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一场空

第六十四章 一场空

自打王府扩建之后,院子变得极大,舒时昀自己都没能把院子走完过。西芜院跟主院距离很远,他撑着伞慢慢地走过去,年吉年福提心吊胆地跟着,唯恐雨天路滑,他不小心跌倒。

舒时昀也只是想出来散散心,他在床上躺了太久,近来连卧房的门都没踏出去过,除了来西芜院转转,他还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还未走到西芜院前,舒时昀就听孙日和歇斯底里地哀嚎,他也不知道那孩子出了什么事,忙往院子里跑,把身后两个小厮吓得不轻。

“正君,您慢些!”

舒时昀置若罔闻,连手里的伞都弄丢了,等他气喘吁吁地冲进院子里,才看到孙日和爬到院中大树上嚎哭不已,底下则有一只巴掌大的小狗朝他吐舌头。

“日和,你怎么爬得那么高,小心摔着。”

孙日和一看见舒时昀,眼睛都亮了一下,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底下的小狗又汪汪地叫起来,结果他倒哭得更惨烈了,直把舒时昀震得耳朵疼。

年福忙上去把小狗抱开,又捡起伞给舒时昀撑着,笑道:“侧君胆子真小,别说小狗,小猫小鸟小老鼠,只要是活的他都怕。”

“就是,这世上孙侧君唯一不怕的,大概只有咱们正君了。”说话间年吉已经搬来一个梯子,让孙日和爬下来。

孙日和一落地就冲进舒时昀怀里,把后者撞得一个踉踉跄跄,还哭哭啼啼道:“正君,你可算回来了,前些日子你了无音讯,差点吓死我了,幸好你现在回来了,正君,以后都不要失踪了好不好?”

“都是我不好,叫你担心了。”舒时昀拍了拍怀中少年的背,莫名想起当初也是这个年纪的贺轻辞。不过贺轻辞可没有孙日和这么粘人爱哭,那人天生就是个硬骨头,再苦再累都不可能掉一颗眼泪。

孙日和又带舒时昀去看赵湛,后者嗜睡,青天白日里呼呼大睡着,刚才孙日和哭得那么凄厉都没能将他吵醒。

随后孙日和又把舒时昀带到他自己房间里去,等坐定之后,孙日和才看清舒时昀如今的神态。

舒时昀苍老了许多,头发灰白,一双眸子死寂无神,这段时日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孙日和鼻子都酸了,又不敢在正君面前哭,只好转过脸去收敛心情,没那么难受了才转过来。

年福抱着小狗站在一旁,舒时昀瞧见那小奶狗可爱得很,道:“院子里怎么多出来一条小狗的?”

“是卞将军送的,他说要改改我这爱哭胆小的毛病,就把他邻居家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送来了。”提起卞飞策,孙日和就气不打一处来,明知道他怕还送,这不是逼他哭得更厉害吗?

舒时昀笑了一会,孙日和看着他道:“正君,你都不知道,你失踪的那段日子,王爷老恐怖了,一回来就撕了你签下的和离书,然后又去宫里把魏忠德弄残了,听说还把人丢进奴役司里受罚,奴役司您知道吧,夕朝姐姐说那是专门关押犯重罪的下人的地方,一旦进去了,不死都得脱层皮!”

这些事舒时昀的确不知道,这会听孙日和说起,心中百感交集。

在他自怨自艾的时候,贺轻辞却已经做了那么多。那个人比他还小上一些,不但要应付外头的人,还要四处找寻他,安抚他,论起来,贺轻辞始终才是最累的那个。

孙日和一遇到舒时昀就话多,说王爷有多可怕,动不动就发脾气,整个王府里的人连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唯恐落得跟魏忠德一样的下场。等正君回来之后,王爷才渐渐恢复正常,没之前那么恐怖了。

舒时昀坐着听孙日和说了好一会话,等天都黑了,廊下挂起灯笼,这才起身离去。

孙日和很舍不得他,又问明日可不可以去看他,舒时昀点头应允,他才将人放开。

舒时昀刚走出西芜院大门,就看贺轻辞撑着一柄红色油纸伞走过来。

“轻辞。”舒时昀自然而然地唤了一声,贺轻辞也已走到他面前,一手环住他的腰,两人共同站在伞下。

“手都凉了,也不知道早些回房去,夜里风大,再受凉怎么办?”贺轻辞蹙眉道。

“我也只是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天色就晚了。”寒风袭来,舒时昀打了个冷战,又往贺轻辞怀里靠了些。

贺轻辞一手撑伞,一手搂着他的腰,慢慢往主院走去。年吉跟年福走在后头,见王爷夫夫如此恩爱,都忍不住一笑。

孙日和本来说要带赵湛来见正君的,可舒时昀一直等到下午都没见人来,差人去问也没个结果,他害怕那两个孩子出事了,慌忙起身去看,却被告知赵湛跟孙日和都在前院,同在的还有如今的四王爷贺明启。

