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尾声1
两国交战，沉浮兴亡，天下动荡，人们渴望安逸，寻求安逸，最终死于安逸。
烟花巷就是这样一处安逸的好地方，至少对安阳城的大多数人来说，这里不管笑还是哭都不会被别人指着鼻子骂他们为自甘堕落的烂人。
这里的女子也都明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英雄梦的，也不是每个有英雄梦的人都拥有一颗勇敢的心。所以，她们以另一种方式完全接纳了来这里的所有人。
远处的月色笼罩在一片死寂中，而这片在夜色下欢声笑语的青楼便显得极为不合时宜。
二楼的冥渊听的真切，娇柔又有力的女子声裹挟着琵琶声作诗赋月，婉转悠扬的歌声附着琴音，一曲作罢，便会有不同的人接着唱，有时欢声笑语，有时哽咽哭泣，有时又争辩不休，十分嘈杂，也十分热闹。
算起来，冥渊的存在比他们书简上记载的年岁都要久远，他很早以前就来过这里的世界，那时他将这个世界无数次摧毁又重构，他见过复杂多变的人性，并以此为乐，激活并放大人类的恶与欲，再将他们的罪孽审判，以神的名义处死，使其永世不得超生。
他见证了太多的人性罪恶，嫉妒，憎恶，仇恨，欲望，愤怒，贪婪……无数无数，还有那些无缘无故的生出的恶意，他都看在眼里，他极尽残忍手段玩弄人类，直到这个世界只剩下一个人，他也从未产生丝毫怜悯。
那才是冥渊的真面目，杀不死的没有心的嗜血恶魔。
可就在三年前，或许从苏醒的那刻起，冥渊就已经不一样了。
这个三年前，对宣赢说万物平等的魔，被月池灌输了三万年人类情感而短暂忘却了万亿年前记忆的魔，被魔界生灵所爱戴的魔，这个被人类基因彻底忘记的恶魔，再次来到人间时，人类忘记了被其肆意支配的恐惧。
人类却再次为他着迷，为他臣服。
恶魔成为了皇帝的贵妃，成为了一国之母，并为其孕育子女。他喜欢喝人类酿制的美酒，喜欢人类巧制的糕点果子，也喜欢很多人类新奇的物件……
现在，这个完全恢复记忆的恶魔，仍然杀性不减，但他第一次听见了人类的声音，那些情感交织下的动态显现，都悉数传入他的耳朵，他一遍又一遍听着，听着除了欲望之外的……人类的情感。
在杯杯醇酒入喉而下后，冥渊已有些微红着脸。
两人四周落满了酒壶，夜千君倚着窗户，微风从外面拂过，吹动他的发丝，显得十分孤寂落寞，失了往日的不羁。
“夜千君，做为人的感觉怎么样？”冥渊突然懒懒道。
闻之，夜千君转过身，朗声道，“还不错，就是这酒有点烈。”
看着夜千君站不稳的双腿，冥渊红润的唇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你喜欢这里吗？”冥渊漫不经心地仰头喝下一杯酒，又问道。
夜千君踉踉跄跄走到冥渊面前，脸上挂着笑，颇有意味的盯着冥渊，“尊尊，我是正经人，不喜欢逛窑子的，唯二次还是你带我来的。啊～也不是说尊尊不是正经人，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女人多的地方，但你喜欢的话，我自是愿意来的……”
冥渊哼笑一声，仰头喝下酒，继续说道，“我说的是人间，不是这个地方。”
夜千君会错了意，嘿嘿尬笑而过，坐到冥渊一旁，“尊尊，那你喜欢人间吗？”
“还可以。”冥渊懒懒道。
“那……你喜欢宣赢吗？”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夜千君转身看向冥渊。
“还可以。”冥渊淡淡道。
“那就是喜欢吧，可他是人类，人间情爱只容得下男人和女人。你是神龙，是魔尊，他的生命只是一瞬，你却永生不灭……这一切，他都接受不了的。”
“我没期望他接受与否，他有自己想做的事。若他有一日想长生，我便带走他。”冥渊垂眸看着夜千君，沉声道，“我有的是时间。”
