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 顾轻言篇:花未盛开,便已夭折
一路远行,我们途经了很多地方。
繁华万千看尽,满目疮痍踏过。
野外求生的本领学了不少,格斗技能也渐长。
进入青春期之后,我们仨小孩的身高突飞猛进,个子长得很快。
安安第一次来月事时,脏了裤子。
一摊深色血迹在上面,吓坏了我们。
我们都以为是安安在训练过程中不注意受了伤。
男女有别,只能把安安送去就近的卫生所检查,才发现这是女生进入青春期之后会经历的月经初潮。
师父师叔师伯到底是糙汉子,对这些事也不太了解,听说安安没事之后才放下心来。
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了些许尴尬神情,转而却认真地听着护士的嘱托,师父更是拿出了笔记本细细地记录着注意事项。
月经期间不能碰凉水,不能喝冷饮,不能吃凉性食物和辛辣食物,要注意保暖,多喝热水,注意卫生.....
他们像课堂上乖巧听话的好学生,一丝不苟地将这些注意事项写在笔记本中,生怕遗漏某些细节。
我和小然站在后边,看着安安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下担忧,也认真听着护士的科普。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每个月的那几天我们都格外注意,不让安安参与训练,也不让她剧烈运动。
师父说,安安要养好身体,健健康康的,不差每个月那几天的训练任务量。
不然容易在经期期间落下病根。
身体康健才是最大的本钱。
经期抵抗力下降,身体比平常容易困乏,经期期间训练那叫没苦硬吃,师父从来不提倡受罪式教育。
在安安经期前后,我们会提前找好镇上的旅馆入住,让安安住得舒舒服服的。
小然的背包里多了一个装红糖罐和红枣桂圆枸杞罐的夹层。
我的背包里多了一个装热水袋和暖宝宝的夹层。
师父的背包里多了一条小毯子。
师伯的背包里多了随时装着热水的保温杯。
师叔的背包里多了一袋生姜和换洗的毛巾。
我们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小题大做,更不会觉得安安来了月事之后就身体娇气。
我们只是比任何人都在乎和重视安安的身体健康。
小然屁颠屁颠地去找旅店老板灌满保温杯的热水,顺带给安安泡一杯红糖姜茶,就坐在一旁盯着安安喝。
热乎乎的,暖胃又暖手。
我把小毛毯搭在安安的肚子上,让她把暖宝宝贴好。
经期前后,我们比安安自己还上心,生怕她冻着冷着吹了风,落下痛经的毛病。
她说我们小心过头了,形式夸张,哪有那么严重。
我们才不听她的话,小然抱着她的手臂一个撒娇,她就耐着性子乖乖地任我们摆布了。
她不娇气但是很容易心软,小然最喜欢向她撒娇了。
我们都很庆幸,安安的经期很规律,也没有痛经的毛病,更不会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冒冷汗需要吃止疼药。
安安安安,在我们一群糙汉子糙糙地照料下,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师父师叔师伯一直对我们仨处于放养状态,我们从小独立,也不需要怎么操心我们。
师父总是面冷心热,平时看着凶,嘴上说得狠但实际上最是关心我们。
师父总说完不成训练任务要罚我们,但每次都雷点大雨点小,恐吓吓唬我们而已。
小然在背后偷偷说他是纸老虎,气性大但不发威,就算发威也不吓人。
师父是最好的师父。
他唯一一次铁了心罚安安那次,是因为安安犯了错。
落后偏僻的小山庄里,老光棍侵犯了未成年的女孩,且屡有作案前科,多次对村里落单的幼童妇女下手。
因着封建思想的根深蒂固和传统观念的束缚,被侵犯的幼童妇女不敢声张讨回公道,否则会被村里人骂不检点,会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因着一家之主的男人要在村中留有颜面和自尊,所以不让声张,只能放任妻子女儿被欺辱却不管不顾。
在这样的地方,女子是赔钱货,是生育工具,过着低人一等的生活。
被欺辱的那个未成年女孩叫招娣,可怜无助又走投无路。
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面对父母的诘难连哭都不敢哭,只是一个劲地颤抖着,无声地落泪,裸露在衣衫外的皮肤布满了青紫的伤痕。
可,无人在意她。
她的父母只关心她不是清白之身,日后卖不出好价钱,只能死缠烂打揪着老光棍让赔钱。
她的父母将她当成一件商品,当着她的面,在明码标价地将她进行标价贬值贩卖。
说来可笑,安安从小就是个学霸,十岁之前就跟着小雪怪将初高中大学的理论知识都学了个遍,每年的高考题都做得得心应手。
为了不给她丢脸,我和小然也内卷起来,拼命地学习各种知识,充盈自己。
但在这一刻,我忽然发现,我所学过的思想观念和教育信仰被冲击得快要崩塌了。
扭曲封建的思想和道德绑架,以及受害者有罪论,加注在一个弱小无助的女孩子身上。
只因招娣不是男孩。
所以,生来下贱。
花未盛开,便已夭折。
落后的思想理念,自私无情的父母,重男轻女的悲哀,注定了这座大山里的女孩无法走出深山。
一生埋葬于此。
我满眼悲凉,心下震撼,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样令人费解的事情。
大概是作威作福惯了,仗着自己有“精神病”,老光棍倒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目光赤裸裸地垂涎在招娣身上。
看到他眼里的贪婪,我握紧了拳头,紧绷着身体,竭力抑制着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
但我们到底是外来人,我怕我的冲动和失智会给师父们添麻烦,只能强压怒火。
却不曾想那个老光棍在与招娣父母争执的过程中摔倒了,最后站起身的时候没站稳撞到桌子磕到了脑袋。
就这么一磕,他把自己磕死了。
这场闹剧也就这样草草收场。
招娣父母没能拿到赔款,只能将怒气撒在招娣身上,一句句赔钱货的怒骂像是密不透风般压在她身上。
出了那样的事,我们一行人目睹了经过,也没再借住,而是在村里的外围搭好帐篷。
而师父阴沉着脸将安安叫了出去。
我察觉到师父的情绪不太对劲,似乎是在压着怒意,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山间的夜晚,露重且冷。
师父气息冷沉,罚安安跪在地上。
我悄悄跟出来,看着远处树林中那一高一矮的身影,心跟着猛地一颤。
师父是不会无缘无故罚人的。
我感觉我或许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隐约间,我突然想起来,在我握紧拳头强压怒意瞪着老光棍时,身侧的安安好像抬了抬手动了一下。
只是那时候我沉浸在怒气和对招娣的同情中,没有多留意。
如今看到安安被罚,我直觉老光棍的死或许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