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9 顾轻言篇:她的那一身傲骨随着金箍一戴而粉碎
我们仨在丛林中跪了一夜。
师父他们仨放心不下我们,也一夜未睡。
天亮之后,师父还是如昨晚那般脸色沉沉,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安安。
“我问你,?罪犯为什么可以请律师进行辩护?”
哪怕过了一夜,安安也跪得笔直,一字一句道,“法律赋予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委托律师进行辩护的权利。”
师父冷哼一声,“没错,这是为了确保他们在刑事诉讼过程中能够得到公正的对待,防止其合法权益受到侵害。”
“不管法律审判的结果是有期徒刑、无期徒刑还是死刑,他们都有为自己申诉的权利,而旁人不该因为他们犯下的错就私自剥夺他们的生命。”
“我再问你,为什么律师明明知道他们罪大恶极,犯下的过错不可饶恕,却仍要顶着世人不解和愤怒的目光来替坏人辩护?”
安安抬起了头,眸光却暗了下去,沉默了片刻才回答。
“因为司法和正义必须公正透明。”
师父点头,怒火似乎减轻了不少,面色渐缓,“没错,坏人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而法律也不会偏袒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陌儿,我们既然选择了这一行,那就应该清楚,有些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等你穿上了那身军装,你就会知道,你手中的利刃不止是刺向坏人的尖刀,更应是维护司法和公正的利器。”
“真理和正义不是靠莽撞和冲动闯出来的,你的理性必须凌驾在你的情感之上。”
“你的身后代表的是安家和血族,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国家的颜面。”
“你想要为无辜的受害者讨回公道,你怜人间疾苦,你道天下不公,你共情他们,你怜惜他们,这都没有错,但是必须用对方法,否则一旦走错了路,屠龙者终成恶龙。”
“人间沧桑,世道艰难,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这世间本就破烂残缺,你无法做到每个人都救,总有人是你无法伸出援手且无能为力的,你要学会的只有自渡。”
唯有自渡,才能过了良心那一关。
才能把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咽下去。
安安沉默地听着师父的教诲,好半晌才开口,嗓音低低哑哑的,听得我心尖一颤。
“师父,我错了。”
于情,她有同理心,有较强的共情能力,她没错。
但是于理,她错了,她私自滥用所学的能力,用错了方法。
可实际上,司法和公正谈何容易,时间、程序、流程、人力、资源,以及不完善的制度和地域限制......
完整且繁琐的一系列步骤下来,又得等到今夕何夕?才能还来一个公道?
可是,穿了那身军装,就如戴了金箍的猴哥,半身自由都束在了紧箍咒上。
自由二字,条条框框,身不由己。
就连冲出天际的那一竖,也是被捆绑束缚在条框里。
纵使拥有腾云驾雾十万里的本领和七十二般变化,也不得不因那金箍束了手脚。
本就矛盾的枷锁,却成了那合理且公正的化身。
因为,司法和正义必须公正、公开、透明,必须照耀在阳光下。
那才叫真理。
此后,心生怜悯的是她,袖手旁观的也得是她。
她共情这破碎人间,但终究无能为力。
她不是那普度众生的神佛,渡不了这人间沧桑。
我眼眶有些发热,何曾见过这样模样的安安,低垂着头周身一片荒凉。
她的那一身傲骨随着金箍一戴而粉碎。
我的心也蓦然疼了一下,像是一根刺扎进了心底,引起密密麻麻的胀痛。
我知道师父说的是对的,师父是合格的师父,也是优秀的父亲。
成不成熟并不是看年纪的大小来判断的,安安现在犯了错,师父能够以年纪小为由护着她。
可别人不是师父。
不会因为安安的年纪小而护着安安。
我们终究是要回到阳城的。
师父比任何人都希望安安能在尔虞我诈的名利场中活下来。
哪怕冷血无情一点,哪怕心狠手辣一点,只要活下来,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就好了。
安安要平安长大,是师父每年许下的愿望,也是愁白了头发夜不能寐的奢望。
师父将毕生绝学都传授给了安安,只希望她在枪林弹雨的战乱中拥有自保的能力。
我懂师父的良苦用心,安安更懂。
正是如此,她才会觉得辜负了师父寄予的厚望,枉费师父的苦心教导,才会无比自责。
耳畔是安安的声音,透着坚定的决绝,“师父,这一次是我做错了,若有下一次,你就亲手废了我。”
我们的安安呐,是最乖最乖的徒儿。
金箍一戴,情欲皆失。
可那又如何?
谁又能否认猴哥才是最优的理想型呢?
世人皆不是猴哥,却都敬仰崇拜猴哥。
大抵是因为,金箍千千万,而猴哥才是从一而终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