原来赵湛回府之事,终究还是走漏了风声,贺明启勃然大怒,几次派人刺杀未果,又被贺轻辞警告,不得已才来王府商谈。

一旦此事传出,让大央的人知道他与弟媳又私情,别说是“定西王”这个名头,就是四王爷的身份也不一定能保住。

舒时昀赶去大厅的时候,贺轻辞正悠哉坐在一旁喝茶,赵湛缩在晏弘卞飞策等人身后不敢动弹,贺明启则脸色铁青,两只手死死捏着太师椅扶手。

厅内气氛剑拔弩张,孙日和躲在厅外偷看,也没那个胆子进去,直到舒时昀到了才跟人一同往里头走。

“轻辞,这是怎么了?”舒时昀见赵湛脸上泪痕交加,忧心问。

“过来,”贺轻辞放下茶杯拍拍大腿,“坐这。”

舒时昀脸色微红,平日里两人独处,这姿势倒无所谓,可眼下这么多人,哪还能这么坐?

舒时昀走到他面前去,低声道:“让开。”

贺轻辞摸摸鼻子,讪讪地把位置让出来,扶舒时昀坐下,再乖乖站到人身后去,让舒时昀能靠着他。

舒时昀一来,赵湛就像找到救星,这会也不哭了,对着贺明启喊道:“当初是你说,要是我怀上你的骨肉,你就会负责,可是现在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派人追杀我不成,还想进安南王府刺杀我,你简直就是个混蛋!”

贺明启被他气笑了,抬手劈碎了椅子,怒极反笑道:“赵湛,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该知道你肚子里那东西会害死我,你若是真心为我,何至于跟外人一同谋害我!还有,我的确要你打掉孩子,但何时追杀过你?所谓刺杀更是无稽之谈!”

赵湛被他吓得一缩肩膀,委屈地看向舒时昀。

说起来这其实也是赵湛自己的家事,舒时昀不好开口,不过贺明启都要进府来闹事了,哪能任由他胡来?

“四王爷,赵侧君年纪尚小,轻辞虽说过待他觅得良人就会放他离开,却也没要他顶着安南王侧君的身份与人苟且,不管怎么说,你们这段关系的确为世俗不容。”

贺明启冷笑一声,“此事与你有何干系,舒正君?哦,不对,你已经不是正君了,听说太后已经下旨将你休弃,逐出京城,你怎么还好意思又回来的?”

贺轻辞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向贺明启,贺明启也不甘示弱,阴冷道:“怎么,六弟,四哥我说的话有错吗?”

“难为四哥还知道你我是兄弟,本王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否则怎么会染指弟媳?”

这两兄弟一向水火不容,不过今日的确是贺明启不占理,这会压根无法回怼。

贺轻辞怕舒时昀听了刚才的话难过,在他肩头上轻轻按了按,舒时昀朝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贺轻辞对他如何,他心里知道得很,容不得外人置喙。

如今他总算想清楚了,只要贺轻辞还爱他一天,他就绝对不会主动放手。毕竟,何必为了一些不重要的人,说的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伤害一个真正爱护自己的人?

舒时昀又道:“四王爷,只要赵侧君还是安南王府的人,你就不能动他,至于他腹中骨肉,你要或不要,都做不得主,只要他愿意,就能生下来,他不愿意,便按他的意思去办。”

“生下来之后,你们就更有对付本王的筹码了,不是吗?”贺明启眼神阴鸷,若不是南域精兵在此,又有一个贺轻辞,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赵湛好好“聊聊”。

赵湛死死咬住嘴唇,他还小,又被保护得很好,哪里懂得人心险恶?明明之前还浓情蜜意的情郎在得知他怀孕之后,唯一想做的却只是杀了他灭口,如何不叫他伤心?

不过再伤心,也只是自作孽罢了。

舒时昀眼眸微垂,道:“四王爷又何必如此执着?你被封为定西王,从此与皇位无缘,即便赵侧君的孩子生不下来,皇位依然轮不到你。既然如此,不如放他一条生路,从此一别两宽,形同陌人。”

听到他前半句话,贺明启眼中怒火大作,大有掐死他的冲动。可正如舒时昀所言,自打被封为诸侯王,他就再也不能成为皇储了。

他从小费尽心思,为皇后出谋划策,扫清障碍,可皇后只爱她第一个孩子,也就是三王爷,而对他不屑一顾。他无法,只得又请命去西京,在西京出生入死,为大央立下汗马功劳,可帝后眼中还是没有他。

他终于不再奢望皇后能看他一眼,而是寻来貌若天仙的岭西苗女,要她讨得皇帝开心,再通过苗女献言,让皇帝立他为储。

可惜最后,等来的却是他被立为诸侯王的消息。

同为诸侯王,定西王比不上安南王尊崇,又无法登上帝位,他所做的一切,最终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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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想逼我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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