夜千君愣了一瞬，从冥渊的神色中，他看到了恶魔的执着，哪怕冥渊再不想承认，那双眸子流露出的认真也实在太过扎眼。
“尊尊，你为何不告诉他真相。”
“不知道。”
“我猜，你不敢告诉他你就是李暮烟，和他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了三年的人，给他生了两个孩子的人竟是一个比他宣赢还英俊的男人，你无法预料他是什么反应，所以你一次又一次纵容他，试图让他忆起你，你希望他主动认出本来的你，即便他从未见过真实的你。尊尊，你早就变了，你早就对人类心存期望。”
“人性复杂，人心善变。即便告诉他，他也不会信。超出世人认知的真相，必然群起而攻之，亿万年前就玩腻的东西，我懒得再来一遍。不过最后一点你说对了，我确实变了，让他们直接死掉多无趣啊，我要让这些人世世代代繁衍生息，让他们在牢笼里生出自由，在自由意识下成为奴仆，我要让他们极尽手段杀掉自己……我允许他们生，只要他们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尊尊，人性善恶，你万亿年只见了恶，因为宣赢一人，你用三年见了善，便足够他们活了。”夜千君躺卧了下来，白衣下细长的双腿翘起二郎腿，“原来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相识了。三年前我一心想成高贵完美的神，却忘了你那时最讨厌天界上神，你总说见不惯那些高高在上虚伪的样子，于是我不仅将肉体修成创世神的样子，连灵魂也要做到极致纯净美好，你还是瞧不上我，原来你只是失了忆的恶魔，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一样的。”
冥渊看了一眼夜千君，而后也同他一样躺卧下来，翘起了二郎腿，“现在你知道那时我有多想杀了你这个神里神气的邪气了吧。”
夜千君侧头笑看冥渊，他双眸微阖，眼圈红红的，高挺的鼻梁分割开脸颊两侧晕染着的酒气，盯着他看了许久，夜千君道“尊尊，我不后悔。”
冥渊没有说话，夜千君心道，即使你是恶魔，我也不后悔，当初为你成神。
楼下还在饮酒作赋，月色微凉，照着烟花柳巷，也照向来福客栈。
在月色的照射下，卜衍踩着瓦砾片，轻快的跃入后院之中。
血腥味随风而来，院内零散躺着几具尸体，卜衍挨个检查屋子，除了尸体没有活人，只见一屋子地上留存的暗紫色液体，那液体十分怪异，他心感不妙，翻身一跃出了来福客栈。
翌日，阳光和煦，微风徐徐，卜衍去了沈府。
“衍儿，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你先坐着等会儿，娘今天给你做娘最拿手的糍糕。”是萧太妃，现在应该叫沈夫人，两月前，在太子的推动下，东凉皇帝将长公主改嫁东凉第一猛将沈初棠。至于卜衍，鉴于礼法不可相认，太子念其沈初棠大半生为东凉，今年事已高仍无子，让沈初棠认卜衍为义子。
卜衍瞥了一眼沈夫人，神色紧张，点了点头，便奔向书房。
片刻后，他发现沈初棠已经不在府中。
“他去哪里了？”卜衍向匆匆赶来的同他一样着急的沈夫人问道。
“谁啊？”沈夫人道。
“还能有谁啊？”卜衍皱眉说道。
“他前两日和太子出兵了，衍儿，你这两日没在宫中吗？”沈夫人慈爱的仰头看着他，可卜衍却看向的是远处，是外面。
卜衍低头瞥了一眼，便快速跑出了将军府，向宫里跑去。
熏风是个疯子，可千万不是他，可除了他，还能有谁，卜衍心里想着，越想越着急，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无论何时，都是宣赢的人，从来就不是谁的儿子，更不是谁的太保。
到了东宫，熏风不在，宫里的奴婢说已经两日不见太子，卜衍找了匹马，便向上荛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