想,总觉得不对劲,你说一个人的性格如何伪装,一个人的心又如何会这般狠,况且那个人是顾晓?”
季言耐心的听完,虽然大概的故事他听苏晨讲过,可是由苏夏自己讲出來,感觉却更加震撼,更加让他嫉妒。
他淡淡的说,“他的确配不上你,除了我,没人配得上你。”
苏夏轻笑一声,原本以为很沉重的故事讲完才发现也不过如此,反而轻松了不少。
“季言,你脸皮真厚。”
“苏夏,我不希望你再见他,我最后说一遍。”
苏夏白他一眼,不准备跟他争论,毕竟现在在他手上,别激怒了他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季言看她不说话以为她答应了也就没再多说,将她抱了起来向房间走去。
苏夏又急了,“季言,你想干什么?”
季言将她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恶狠狠地说,“我想干你,你肯么?”
苏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又羞又恼,“季言,你就是一恶俗的流氓!”
季言面无表情地瞪她一眼,“你再骂一句试试?老子流氓给你看?”
苏夏识相的闭了嘴,将被子蒙住脸假装睡觉。
季言帮她把灯关了就出了房间,自己准备睡客房去。他今天是真准备把她生吞活剥了的,可是一想到依苏夏的性子他要真这么做了或许她这辈子都要恨他,那他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